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掘坟墓-第五十三章追击

晚饭过后，赵军回到屋里。一天的工作，竟没有纤毫进展，这让他很沮丧，他垂头丧气，心情犹如栽进了一缸脏水，浑浊又腐臭。

        反倒是王旭，他今天一路坦途，顺逐谈妥了数户村民。他回到房间，看出了赵军心中的苶然，有点不好意思，他讪不搭地说：“赵老哥，这也不能怨你。那老人家实在是……实在是古怪得很呐。”

        赵军知道这是一句安慰话。

        王旭越这样说，他就越憋屈，他本就是一个要强的人，不需要任何怜悯。他一咬牙，说：“我马上再去会会那老头，哥就不信这邪了！”

        王旭一听，脸色立马变了，他说：“赵老哥，现在可是晚上啊。”

        “晚上怎么了？”

        “这……”王旭看了赵军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赵老哥，其实我瞒了你一件事，我之所以不肯去那里，还有……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赵军的眼里闪过一丝猎奇，他问：“还有什么原因？”

        “赵老哥，你可别生我气啊，我之前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敢说。第一，我害怕，第二，我怕你害怕。”

        听了这话，赵军的心里似乎猜出了点端倪，他说：“什……什么你怕我怕的，什么事儿赶紧说吧，我不生气。”

        王旭的眼里突然射出一道凛冽的寒光，他低声说：“我和你说过的，那里闹鬼！”

        “这……这我早就知道啊。”

        “可我亲眼看见了！”

        赵军心里一阵紧缩。

        王旭继续说：“是一个红衣服的鬼，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我确定我看到了，就坐在那棵老槐树的树枝上，然后刷地一下就没了，像一道红色的闪电。当时我都吓懵了，坦白的说，我差点尿裤子！”

        “幻觉！你一定是产生了幻觉。”

        “我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本来我也不愿提及这件事，怕你们取笑我，但我一听说你马上要去老槐树那，我就，我就怕，所以只能把这件事翻出来劝劝你了。”

        赵军的心里其实也怕，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干干地笑了一声，说：“呵呵，我才不怕呢。”

        出了门，赵军就有点懊悔了。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另一样东西给牵走了——门口的绿帐篷。

        天早已深黑，但那顶绿帐篷却黑糊糊的，没有亮灯，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像一只藏匿在黑暗中的大蟾蜍。赵军记得，白天和雅琪分道扬镳时，她朝着的正是上弃山的方向，那这就只能说明一点——雅琪此时还在弃山上，她没有下山。

        赵军一下就慌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慌，但确确实实是慌了，慌得不知所谓。他想起来了，白天和她分别之后，雅琪曾经给他打过电话，还打了两遍。

        弃山上怎么会有信号呢？

        赵军赶忙拿出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正是雅琪发来的，时间就在刚刚不久。

        内容如下——赵军，我已经回家了。门口的帐篷随便你怎么处置，我不想把那份沉痛带回家，我看见帐篷就会想起他，保重。

        看完这条短信，赵军的心里顿时被抽空了，很不是滋味儿。

        他又读了一遍，总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赵军，她在短信里称自己为赵军，这很奇怪；她把帐篷扔给他，一走了之，这也很奇怪；她那份与毅力共存的执着，在一日之内瞬间颓圮，这更奇怪。

        不过种种疑惑，只在赵军的脑海里停留了4分42秒，就统统抛诸脑后了。

        他收起手机，继续向老槐树进发。

        整个九石村，除了办事处之外，全都断了电，很黑。这块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地皮上，只有晨星几栋房屋还在苦苦死撑，它们全都亮起了飘飘忽忽的烛光，犹如濒死之人的眼睛，昏暗飘渺，涣散无神。

        赵军这才意识到，老槐树旁的那间小平房，竟是黑灯瞎火的。整个小村里，只要是有房子的地方，都亮起了烛光，而偏偏就这间住着老人的屋子里，却黑黢黢的。

        赵军怎么都想不出，一个腿脚都不利索的老头，他一个人呆在又黑又狭的小屋子里，能干些什么？

        这说不出的诡怪。

        赵军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想法，那屋里的老头在白天里看似与常人无异，而到了夜晚，他就会产生变化——他拥有猫的夜视能力，在黑夜中行动如同白昼，他此时正在那间窄小的屋子里来回奔跑。

        赵军又有点儿怕了。

        可又想想，万一是那老头已经睡觉了呢？老人早睡早起是常事儿。于是，他慢慢平下心来，稍微放快了些脚步。

        他持着手电筒，在废墟中行走，四周一片漆黑，无尽的黑。赵军走到哪，他的前方都会燃起一道光，而身后却会被黑暗迅速淹没。

        一路的废砖破瓦，杂乱的钢筋，散架的木头，粉碎的玻璃。

        路很难走。

        赵军走得很谨慎，即使这样，可他还是在快到小平房的时候，一个踉跄，手中的电筒脱手而出，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熄了。四周一下全黑了，像关上了眼睛。

        赵军稳住脚下，慢慢蹲下身，摸寻摔在地上的手电筒。还好没滚远，就在脚边不远处，赵军摸着拾起来，推了几下开关，怎么都亮不了。

        赵军骂了一句，放弃了。他掏出手机，心头突然闪过一丝不安。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竟拨通了雅琪的电话，不过手机里传出的竟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赵军又骂了一句，他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举在胸前，用它来照明。

        没走几步，赵军就来到了那间小平房前。门前吊着的孤灯，还在随着风，无声地摆来摆去。

        赵军斜过头，望向那棵老槐，没有红衣女鬼。他脸上的肌肉略微松弛了些，又把目光重新射向面前的木门上。

        他没有立刻敲响门，而是用手机屏幕光照了照那扇破木门，这一照，他照到了一条门缝。门没关严！

        赵军的心脏开始狂跳。

        他轻轻敲响了门，压着声音问：“老人家，睡觉了吗？我们谈谈。”

        一片寂静。

        “有人吗？”

        还是一片寂静。

        “我进来了啊。”说着，他屏住呼吸，小心地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赵军像个贼一样，身子一闪，挤进了屋里，接着，又轻轻关上了门。

        屋里伸手不见五指，赵军的心中顿时敲起了小鼓，他既害怕又紧张。

        他按亮了手机屏幕光，四处照了照，发现屋里居然没人！

        屋里的摆设十分简陋：一张木板床，上面铺着一床干干净净的被单，印着大朵大朵的红花，猩红猩红的；一张桌子，同样干干净净的，桌面上什么都没有；还有一个木柜，直勾勾的靠在墙边上，像一口站立的棺材，因为无论从它的高度来看，还是宽度来说，装一个人刚刚好。

        赵军蹑手蹑脚地走到木柜前，举起手机照了照，它关着，严丝合缝。赵军怀疑老头就藏在这个木柜里，但他不敢打开它，他怕他一打开木柜的门，就会看到老头两眼冒着绿光，立在里面，他嘴角向上一扬，蓦地把他推倒在地，吸干他的血。

        想到这，赵军的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木门被什么东西打开了。

        赵军旋即转过身去，看见那个白胡子老头正站在门外。

        老头拄着拐杖，蹒跚地走进屋，带上了门，幽幽地说：“你要和我谈谈吗？”

        赵军的腿有点儿抖了，他说：“是，是啊。”

        “谈什么？”老头一步步逼近赵军。

        “谈，谈房子的价钱。”

        “我白天不是说了吗？那树就是给一个亿，你也甭想动它一丝一毫！”老头说着已经碎步移到了赵军的跟前。

        “我们只谈房子。”赵军和老头玩起了转圈圈，他们互相换了位置，老头来到木柜前，而他站到了门前。

        老头又朝他逼了过来：“你敢保证拆了房子就不动那棵老槐树吗？”

        赵军不说话了，他不能保证。

        这时，赵军手中的手电筒突然亮了，把老头的脸刺得很黄。看来刚才是摔松了电筒里的某个零件，而导致的接触不良。

        有了光，赵军把眼前看得更清了。他看清了屋里的一切，看清了老头那张刻满沧桑的脸，就像门口那棵老槐树的树皮，干裂而又粗糙。

        “不能保证就给我滚！！！”老头大喊一声，又举起了手中的拐杖。

        赵军下意识地用手护着头，不敢继续盘桓，直接闪身出了门，朝着黑暗中奔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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