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昨夜一夜无眠,这大早晨心思也不大宁静。他手指修长咯咯、咯咯地砸桌,口里唤一丫鬟去找了张尚江来。
  张尚江来一闻太子事,登时大惊。虽往常林长横在东宫常惹太子不爽,但太子到底是碍着江老夫人的面子没取他性命,今儿是不想要江老夫人面子?冒出这个念头,张尚江到底是不敢问出口,太子是谁?双十的年纪就跟皇帝似的,顶上那位不过算是挂牌,这无人之上,万万人之下的,一个不如意就要把他咔嚓!算了算了,他做属下的还是不要多嘴。便就要领命去了军营,但是没几步就听见太子唤他回去。
  方才念头火热,这哈太子却是后悔了,顾自说叫张尚江下去。五年前她就撕心裂肺,五年后他还是别叫她撕心裂肺,那个林长横,打发远远就算了。
  沈梧桐刚在药房拿了药来,为了怕露破绽,她先前特意在厨房拿了煲药壶和小火灶子放在屋里。她又是个会变火的,所以很容易就给沈朝枫熬了药出来。
  一碗热药出,沈朝枫不惧苦,一碗药在熄烫熄烫中喝干净。然后沈梧桐收拾洗干净了碗就坐着陪沈朝枫聊天。
  他是个爱说话的,但是不比沈梧桐。她说来就比手画脚地动来动去,沈朝枫直觉她像只螃蟹,张牙舞爪。聊着聊着,小棉花“争风吃醋”地跳进沈梧桐怀里蹭她的身子。
  手来搓搓它的白毛。
  “你想不想离开?”
  离开这个问题她想都没有想过,问了她到得好好想想,没有许久,
  “不想。”
  “为什么?”
  “因为这儿有扎娜,有幸力,有许多好朋友,要走了我又是孤单一个人了。我不想再孤单。”
  他不以为然,
  “你跟我走,我保证不让你孤单。”沈家那一大家子少说也有上百人,她会孤单才怪。
  她还是拒绝,摆头,
  “不了不了,我在这儿呆了两年,不想走了。”
  看她意志坚定,沈朝枫决定不说了,心想待以后有机会再说,总归他都要带她回去。
  坐了不多时,她又出去逛,但这哈不是外面大街,她主要是想见林长横。昨儿到现在她差不多有两天不见他,她心早就慌慌了,就感觉丢了样东西一样空落落。
  对面弯桥上一袭胡服橙衣来,旁边还走着一位肩宽壮身的男子,高出女子一个头都还绰绰有余。
  这边边挥手边喊,
  “扎娜、扎娜。”
  扎娜脸色略过一抹浅浅的不大欣快才慢慢走过去。
  笑眼盈盈,
  “你去哪儿?”
  “我在找人。”
  “谁?”
  “林长横”顿了会儿又问,
  “对了,你瞧见过他吗?”
  扎娜见过,人就在裴行之的军营,但她懒得告诉她,只装没见过。
  于是摆头说,
  “没有”
  “好吧,我继续找,一定能够找到他!”
  看她那幅小有气势的样子,扎娜耐不住问,
  “你找他干什么?”
  她羞答答戳着手指头,
  “我…我喜欢他。”
  话一出扎娜瞪大了眼珠子跟不见了事儿似的。活活一个高贵的太子不喜欢,要去喜欢一个奴才!可真想不明白沈梧桐的脑子是哪种脑子?该不会就是豆腐渣做的吧!
  她到不知道扎娜此刻心里的动静,只傻傻地上手挽住她的胳膊,跟小妹子求糖似,
  “你一定会祝福我和长横在一起吧?”
  祝福?祝福个鬼!神仙就了不得,还要别人上赶着喜欢?她不把她一巴掌拍死就很不错了。
  脸上到底得应承,她,
  “会的会的,你我是好朋友嘛。”
  沈梧桐欣欣然一笑离了她的胳膊后笑笑说话就继续去寻林长横。但她便是走遍王城每个角落也没寻到他在哪儿。
  不想寻了,便就搁一颗树下坐着排遣排遣。突然不见他影,她心上空落落。这一片天地之间没有什么可及她心中的长横,当他做海水,当自己做浮萍,浮萍离了水就不能存于天地。
  若非那日瞧见了他的鸳鸯佩,她也不会知道他和自己的关系。是以她才会觉得自己不孤单,可是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了,情侣之间一向很亲密,怎他和她就不点也不亲密?
  真想记起以前的事,以前和他的事。
  攥着鸳鸯佩摸索,越摸心底越念他,往常她都把它当宝贝藏好,甫一知晓长横是自己什么人后就随身揣着。她那梧桐叶坠里面有记载,她起初没怎么看,后来知晓为鸳鸯后才有意去看看,原是仙家的宝贝才会这般青脆亮堂,有生机气灵。神仙神仙,到底也不错。
  一天到底是又废了,沈梧桐没好大精气神的回去。
  晚风吹来,那树上一丛叶子飒飒、飒飒地晃动,丛后的衣角飘飘、飘飘得很快也不见了影儿。沈梧桐平时一溜烟最是快,今儿到是慢慢悠悠、慢慢悠悠地回去,到是那丛后的人步子忒快。
  前听张尚江来报是王宫殿门口一女子满口的风流话叫叫嚷嚷不停,尽是谈擒拿之犯沈朝枫怎样怎样,言语之间太子硬是被她贬进了低谷,太子自是受不住,火急火燎地赶过去瞧瞧那位不怕死的女子。
  到了宫门口,士兵围丛,中央站着一蓝色胡服女子,外围来满丛花花绿绿的红帕人。太子李文岚被簇拥来,见那女子不慌不怕,胆色俱佳,挺直身板在那毫不惧色,就跟个硬板子似瞧来心烦。
  “你就是那残暴恶劣的太子?”
  残暴恶劣?张尚江不得不一惊,甚是敬佩,这姑娘,很敢说大实话。
  一将士大喊,
  “大胆!敢咒骂太子你不想活了?!”
  “你管我想不想活?!我告诉你们,我夫君沈朝枫绝对是为民除害,你们就是通告到天涯也不可能抓到他!”
  夫君?这女子是贼妻?太子不由得想,浑不想自个儿想个真伪,
  “你是贼妻?”
  江楚心当场气火,敢骂她夫君是贼?是太子怎样?是太子照样不怕!总归方才就骂了好几回,也不差这一回了。
  她于是又破口大骂,
  “你才是贼!残暴恶劣的贼!还太子呢?我看一无是处!”
  我的个乖乖,张尚江是真没想到这女子骂起太子来完全不收口,厉害!厉害!比沈梧桐厉害多了!敢于直言,是个人才!女中豪杰!
  太子一张脸沉得不能再沉,真想当场掐死这个女的,但周围人太多,他还真不敢拿自己的名声去犯险。
  到底收敛,
  “姑娘别太过分。”
  江楚心可不觉自个儿过分,能把这太子骂到死就骂到死,幸运的话能叫沈朝枫注意注意最好不过,不幸运叫这太子割走脑袋也没什么,总归结局好坏沈朝枫都得念着她。
  她也不亏。
  她双手抱胸,
  “本姑娘才不过分,太子莫是听不得,本姑娘还就要说,贼贼贼,太子才是贼,贼啊贼啊贼啊……”
  贼啊贼的不绝于众人耳。
  太子忒不舒坦,他堂堂太子,竟叫这赖皮女子惹来一身臊,损一世威严。
  大喊,
  “来人!”
  “把这贱人给孤拿下,送进牢狱好生伺候!”
  江楚心心里巴望不得,但深刻贯彻做戏的精神,一打一爬地跳来跳去同士兵一顿打,最后到底是败了,乖乖被抓进大牢。
  待沈梧桐屋内的沈朝枫旁耳侧听不待沈梧桐回来就大抵知晓了大概。撒泼打滚,威严不屈不怕死的,张口闭口就喊他夫君的除了那位不大正经的江楚心还有谁?实是没想到她追他还追到了红帕!自古女子最是难缠,江楚心那样的就是最最最难缠!如同狗皮膏药一般。他恨不得钻个缝儿进让她永远找不到!
  “吧嗒!”沈梧桐推门进来。
  她进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水喝了。
  沈朝枫眼巴巴、眼巴巴地渴望着她。
  她禁不住好奇问:“怎么了?”
  “今儿宫门外的闹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红帕制度松懈,子民间闲言碎语没多大管辖,况且江楚心那闹事是轰轰烈烈一副要叫天都知道了的架势,是以她虽在王宫内能不知道江楚心在宫门处的一大件荒唐事儿?
  “那女子是为了我,你再发发善心救救她吧?”
  沈梧桐茶盅搁在桌上,她听人说那女子在宫门外喊他夫君,字字句句都显夫妇情深,要不是真听说了,她还真的难以想象沈朝枫居然成亲了!而且对象还是一个撒泼打滚的泼妇!
  这年头,俊美漂逸的公子哥都好泼妇那道菜了?那让那些规规矩矩的漂亮小姐怎么办?
  她不大想救,毕竟那姑娘有错在先。
  “太子人好,会从轻处罚,再说那位姑娘也是该。”
  “不是,你去救救她,我求你,我真心求你。”他都快要跪下了。
  她架不住他,
  “好吧好吧,我替你去救她。”
  激动的沈朝枫,
  “好,谢沈姑娘了。”
  “你要什么时候去?”他知道太子的狠暴性子,不敢想象江楚心多在牢里一刻会受什么样的罪。
  沈梧桐的答案很得他心,
  “放心,我喝完这口水就去。”
  如此沈朝枫放心了,深觉他这位沈家人不错,真想赶紧带她回去。
  沈梧桐吃完水果然一溜烟就去了。
  并没直截了当去牢房,而是先去寻太子。毕竟这事儿受伤的是太子。
  太子正要去牢房发泄发泄火气,出门就撞见沈梧桐来。
  “殿下可好?”
  眉眼嘴角都是笑,
  “很好。”
  “殿下很好便没事,不知殿下可不可以不计较,我想她是无心的。”
  太子疑惑,
  “干嘛要替她求情?你认识她?”
  她定然是不识那位姑娘,会求情还不是因为沈朝枫,但是她可不敢将沈朝枫暴露出来。
  即时瞎编,
  “认识认识,大街上识的得,她脑子不大好,脾气收不住,又爱乱说话,逢人撞上就乱喊乱骂,殿下你是倒霉不巧撞上了,但她可怜得紧,你就发发善心别和她计较好不好?”
  她回回上街撞上的都是什么人他会不知道?此话显然是假话。
  “行,即是你要求,我就不和她计较了,我放她走。”
  她登时眼睛一亮,
  “谢谢殿下,殿下不愧为太子,宽宏大度,真是中原百姓的好福气。”夸夸最好,省得她回去太过于愧疚。
  太子又是一喜,
  “谢你夸赞了!”
  “不客气不客气,我说的是事实。”
  太子喜得眉眼滋滋,洋洋嗯一声。
  “殿下现在让我带她走吧?她脑子不好,我和她处得算有些感情,她厉害起来要发飙打人,牢房怕会鸡犬不宁。”依着沈朝枫方才焦急的面色,她虽不知为何,但她想她得让那姑娘早早离开的好。
  太子登时有些惊慌,
  “别了,牢房怎样也不碍事。”早先前就叫牢里的狱卒狠命折磨那贱姑娘,叫她发现了可不好。
  他可不想打破他在她心里经营的好形象。
  虽说牢房不是太子家的,但也不带这样欺负别家的?
  “不好吧?这是扎娜家哎。”
  “这大晚上的,你能把她带去哪儿?你说那姑娘脑子不大好,实话上我也瞧出来了些,我太子仁心,早些就请大夫瞧了,现在还在瞧。”顺着她的话编,脑子简单且还对自己深信不疑的她应该察觉不出来。
  到是没错,她果然不会想成他是在顺着自己的话编。她此刻脑子就一个念头:她莫是脑子真的有问题?沈朝枫娶了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婆娘?他那种俊逸潇洒的漂亮公子哥,娶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婆娘?遭天啊!真白瞎了他一副好身段,一身好才华,一张好面相!
  她由衷感激,
  “既如此,有劳殿下了。只是…我想见见她。”为什么想见呢?主要是她得回去向沈朝枫说个明白,好叫他放宽心来,自个儿也快活。
  太子早打好了腹稿,誓死不能叫她见。
  “病疾隐秘,连我到现在都不得见,你就更不可能了!”
  意思是不许她去看望,啥病啊要隐秘成这样?她禁不住疑惑了,
  “殿下知道什么病吗?”
  “……都说了病疾隐秘,我不知道。”
  她信以为真,面色略有些失望。
  “好吧好吧,我今儿不瞧了,明日我来寻她。”
  话完便一溜烟走了。太子直觉轻松。讲真,四年前骗她,那会儿是脸不红心不跳,这会儿心里却跟揣了大石头似的很不自在。
  甫一回去就告诉了沈朝枫,他嘴角抽笑,
  “你真是”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兀自摆了摆头。
  指望她去救人,他脑子是让驴踢了吗?!
  她瞧他神色大变,好奇,
  “怎么了?”自个儿想到了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明天我就还你一个好生生的妻子。”
  妻子?什么词儿?沈朝枫懵懵的脑子转转。记起江楚心在宫门口大喊自己为夫君的事。那幅架势定是很多人都要误会。
  “你误会了,我尚未娶妻。”
  没有?!怎么可能?哪有女子当众叫别人夫君的?难道他难以接受那姑娘的脾气?不对不对,他可是为她焦急到要下跪,真情如此,哪里会接受不了?
  实在想不明白,忍不住,
  “你很关心她,她不是你妻子?”
  他实话实说,
  “不是。我待她只当朋友。”
  她“哦”一声,到没想是自个儿误会了。
  “她应该很喜欢你,敢冒死大骂太子殿下。”
  他眉眼亦舒不舒的,敛声低沉,
  “她是很喜欢我…”
  “真是位为爱勇敢的姑娘,你可不能不要,不然上哪儿找一样的!”
  他被说的心神不宁,若有所思般开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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