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朵纸玫瑰

“喂，是我。”

        钟斐洗了个战斗澡，可是还不知道方译有没有洗漱完毕。

        她眼睛滴溜溜地转，觉得自己火急火燎地打电话实在是唐突，于是便自己圆场道：“想着和你约好要讲电话，怕你等着急了。”

        方译轻笑，黑压压的眉毛舒展开来：“我不着急，你已经收拾好了吗？女生不都是护肤美容收拾好久吗？”

        钟斐散着湿淋淋的长发，换了一条腿翘在凳子上，开始涂抹：“总有例外，今天就是一个例外。”

        两个人都心领神会，可是方译迟迟没有接话茬，场面一度尴尬。

        突然，方译满带歉意，不好意思笑道：“有人打我的电话，你稍等一下。”

        “嗯嗯，好的，我等你。”钟斐心慢慢向下坠沉，这么晚，不知道是谁给他拨的电话。

        月亮好圆，星斗冷清，钟斐望着窗外一时无言。只听方译接起电话，只喊了两个字“曼欣”，声音就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方译应该是拿了手机，刻意避开她，走到屋子的阳台和宋曼欣轻声细语地交谈。

        钟斐能想象出来，两个人之间缱绻的对话和不能相守的无奈。

        过了十几分钟，方译那头应该是讲完了电话，又重新拿起了电话机：“喂？”

        钟斐把自己连同电话机埋在枕头下，四周的光线瞬间黑了下来，钟斐像迷失在山洞里，听着方译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空间里，还是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还能和方译说什么。

        刚刚鼓起的一腔孤勇，又被这个电话打落在地，碎成一片烂瓦青泥，无人问津。

        方译又“喂”了两声，显然带上了些许不耐。他生气的时候喜欢皱眉，眉心拧成一团，像是怎么也解不开的毛线团。钟斐都能想到此时他的表情，虽然无意试探方译心里到底给她留了多少位置，却还是期待方译能再坚持一会别挂电话，让她也感受一下被他重视的滋味。

        可惜方译只坚持喊了三声，挂电话的时候还兀自嘟囔着：“睡得还挺快。”

        钟斐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头发还没有擦干，就把头埋在枕头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头痛欲裂，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去了店里。

        钟斐不像方译，考上国内名牌大学，又出国读了研究生。她自从普通大学毕业，索性在家里的火锅店帮起了忙，好在大学期间读的也是管理，虽然比不上名校，好歹在自家火锅店派上用场。

        但钟爸爸没有在公司给她安排工作，因为钟斐没有一点管理经验。而且钟爸爸看她玩心太重，决定先派她在总店学习一段时间。

        好在钟斐比较亲和，虽然活泼但也识时务，没有领导的架子。再者，总店很多人都是跟着钟爸爸一起白手起家，钟斐在他们面前还要矮几寸，于是她对待这份工作更加谦虚谨慎。

        店里的阮阿姨看见她这小脸煞白的样子，急急忙忙倒了杯温水递在她手边：“晚上头发不吹干，是不能睡觉的。现在你觉得自己年纪轻轻，老了可全是病。”

        阮阿姨也是昭城火锅刚刚做起就跟着钟爸爸的老人，从小看着钟斐长大，她说的话钟斐不听让她很是生气。

        她拿食指点着钟斐的额头，一戳一戳，说道：“等到你嘴歪眼斜，止不住流口水的时候，看你怎么办。”

        钟斐一鼓作气，喝下一大杯热水，不好意思地吐舌：“我忘了，下次一定注意。阮阿姨，我饿了，早上的粥有剩吗？”

        阮阿姨佯装生气，从她手里抽走了玻璃杯，去后厨给她端早晨给她留的南瓜粥。

        临近中午，火锅店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排队的、点单的顾客络绎不绝。每一张饭桌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蔬菜和肉类。鲜红的火锅汤底伴随着繁杂的花椒大料，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大泡，热气腾腾升空，又消散不见。

        钟斐展了展身上揉皱的衬衣，直了直腰来回在店里巡视。挺翘的鼻梁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她随手擦拭了去，毫不在意。

        等她巡视完一圈，回来重新站到店门一侧张望的时候，却发现了两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宋曼欣一手提着包，另一手挽着付尧的胳膊。俩人踩着细细的高跟鞋，正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迈上昭城火锅店的台阶。

        如果形容钟斐看到宋曼欣，内心仅仅是有点发怵，她那么看到付尧就只想拔腿就跑。

        付尧在高中时期曾经带领班级同学冷落过钟斐，钟斐觉得，虽然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自己已经从当时的困顿自卑逐渐走出来。可是她再次看到付尧，还是勾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快乐的记忆。

        现在深秋未至，温度还没有下降，可是钟斐却冷的打颤。她的双手紧紧扣在肚子上，左手大拇指的指甲狠狠掐紧右手的虎口，但是这还是没能缓解不适，她的内心扑通扑通直跳。

        “要是能逃走就好了。”

        内心这么想着，钟斐向后退了一步，正好对上了付尧的眼睛。

        付尧鼻子略塌，却有一双细长明亮的眼睛，微眯起来隐藏了眼底的光芒，反而更加凸显了她鼻梁一侧的黑痣。脸庞圆润，却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她看向钟斐，故作旧友重逢，上来就握住钟斐的手，笑言：“果然是钟斐，听说你在这个店里当副店长，我就求宋学姐带我来看看，果然风采不减当年。”

        说着，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钟斐右手上的掐痕，眼中笑意更深。

        阮阿姨不明所以，以为是钟斐的好友，旧友重逢，难免怕失了礼数，赶紧笑眯眯地催促服务员给她们两个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宋曼欣挽着付尧落座，还邀请钟斐一起和她们共同进餐。

        钟斐尴尬地笑笑：“我就不陪你们吃了，我正在工作，坐下不符合规定。”付尧一连邀请了几次，都被钟斐不动声色地推脱掉。

        -

        钟斐把手伸到感应水龙头下接水，手上的泡泡混着清水打着旋进入下水道。火锅店中午的人确实很多，她得空才能从前面抽出点时间，来卫生间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她还没洗完手，就用余光发现，右手边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钟斐抬起头，正对上镜子里付尧的眼睛。

        钟斐心一横，没有躲闪，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老同学，真是久别未见。”

        付尧见状更加毫不避讳，冷哼一声：“我来看看麻雀变凤凰是怎么一回事。”

        “钟斐，你原来穷的连饭都吃不起，现在家里突然有钱，是不是觉得老天爷送给你一块大馅饼啊。”

        本来钟斐想打个招呼就撤退，反正她也不敢当着众人面给自己难堪，没想到低估了付尧的脸皮：“是啊，毕竟暴富的人太少了，像我爸这样现在把生意越做越大的才有几个人。”

        她抿了抿嘴唇：“作为他的孩子，我肯定日夜焚香感谢上苍，感激让我这么会投胎。”

        “一切不过是靠你爸爸得来的罢了，无论你穿着什么样的衣服，都洗不掉那股子土气。”付尧慢条斯理地在自己沾湿的手上挤上洗手液，轻轻揉搓，斜眼瞥了一下钟斐。

        钟斐觉得好笑，对着镜子整理了整理自己衬衣的领子，回击道：“有这么多钱，被嫉妒的人讲几句，也在所难免。”

        付尧洗完了手，把手向两边一洒，些许水珠溅在了钟斐的衬衣上，惹来她一阵皱眉。付尧见到钟斐被自己膈应到，虽然时光向前，可是钟斐始终能被她轻易影响，脸上胜利的笑容愈发浓厚。

        “我嫉妒你？真是好笑极了。”她仿佛听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微微弯腰，一手捂在嘴巴前面，另一只手在两人之间轻摆，指甲上的大红色随她的手指来回晃动，“你是想说我嫉妒你考了个普普通通的大学吗？”

        钟斐知道高中同学中不少人，在议论她的学历和家境，可能之前她在乎别人的指指点点，但是现在她已经完全不放在眼里了。

        “嫉妒我有个好家庭，有个好老公啊。”钟斐含笑着把头偏了偏，坦然说出。她的眼睛像是微风吹过噙着露珠的松枝，湿漉漉的，但是柔软又坚定。

        “学历不好看，我可以通过后天学习，变得更好。心如果尖酸刻薄，还有的救吗？”

        付尧的脸瞬间变得铁青，表面的笑盈盈也维持不住了。“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付尧最不能听到钟斐拿方译出来炫耀，明明为利益结合，反而说的好像两个人浓情蜜意。

        钟斐点到为止，不想再和付尧有什么纠缠：“既然大家都已经不是高中生了，那就桥归桥，路归路。你如果再使用什么招数，我也不会忍气吞声。”说完，转身离开。

        付尧死死地盯着钟斐的背影，女卫生间的隔间门打开，宋曼欣踩着高跟鞋缓缓走到洗手池去洗手。

        付尧看着她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双臂架在胸前：“你就这么认输了？把男朋友拱手让人了？”

        “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钟斐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不过如此。”

        宋曼欣对着镜子，又重新系了一下腰间的细带，垂着眼皮调整系好的蝴蝶结：“他已经结婚了，我就不作他想了。祝他婚姻幸福，大方离开不好吗？”

        “不好！”付尧把宋曼欣掰过来，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看钟斐，从发型到穿着哪一点不是模仿你的。”

        “她都这样学你的样子，听你说，上次见方译对她还是冷淡无比，说明方译心里对你还是念念不忘的。”

        过了好一阵子，宋曼欣才和付尧一起回到了位置上，阮阿姨远远看见她们回来，赶紧弯腰寻找火锅的开关，给她们打开，笑眯眯地说：“汤都熬干了，要不再添点吧？”说着，她连忙伸手招呼身后的服务员提来汤壶。

        付尧看着阮阿姨熟练的动作，嫌弃到手轻轻掩住口鼻，一双眼睛里依旧是钟斐熟悉的不耐烦：“味道太大了，都是油脂，我们不吃了，结账吧。”

        钟斐等她们结完账，送她们出门，宋曼欣和付尧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下店前的石阶。

        付尧扭头对台阶上的钟斐笑道：“别以为结婚就可以拴住一个男人，方译难道没有嫌弃你身上那股难闻的味道吗？”

        “我倒是从进了这家店，就闻到了。”她抬起手来摸了摸脸，又拿手在鼻前挡着，颇有深意地看了钟斐一眼。

        “他嫌弃我就不会和我结婚了。”钟斐挑眉。

        付尧没讨到好处，气呼呼地拉着宋曼欣离开了。


　　(https://www.114wxw.cc/book/87650189/139568336.html)


1秒记住114中文：www.114w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114w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