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掘坟墓-第五十八章事件重放

天一点一点地黑了下来，就像一个濒死之人慢慢合上了眼，死了。赵军的神却一点一点地捡了回来，就像一个已死之人缓缓睁开了眼，醒了。

        一个多小时前，老李跟赵军匆匆道了个别，就软绵绵地走了。这片废墟中，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孑然一身。

        赵军坐在屋里，空洞的眼睛稍微灌注了点儿神。他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上的杯子，把它端起来又立马放回桌上，放回桌上又立地端起来，空荡的屋内，就只有杯子碰擦桌面的声音。

        “嘭，嘭，嘭……”

        他心想，自己真不应该去相信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话，只有精神病患者才会相信另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话……

        既然李强说的都是些疯话，那么无疑，投河自尽的辫子姑娘跟自己所遭遇的一切简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毫无关联。再说了，李强口中的辫子姑娘到底存在与否，还要划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样一来，除去三邪的诅咒之说，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就很有可能是自己来九石村之前，摔倒的老太太，就只有她了，她也许才是祸端！

        赵军思索了一会儿，最终下了一个结论，想要阻止祸水蔓延，就必须堵住源头！赵军决定回去一趟，回到那条路上，回到老太太倒下的事发地！

        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赵军自认为能够踏上这一步，就足以称得上是迷途知返。古人都云，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他相信自己如果持着一份愧疚，回到事发地进行忏悔，或许就能博取到老太太的谅解。哪怕这只有一丝微薄的希望。

        夜里，赵军怎么也睡不着，一颗紧张的心在黑夜里狂蹦乱跳。夜越来越深，那颗心蹦着蹦着，赵军就渐渐迷糊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军便千里迢迢地往回赶。

        一路上，赵军的心脏依旧狂蹦不已。

        到了市里，已过正午，赵军在路边随便找了家快餐店，填饱了肚子。

        吃完饭，赵军的心，跳得更猛烈了。他惶惶不安地去了那条路，那条老太太不慎摔倒在自己面前的路。

        数月没有经过此路，这里似乎变得有些陌生。和事发当日一样，来往的路人与车辆都格外稀少。

        赵军站在路边，两手合十于胸前，紧闭双目，开始忏悔。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观察了下四周。四周很平静，路面很平静，树木很平静，鸟儿很平静，路人很平静，天空也很平静，这里就好像未曾发生过什么，唯独赵军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赵军不知道这份忏悔究竟能不能起到作用，他心里完全没底。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八十多秒。

        这时，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中年男子。他停下车，单脚撑地站稳，嘴里哼着小曲儿，等红灯。

        赵军想了想，慢慢走上前，与他搭讪。

        赵军和气地问：“老大哥，您好。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是不是几乎每天都要经过这条路？”

        中年男子警惕地审视着赵军，生怕他是个什么骗子，脑子里飞速运转着，试图寻找赵军话中的破绽。想了一会儿，中年男子觉得赵军的话中没什么问题，但还是没有解除对赵军的戒备。他不大友好地说：“你，是不是做什么调查的？如果是做调查的话，嘿嘿，不好意思，我想你找错人了，我可没那闲情听你说废话。”

        赵军尴尬地笑了一下，忙解释说：“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向您打听件事儿。”

        中年男子这才有些松懈，他说：“我确实差不多每天都要经过这条路。怎么了？”

        “噢，那正好。我就是想问您，这里在几个月前，有没有……有没有死过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

        “对，老太太，就您现在脚下的这块地，趴在地上，流了一滩子血。”赵军说着指了指中年男子的脚下。

        中年男子战兢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不自在地连车带人一起往右移了移，说：“这，这我还真不知道，也没听说过有这事。”说完这句，绿灯正好亮了，中年男子连忙蹬下脚踏板，骑着自行车东倒西歪地蹿走了，速度很疾。

        赵军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站在路边。

        接着，他又先后问了两位路人，一个没搭理他，另一个也没听说过这里死过什么老太太。

        赵军有些懊丧，正准备另想他法，路边来了一个老大爷。老大爷拄着一根拐杖，朝着赵军这里，慢吞吞地迎面走来。

        赵军把目光射了过去，随即两人四目相碰。赵军的眉头皱了一下，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双眼睛，他认识。

        老大爷伛偻着腰，一步一步地向赵军逼近。

        赵军眼睁睁地看着老大爷走近自己，就在老大爷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老大爷腿下一个踉跄，猛地栽倒在赵军身旁，瘫在了地上。

        赵军顿时就傻了眼！

        时间彷佛就此定格。他不知道这是上天再次愚弄于人，还是上天的另一轮考验；是倒运，还是机会；是祸，还是福。

        “哎哟喂，哎哟喂……”老大爷躺在地上呻吟不断，看起来十分痛苦。

        赵军这才回过神，迅即蹲下身，问：“老大爷，怎么样了？”

        老大爷开口就骂：“你个小兔崽子，走路不长眼睛啊？！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撞倒了！”

        赵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觉得这很荒诞，自己压根儿就没碰着他。赵军刚想破口反驳，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是不是已逝老太太的考验呢？想到这，赵军嘴边的气全部压进了肚里，连忙改口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带您去医院看看吧。”

        “你扶我起来。”老大爷以命令的口吻说。

        赵军迟疑了一下，说：“您没伤着骨头吧？”

        “应该没有，你扶我起来就是。”

        赵军就把老大爷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他的身子很沉重。

        老大爷在赵军的扶持下，晃悠悠地站起来，说：“拐杖！”

        赵军又把拐杖拾起来，递给了老大爷。

        老大爷抓过拐杖，摇摇晃晃地拄着它，说：“你看这样吧，我也知道你们年轻人，时间保贵得很。我呢，也就不需要你陪我去医院了，你给我点钱，我自个儿去医院瞅瞅就成。”

        赵军听了立马斩钉截铁，说：“这怎么行？！不行，不行不行，一定得去医院瞧瞧！”

        “小伙子，真不要了！”老大爷的反应很强烈。

        赵军对老大爷的表态感到很费解，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老大爷。他又从老大爷的眼睛里感到了一丝异样，看得心里怪怪的，看到最后，老大爷的整张脸都让他觉得别扭。

        老大爷又呻吟了：“哎哟喂，疼死我了。”

        “老大爷，您身上到底哪里疼？”

        “哪都疼！”老大爷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走！我们现在就打车去医院！”说着，赵军四下望了望，来往的三辆车子，没一辆的士，道路两边连个路人都没有。

        “不去不去，给我点钱就行了。”老大爷依然坚持。

        老大爷三番五次地提出要钱，这让本身就对钱特别敏感的赵军有些起疑了，不过他嘴上还是说：“老大爷，这怎么行？您这是为难我啊。”

        “不去不去！”

        “去去去！”

        就这样，几番纠缠后，老大爷突然说：“哎？小伙子，我好像没事了。你走吧走吧，走吧走吧，没事了。”

        老大爷像下了逐客令似的，不停地摆手示意赵军离开。接着，老大爷背过身去，拄着拐杖，徐徐地走了。

        老大爷的态度突变，让赵军感到极其不解。他抓了抓后脑勺，一直注视着老大爷佝偻的背影。

        老大爷的背影离赵军越来越远，只见他走着走着，蓦地直起了腰板，跑了起来。

        赵军猛地瞪大了眼珠子，他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看了又看，老大爷的确是在奔跑！

        赵军眼前的这一幕，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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