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漫长,子时过半,沈梧桐咕咕哝哝醒了,屋外面喧哗阵阵,几丛树影在晃动。星火点亮,声息嘈杂,天边一抹月和星作陪。
  “发生何事了?”
  吧嗒推门去,见人丛急急,宁静的夜变吵闹,她这边又鼓囊一声,
  “到底是何事啊?”
  便就穿上天去,发丝和衣袂飘飘,身轻如燕似惊鸿。
  落视底下,几株淡绿色枫树下一白衣男子踉踉跄跄走来,身形颇熟,沈梧桐细瞧之下就是熟人。白衣谪仙的,可不就是沈朝枫?
  大半夜不睡跑出来干什么?
  一溜落下去,在沈朝枫面前,
  “你怎么在这儿?你又疼了是不是?”
  他不说话,面色扭地痛苦。
  正要问话,却听后面一丛脚步声。他抓上沈梧桐的胳膊,面色乞求,
  “沈姑娘,带我走,带我走,快!”
  他真是扯得痛苦又急切,她不由得连连应他,
  “好好好,走走走,我带你走。”
  回到屋子终于撑不住了,如释重负般坐倒在地。她想要扶他起来,但他忒重了,费了自己好番力气。
  二日早起,等擦干沈朝枫浸出的汗珠子后,沈梧桐在桌上斟了杯茶喝,水珠子都没怎么弄干净就推门出去。没走几步就撞见太子李文岚。
  他几日常来,她早就不奇怪了,便走进说,
  “殿下又来吃早饭了?”
  太子没点头。昨儿晚上张尚江没抓到人,只在地上寻见一青绿鸳鸯玉佩。他很熟悉,因为是她腰上的,他一眼就瞧出来。方才见她腰间没有更是确定无疑。只是她恐怕自个儿也没意识到自己的东西掉了。
  那个男人,按理说张尚江不可能擒不到,只有可能被人救了。几日来他哪个地方都搜了,唯独没搜过她的屋子。细细想来,人很有可能在她屋里。脑子一轰,真想当场把那个男人碎尸万段!
  “你没发现你有件东西掉了?”
  沈梧桐一脸犯懵,太子为了确定她心中的疑惑,将鸳鸯佩取出来递给她瞧。她这才瞧了瞧腰,发现真不见了鸳鸯佩。
  “我何时掉的?谢谢殿下了。”
  “昨天晚上捡的。”话完他神色注目,特意想瞧瞧她是什么神色。
  她果然不大淡定,昨儿个晚上她在哪?可不就是跑出去寻沈朝枫了。要叫他发现自己一直在包藏他寻找的仇家,会不会怨恨自己?可自己当初干这场事也无可奈何,沈朝枫说不愿意就不愿意,她还能亲自把他绑起来送给太子?
  兀自给自己编了个谎,
  “昨天晚上我出去溜达了,幸许就掉在哪个地方了。”
  太子捕捉到她眸里的隐瞒,百分百确定了,只怕现在那贼子还在她屋里呢。屋里屋里,这几日来他一直在她屋里,连自己都不曾住在她屋里过。
  那小子凭什么?
  “吃早饭吧。”
  是得吃早饭,他冲这儿来主要不就是为了吃早饭。
  进门的时候,管事阿依恰巧领着人从里面出来,正要领着去前院,到是没想到他俩今儿皆如此早。沈梧桐也不想再绕回去,嫌麻烦,手一把抓过来就啃,边啃边叫阿依不消送去前院,阿依却是眼望了会儿太子才决定不去前院。
  太子瞧沈梧桐吃得嘴角直冒油,嘴角禁不住笑开。她吃东西很可爱,比小白兔子还可爱,吃上一口肯定很舒服。但他到底是不敢做,右手也一把抓过来就啃,眼珠子又往她身上溜了一转。
  突然记起件事,
  “阿依,你要不就去太子殿下那儿吧,殿下很喜欢你的厨艺哎。”
  阿依也不敢说话,又望了眼太子,记起他前几日的命令,
  “不了,奴就喜欢伺候沈姑娘,去别的地儿不习惯。”阿依发誓,这要不是太子的命令,打死她也不敢说这番话。
  到是没想到自己对阿依如此重要,沈梧桐顿感欣慰。好吧好吧,不走就不走吧,她就喜欢她的厨艺,要换了人还不习惯。
  抓上阿依的手,
  “行吧,我就继续吃你做的美味了。”
  沈梧桐又抓了份烤馕在手,怕冷就揣进衣兜里。太子以前还以为她多吃,现今想来不得不记起她屋里的沈朝枫。
  她这明明就是替沈朝枫拿的。
  这几日来,她又是吃的又是水的伺候他。他逃的时候还有伤,不会也是她宽衣伺候?宽衣宽衣,他思来想去心头是又堵又恨,忒不爽快。不得不意识到件事,他得想个法子把沈朝枫弄出去。
  回去的路上太子,
  “你要何时带那个女子走?”
  沈梧桐还记得他说的是谁,可不就是沈朝枫的心肝宝贝。可她真不知道说什么,沈朝枫昨晚可没告诉她要带人去哪儿?现下回去问来的及不?太子人就在跟前呢,她哪里敢?
  便又兀自给自己编了个谎,
  “可以让她陪陪我吗?我作为她的好朋友,有义务照顾她。”她一双眸子装的可怜兮兮,水润水润直勾得太子受不了。
  太子不敢再看,扭头过,
  “好吧,我让人送她来。”
  沈梧桐听乐了,
  “好啊好啊,殿下顶好顶好了。”
  夸,又夸他,她从昨天到今天都在夸他。想起来他忍不住一声叹息,
  “求我的时候你才夸我,真现实啊。”
  怎得?他这是很喜欢自己夸?她想自己夸他是为了求人嘛,平时哪个女子无事去夸男子?叫人知道了指定认为有事儿,她可不想和他有什么事儿。听此话他是盼着自己夸他,这到是叫她不好意思了。
  “殿下,我是现实,但我是真记着你好的,等着!我以后一定报答你。”
  没想着她还傻傻的自己认了,太子禁不住乐了。
  “报答是吧,那也得由我决定,你容我想想,想起什么再叫你去做。”
  恩比天大,沈梧桐内心底没觉不好,点点脑袋就答应。她真希望他想简单点。讲真,自己虽然是神仙,但是自己还是有很多事情不会。比如学红帕话,她学两年也没学会,感觉跟念符一样弯弯绕绕。再有就是她那梧桐叶坠里面的仙家术法,虽说是自个儿本家的,但她偏是长了颗不大聪明的脑子,曲折深奥实在难懂。
  两人依旧排排往前走,回到了前院。
  “吃太多,口渴了,进你屋喝点水?”
  沈梧桐当然不愿意,她屋里还有沈朝枫呢,万一叫他发现自己就两头对不住,不好忒不好。
  “我屋里没水了,殿下回去喝吧。”
  显然是不想叫他进,太子很明白,但他才不想走。给别的男人留机会和她相处?打死他也不干,他今儿就算不要太子这张脸皮也要留下!心下一横就跌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佯装很疲乏,
  “我日理万机,身子疲乏,就这几步,腿怕是走不了。”
  沈梧桐一听,也不大能够想到太子在撒谎,她只奇怪,他方才还好好的走一大段路,怎么说软就软的?莫不是身子哪儿有问题?
  “殿下你方才还好好的,这哈说乏就乏啊?”
  太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假话,
  “我那是强撑的,这实在是撑不了了,得歇息歇息。”
  沈梧桐哦地一声信了,一国太子向来政事颇多她早些年在中原经常听见,只是没想到这在红帕,太子的事儿还颇多?她还真不好赶他走,
  “行吧,殿下你就留下吧。”
  话完太子一只手抬起来,沈梧桐不懂地犯懵。
  “你忍心见一个身子疲乏的人坐在凉地板上?”
  确实不忍心,但是她真的就想留他在外面,她想他一个大男人,受点凉能怎的。
  “殿下不走不了吗,待在外面多好。”
  太子才不想待外面,他想进里面。
  “不好。”
  她疑惑了,
  “哪里不好了?”
  太子又是脸不红心不跳,
  “外面风大,我娇弱吹不得。”
  “娇…娇弱?”她心头怎样想也不想相信,他年年带兵征战的,身体会娇弱?这词儿一般不是只适合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吗?
  “大夫瞧的还能有错,你别不信。”
  哦,那是有资历的,自个儿一外行,属实不该瞎琢磨。确然是娇弱了,确实不好在外面吹风,沈朝枫那事儿比起身体健康来就不是事儿,再者太子宽容大度,断然不会为难他。想明白了这层,她便抓上他的胳膊要扶他起来,太子为做足戏,生生没用半点力,叫沈梧桐累得慌才将他人拉起来。起来后顺势搭上她的肩膀,由她转身托着他往房里走。
  将他搁在软榻上,她弄杯水喝。太子嗯呢一声,她又给他弄杯水。
  他攥着茶盅晃,
  “不是没水吗?”
  沈梧桐刚喝完一口水就听他这一问,顿觉不好意。
  嘴角兀自乱扯一番,
  “我记错了嘛。”
  有意思,自个儿喝水还能记错,摆明了就是在撒谎,就这本事还敢撒谎?但是他怎么觉着,她说话的样子有点可爱,是在向自己撒娇?
  “殿下要歇多久?”她想确认确认,不然沈朝枫一大早上可得饿肚子。
  太子脸色沉下,
  “怎得?不欢迎我?”
  闻言急急摆手,
  “不是不是。”她就是简单确认一哈,哪敢不欢迎他?
  太子将茶盅一放,
  “既然不是,留个一整日也行吧。”听来不像是问题,他肯定得很。
  “一整日?”这是什么话?他是男子,她可是女子哎。又不甜蜜嚯劲儿,干嘛要留那么久?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就是里面那沈朝枫,不知他现今愿不愿意出来见他?要不愿意啊就真的要饿肚子了。
  恨铁不成钢,她禁不住一口长气叹来,太子顿觉又有意思,
  “为什么要叹气?”
  当然不敢说实话,沈梧桐脑袋一歪,噘着小嘴,
  “没什么。”
  白毛小棉花窜进沈梧桐怀里,沈梧桐就上手摸它的白毛。又白又软。
  太子摸出早先在她那里借的簪子,长细长细缀茉莉花珍珠,谪仙一般,
  “你的簪子。”
  闻言她也不撸猫了,手来就接过簪子,手指头摸来摸去,
  “可算还回来了,我得瞧瞧殿下有没有保管好?”
  她的宝贝,他可不得保管好?
  “咦?这珠子上面有字儿。”说着又细瞧瞧,确定了,还真的有字儿,是桐字,她的名字。似乎印象里没这个字儿。
  兴师问罪,
  “殿下,这字儿好像没有吧。”
  太子才不会说实话,
  “本来就有,你原先没注意看?”顿住瞧她疑问的眉眼,
  “又小又细,跟蚂蚁一样,一定是你忽略了。”
  沈梧桐依旧很疑问,攥着簪子又细瞧,
  “是吗?”
  “肯定是,说不准就是你爹娘刻的,给你留个念想。”
  有点道理,自己爹娘到底是自己爹娘,里里外外从头到下都是他们的物件。
  不想还好,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想哭。
  自己的爹娘,自己的家到底在哪儿呢?孤家寡人的日子要何时到头?
  知道她难过了,太子也不大好受,
  “可不许哭,哭了就是小花猫。”
  小棉花像是应了什么似的,抬起毛茸茸的脑袋瓜,蓝眼珠子一溜一溜。
  “别哭,带你去个地儿。”
  登来了兴致,顶着泪水花,
  “什么地儿?”
  “好玩的地儿,带上你的小棉花。”
  听他说来很有趣,沈梧桐真是想去,只是眼角余光瞥见袖子里的烤馕。想起沈朝枫,想自己要是走了,他可真要饿肚子。她觉得自己还是不得走,除非沈朝枫长起志气来。
  忽然记起什么,
  “殿下不是娇弱吗?”
  “我也没料到,腿有些劲道了。”
  这就是可以走了,那她何不如叫他自个儿走呢,她还得陪沈朝枫呢。
  “既然如此,殿下自己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大白天的喊睡觉,她也不怕睡成猪。这撒谎的本事一点也不见长。太子一瞬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压心底却很清楚,不大喜欢她屋里的沈朝枫。所以,所以,必须得想个法子把她弄走,或者把沈朝枫弄走,但是眼下还是弄走她的好。
  即刻环抱双手,
  “行吧,我就自己去了,那地儿今儿晚上有篝会,到时人围聚集,欢歌笑语的,火辣辣的舞蹈,尤其是香喷喷的烤肉,咬一口酥滑鲜嫩,别提多有趣。”
  沈梧桐流哈喇子了,但是还记着沈朝枫,
  “既然是晚上,可以晚上去不?”
  “不行,那地儿忒远了,过三座城,你要飞也飞不到的。”关于她的神仙本事,他真是深刻了解。
  忒远了啊,她颇认同,老实说自己的神仙本事,那真是糟糕透顶。别说三座城,她怕连一座城都飞不走。这神仙做的,没面子没本事,不过好在目前她所知道的神仙除了自己没别人。她还不至于在一群凡胎肉体面前没面子。
  去还是不去?她很纠结,尤其是眼瞟到前面的珠翠帘子,就更纠结了。她觉着吧,沈朝枫伤重至今不愈,还是个通缉犯,这要是她不在了,他一定要挨饿。香喷喷的羊肉,火辣辣的舞蹈,酥滑鲜嫩,唇齿留香,热情奔放,欢声笑语……嗯啊,想起来就好美,两相比较下来,她很难抉择,感觉脑袋被两台大鼓夹在中间。
  沈朝枫啊沈朝枫,沈朝枫……你真是个倒霉大星。罢了罢了,还是不去了,不去了,可不能拿一个人的肚子开玩笑!饿极了坏了怎么办?她可没本事给他修。
  又噘着小嘴,脸色满是不舍和伤心,但能怎么的,她决定好了,说不去就不去了,
  “不去了,我还是在家待着。”
  太子不会想不到沈梧桐在忧心沈朝枫。只是他真受不了,免不了气火。他的女人,怎么老为别的男人牵肠挂肚?
  心头一计再来,
  “你担心那位姑娘?”
  姑娘?她还真没想到,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沈朝枫。那女子到底是沈朝枫的心尖宝贝,怎么她也会担心担心,
  “对啊,我真担心她。”
  “放心,我让人好好照顾她,她已经醒了,而且她现在还想见见你。”
  现在?才不是,江楚心甫一醒来是见太子了,但还没叫她见沈梧桐,太子哪里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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