自掘坟墓-第四章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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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老李家，赵军注意到这里的房屋外墙上，几乎都已经用黑墨画上了圆圈，里面套着一个大大的“拆”字。想到这里的前期工作做得还挺完善，赵军的心里一下畅快了许多，步子迈得也就更大了。
可赵军初来乍到，不敢乱走，怕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只得沿着大道一路走下去。
此时应该是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在这并不宽敞的道路两旁，早已是炊烟袅袅，隐隐约约中，一阵阵淡淡的饭香扑鼻而来。
那是家的味道。
这让赵军想起了小时候。记得那些年，自己和邻居家的孩子们在家附近一起玩耍，无论何时何地，只要闻到饭香就会条件反射地往家跑，回到家中也准能看到妈妈在桌前忙活着摆放碗筷。
那也是一种回家的信号。
但这一路上，赵军却碰到许多依旧在外玩闹的小娃子。他们黑着脸，疯一样地跑着，追着，闹着，完全没有理会回家的信号。
赵军有些好奇，于是走到一个小男娃的跟前，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子，面带微笑地说：“小朋友，不回家吃饭吗？”
小男娃一点儿也不认生，用袖子一把抹去挂在鼻子上的鼻涕，嗲声嗲气地说：“我吃过了啦。”
“吃的什么呀？”赵军被自己的温柔弄得一身鸡皮疙瘩。
“人~~~~”说完，小男娃就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赵军身上的鸡皮疙瘩更密了。
他望着小男娃的背影，愣了一会儿，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似乎也玩过类似的游戏——三五个小朋友中，其中一人当“鬼”，去抓其他小朋友，抓到谁，谁就是新的“鬼”。刚才那小男娃应该是玩得太入戏，才把自己幻想成真正的魔鬼了。
赵军继续往下走，途中又三三两两地碰见了一些当地的村民。可这些村民们看赵军的眼神却一点儿都不像在看一个外人，而是在看一个交往多年的老熟人。这也许是村民们好客，淳朴的体现，但赵军却被他们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他总感觉到这些朴实的背后暗藏着假惺惺，整个小村子都好像是一个笑里藏刀的人，处处充斥着杀机。这也许是赵军的职业病，村民们确实都是他的敌人，他的任务本身就是要赶走这些敌人。
不知不觉中，赵军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小村的公告栏前。他眯着眼，不由自主地开始寻找起他们的拆迁告示。
安全用火，人人有责。
不是这个。
一封至张二麻子拾金不昧的表扬信。
也不是这个。
关于九石村计划生育……
更不是这个。
有关九石村危旧坟改造……
读到这，赵军的头皮一下就麻了。
危旧房改造怎么就成了危旧坟改造？
赵军正纠结着，他的身后突然就传来一个既沉闷又沙哑的声音，抖抖的，又像是飘来的。
“这儿迁坟？”
赵军闻声缓缓转过身子，猛地看到了一张与他只有一拳之隔的脸。
一张黑漆的脸！
这张脸静静地藏在一堆蓬乱的头发后，露出一双微凸的眼球，苍白苍白的。而此时，这双眼球正大大地，死死地盯着他！
赵军吓得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这儿迁坟？”那张黑色的脸又问了一句同样的问题。
待赵军细看之下才发现，那张脸的主人原来是一个脏乞丐，只不过他的眼球有些微凸，白色部分也较多，犹如一双死鱼眼，看得有些骇人。
“不迁！走走走！吓你爷一跳！”
“那这啥……”乞丐指着拆迁告示一脸的狐疑。
不知赵军是被刚才吓到了，还是不耐烦了，他冲着乞丐凶巴巴地喊道：“这是危旧房改造，字印错了！不迁坟，迁房子！跟你有毛关系啊？！”
“呵呵，一样，呵呵，一样……”乞丐没有理会赵军，而是露出一口大白牙，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同一句话，晃悠悠地离开了。
“神经病！”赵军看也不看那脏乞丐，骂了一句便起身往回赶去。
可还没走上几步，赵军的步伐又渐渐慢了下来。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正在一步一步地侵蚀赵军的心脏。
你有一个邻居，你并不认识他，但你每天上下班都能够遇见他，几年不变。可就在一个星期前，你上下班遇不着他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你越来越想知道隔壁那扇门的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好奇心驱使着你敲响了那扇门，却没有任何反应；你趴在门上往猫眼里望，依然什么也看不见；回到家中，你又把耳朵贴在你们两家共用的墙上细细听去，你听到了移动板凳摩擦地面的声音！你的好奇心更浓了，你更想知道那扇门后的秘密了。终于有一天，警察打开了那扇门，一切都公之于众，真相大白——你邻居早已死在了自己的屋内。而据警方称，他的死亡时间是在两周之前。
赵军此时的感觉，和上面的你是一摸一样。
你想想看，乞丐想表达的东西很明确，那就是迁房子和迁坟对他造成的影响都一样。如果你住在房子里，那么迁房子就会对你造成很大的影响，迁坟则不一样。那么在什么情况下迁房子和迁坟对你造成的影响都一样呢？那就是住在坟堆子里，因为就算是迁房子，那块地里的坟，自然也会被迁。
赵军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他的脚底板开始发凉，逐渐向上蔓延。他兢兢回过头去，想看清那个乞丐到底是人还是鬼，可在告示栏的附近，空空如也，连个影都没有。
“一定是个疯子。”赵军小声嘀咕着，“对，绝对是个疯子。”
他只能用这个解释来安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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