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掘坟墓-第五十一章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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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赵军撕扯完了整条辫子，雅琪还愣在那，盯着他，眼里充满了惶惑。
“好了，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烧纸钱。”赵军说着连忙转了个身，跳下桥栏。
雅琪仍然没有动静，呆若木鸡。
赵军急了：“还愣在那干什么，快点儿。”
“你……你是军子吗？”
“难不成还能是谁？”
“我还以为你被鬼附身了！”
“娘的！你就别再吓唬我了，我都已经够紧张的了！快下来烧纸钱，速度点。”
雅琪“噢”了一声，像只犯了错的小猫，轻盈地下了桥栏。
说话间，赵军已经来到桥头。他蹲下身，捏起一张黄巴巴的纸钱，挡着风点燃了。
火舌在纸钱上迅速蔓延，燃到一半时，赵军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到纸钱堆里，火舌就从这张纸钱上推移到了另一张纸钱上。接着，一张推着一张，很快，纸钱便开始在火焰中扭曲。
火越烧越旺，暖烘烘的，犹如身处一个大火炉前。
赵军赶紧拉着雅琪一起跪下来，连磕了三个小头。
火光把两张绷紧的脸照得蜡黄。
“军子，嘴里是不是还要说些什么的？”雅琪问。
“对对对，我差点儿给忘了。”赵军嘴里立马叨念：“有怪莫怪，无心打扰，请速速离去。有怪莫怪，无心打扰，请速速离去。”
雅琪也跟着叨念了一遍：“有怪莫怪，无心打扰，请速速离去。”
念完，两人紧接着又去了桥尾，同样烧着了摆放在圈里的纸钱，磕了三个小头，嘴中叨念：“有怪莫怪，无心打扰，请速速离去。”
慢慢的，桥两边的火势渐渐小了下来，黄色的纸钱也几乎被染黑。起风了，纸钱的残灰被风卷了起来，在空中绕圈圈，扬了老高老高。
“她来拿钱了！来拿钱了！”赵军激动地说。
“那是不是……意味着，结束了？”雅琪没有想到，这句话反而问出了赵军心中的顾虑。
赵军心中没底儿，因为他把剪刀弄丢了，毕竟嘴扯得不比剪刀剪得细碎。
他倚靠着桥栏慢慢坐了下来，说：“守完这一夜才能算真正的结束吧。”说完，他望向天上的月亮，细细长长，有点儿像小辫子。
雅琪似乎听出了赵军的担忧，她撩了撩头发，在他身旁缓缓坐下，缩着身子，岔开了话题：“夜里还真有些凉呢。”
“恩。”赵军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脱下外衣，披在了雅琪的身上：“这一夜，似乎很漫长。”
雅琪的心中一暖。
“睡会儿吧。”赵军又说。
“你也睡一会儿吧。”
“恩，晚安。”
“晚安。”
月光安详地洒在两人身上，犹如一层薄薄的白纱。
这是两人分手后共度的第一个夜晚，相比昔日，迥然不同，有一种道不出的滋味儿。
赵军根本无心入睡，他担心那女孩儿会趁他熟睡之际，从河里慢慢爬到桥上。她不忘拾起地上的一张张纸钱，之后再爬向他。她会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地说：“你剪得不够碎哦。”接着，猛地跳上他的肩膀，咬断他的脖子，最后将他拖入河中，轻轻松松，手到擒来。
可沉重的眼皮儿根本就禁不住疲劳的压迫，赵军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坠入了梦乡。
夜里不知道几点钟，赵军被冻醒了。除了凉丝丝的风不断向脖子里钻，还有细微的“呼呼”声在耳边响起。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头顶上摇晃，他不大机灵地仰头看去，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背影——她穿了一身红，坐在桥栏上微微前后晃动着自己的身躯。赵军惶遽地看向她的头发，还好，没有辫子，她披着头发，墨黑墨黑，却毫无光泽，有点儿像假发。
她继续前后摇摆，硬撅撅的，犹如一个不倒翁，幅度也逐渐递增，从最初的20度，扩大至40度，60度，90度，120度！这绝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动作！赵军惊恐地看着那个女人，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孔，竟是雅琪！
“小琪！你在做什么？”赵军惊呼。
雅琪没有理他，还在摇，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幅度居然达到了180度！赵军甚至听到她的腰际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想必是脊椎骨断了，她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嘴里开始唱歌：“油纸伞，挥红扇，琵琶弹，月依黯，桥头叹~~~”唱完，她“唉”了一声，就“咚”地扎入了河里，溅起一片水花。
赵军一下就醒了过来。
赵军肩膀处感到一阵酸痛，他转头看去，发现雅琪的头正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得很香沉。而之前披在雅琪身上的外衣，不知在何时，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赵军笑了笑，静静端详雅琪的脸。也许是梦到了儿时妈妈给的糖果，也许是梦到了学生时代的青涩，也许是梦到了大学生活的美好，也许是梦到了与他相恋时的甜蜜……她的嘴角，轻轻地浮出了一丝笑容。
赵军又抬头看向月亮，细细长长的，此时不像一条小辫子，倒像一抹微笑。他很庆幸刚才那一切都是梦，很庆幸她还在自己的身旁。
赵军闭上眼，很享受这一刻，这一夜。他突然觉得，他们的爱情，就快要死灰复燃了。
每每天空朦胧亮起之际，皆意味着万物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开始。
这时候，已有些起早的商贩与老人走在街上，他们有人忙碌，有人悠闲。
当其中一部分人路过“双心桥”时，会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然后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桥上熟睡中的一男一女，他们会再看看桥头桥尾的纸钱残渣，接着皱皱眉，最后大惑不解地离去。
鸡们开始鸣叫，鸟儿也不甘示弱。
雅琪先醒了过来，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黑压压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一惊，清醒多了。
眼前站着的是一个乞丐，灰蓬蓬的乱发，微凸的死鱼眼，他“嘿嘿嘿”地笑了笑，发出一个沉闷而又沙哑的声音：“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说完，就晃悠悠地走了。
雅琪想了想这句话，不由地想骂人，那脏乞丐居然把他们当成了同行。不过话说回来，以他们现在的狼狈样，也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她有些难为情，赶紧推搡赵军：“军子，天亮了！快起来，回去了！”
赵军慢慢睁开眼，表情极为痛苦地伸了个懒腰，说：“天亮了？”
“是的。”雅琪偷瞄了一下四周，“我们回去吧。”
“恩。”赵军站起身来，又伸了一个懒腰，他第一次感觉到天亮了是一件多么的美好的事情，在晨曦下，自己就如同获取了新生。
他突然笑了，像太阳。他说：“走！我们回去。”
他们来到晓石镇的闹市区，包了一辆面包车。
在车上，雅琪又问了一遍赵军：“都结束了吗？”
赵军似乎很避讳这个问题，脸上的笑容一下就黯淡了。他望着窗外一排排赤裸裸的白杨树，说：“应该是……结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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