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宝珠还是鱼目

长公主问得突然，完全不曾考虑过这方面的白子璇，一时便有些愣怔。她这副反应慢半拍的模样，落进长公主眼里，却被误会成在害羞。

        亲昵地拉过白子璇的手，长公主的温和笑容中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八卦气息，“你这丫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本宫是你的师父，是除了你父母之外，和你最亲的人，难道和本宫还要藏着掖着吗？”

        白子璇笑得有些无奈，“瞧您说的，我并非有意隐瞒，也不是羞涩难言，只是实在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长公主壮似不经意地朝不远处的树丛后瞥去一眼，回过头来追问道：“正好你现在想想，想到什么便告诉本宫。等手头上的事情了了，本宫再为你物色条件相当的少年郎。”

        “有了前车之鉴，这回本宫一定会擦亮眼睛，不让我的宝贝徒弟受委屈。燕鸿煊之流，趁早滚远些。”长公主信誓旦旦，却让白子璇哭笑不得。

        她知道，今日若是不给出个答案，这关便算是过不去了。无法，白子璇只得开口问道：“师父，为何女子便一定要成婚呢？”

        “不瞒您说，我想了很久，还是希望退亲之后，能有幸像您一样，孑然一身，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白子璇语气羡慕，脸上满是对长公主那般生活方式的向往。

        “这世间的女子，到了年岁便成婚，运气差些的盲婚哑嫁，运气好些的，或许还能在洞房前见上一面，看看对方到底是风流标致，还是歪瓜裂枣。可无论如何，她们走的路都是一样的。”

        白子璇曾一个人思索过很久，是以此时同长公主提及，也才能丝毫不带停顿，“不管婚前是颗多么华光璀璨的宝珠，婚后终日与柴米油盐、鸡毛蒜皮为伴，到最后，变成了黯淡无光的鱼目。”

        白子璇定定地望着长公主，“我很清楚，自己并不想过那样的日子。跟随在您身边，我已经见识过天地之广阔，我甚至无法想象，该如何去度过那些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岁月。”

        千算万算，长公主如何也没料到，白子璇竟然会给出这般出人意料的答案。惊讶过后，她爱怜地抚上白子璇光滑如丝缎的秀发，叹道：“傻丫头，你可知道，有些事情说来容易，真正想要做到，却难上加难。”

        “即便是本宫，贵为一国长公主，不是还有那起子老掉牙的大臣，因着本宫到现在也未成婚的事情，在朝堂上吵闹不休？”

        “本宫的婚事，往小处说，是本宫自己的事，往大处说，那便是天家的事。天家的事，这帮人还敢指手画脚，若是换成一个普通女子呢？”

        长公主眸色深深，眼中有光。在白子璇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你可曾想过，要面对多少流言蜚语、恶意中伤？”

        白子璇忽然笑了，她调皮地朝长公主眨眨眼，两汪清泉似的眼眸中有一闪而过的狡黠，“师父以为，我会在意旁人的看法吗？”

        “哈哈哈，真不愧是本宫一手带出来的丫头！”长公主爽朗一笑，细细地端详着近在咫尺的白子璇，眼中有着赞赏，“若你心意已决，那便放手去做。”

        “你只需记着，无论何时何事，本宫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长公主话音落下的同时，“咔嚓”一声脆响自不远处的花丛中传来。在这鸟语花香的园子里，那道声音是如此突兀，引得白子璇好奇地望过去。

        长公主面上笑意有瞬间不自然的僵硬，随口遮掩道：“许是哪只肥猫儿踩断了树枝，不用管它。”

        一阵微风吹过，花叶拂动，白子璇定睛细看，确实在繁茂枝叶间发现一团奶白，瞧着像是一只憨硕的猫儿。她也没在意，继续与长公主闲话。

        白子璇在长公主府逗留到午后。正房里，师徒二人正说着话儿，长公主忽然没了声音。白子璇抬头一瞧，长公主竟歪在榻上睡着了。

        她不由失笑，亲自为长公主盖上一层薄毯，才蹑手蹑脚地退出去。嘱咐小丫鬟照顾好长公主，白子璇便打道回府。

        天气愈渐炎热，过往的风里也带着日渐浓厚的夏日气息。午后的长安大街上没有多少行人，两丈宽的青石板路显得格外空旷。

        长公主府侧门前，白子璇刚要上车，忽然感觉有一道目光正在暗处窥探自己。她停下动作，扭头四处查看，可惜一无所获。

        车轮滚动声由远及近，就在白子璇准备上车时，一架富丽堂皇的马车紧挨着镇国将军府的马车停下，看其车厢上的徽记，乃是六皇子府所属。

        心中暗道“冤家路窄”，白子璇欲装作视而不见，躲进车里，奈何燕昭离的动作比她更快。

        帘幔掀开，燕昭离从车上跳下来。他那堪称完美的容颜暴露在明晃晃的天光下，浓黑的眉，嫣红的唇，线条凌厉的下颔，是上天亲自用刀斧雕刻出的杰作。

        而现在，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白子璇。若是换作旁人，只怕早就被燕昭离这仿若要吃人的眼神吓得两腿发抖，也只有白子璇才能面不改色地对视回去。

        “白子璇，我们又见面了。”燕昭离轻轻牵起一侧嘴角，笑容邪气，“康宁姑姑才回府，你便不请自来，真是一片孝心可嘉。”

        白子璇觉得，燕昭离那张嘴仿佛有着不可言说的“魔力”，什么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变得无比讽刺。

        好在与燕昭离多次交锋，她已经习惯了，“六殿下过誉。陪伴师父左右，是我这个弟子的本分。若是六殿下无事，我先走一步。”

        面无表情地说完，白子璇便要上车离开，只是又被燕昭离叫住，“等一等，本宫有话要问你。”

        白子璇耐着性子，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她这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客气疏离，顿时让燕昭离感到一阵烦躁。

        他语气不佳，听起来就像是质问，“你那时说，不想要嫁人，这话可是当真？”

        白子璇先是一愣，随后秀气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她不悦地瞪着燕昭离，“你偷听我与师父说话？”

        燕昭林有些心虚地挪开视线，语气却依旧强硬，“你只管回答本宫，是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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