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异日就是中秋。

        中午的时候，安楠就把昨天放进冰箱里的月饼都拿了出来，碰巧被经过的许崇看到。

        随口问道：“现在就吃吗？”

        安楠摇头，“不吃。”对上许崇疑惑的目光，安楠第一次撒谎，内心却很是平静，眼神未曾躲闪，面色不改道。

        “我带些给同学。”

        其实准确来说安楠也算不得撒谎，池妄确实也算得上是她同学，只不过是同校同学而已。

        许崇看她能和同学较好，心底也欣慰，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上次黑板报的事刚过不久，就怕她受欺负。

        一听是给同学的，非但没在过问，反到还大大方方的又给她拿了些其它馅的，让她一起带上。

        安楠就在许崇满是笑意的视线里出门，低着头缓步走在路上。

        巷子阴凉，头顶炽烈的刚刚照不进来。

        而且装着月饼的袋子里还放了冰袋，安楠并不怕它坏掉，因此走的并不着急，很是缓慢。

        出了门安楠便有些后悔了，脚下步子磨蹭，但最终还是按照先前的记忆，一路摸到了那座院子。

        和之前一样，院子依旧敞开着。

        安楠往里头忘了一眼，没看到池妄。

        只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搬着矮凳坐着，手里拿着一把剪子，正小心的修剪着那株月季。

        昨晚落了雨，打落了一地的花瓣，此时染着泥点铺了一地，混杂在里头的还有细碎的枝桠。

        老人一头白发，精神却很好，瞧着也有七十来岁的模样，应该是池妄的奶奶又或者是外婆那一辈分的人。

        安楠没有贸然进去，而是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修剪，在确定池妄确实不在里头，才敢踏入这片院子。

        一进院，礼貌的喊了句。

        “奶奶。”

        嗓音柔和细软，是很讨人喜欢的语气。

        老人抬眼，显然对面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娘突然到访有些惊讶，却很快收敛了情绪，只以为是池妄的同学，笑着道。

        “你好，你是来找阿妄的吧。”

        安楠愣了两秒，等反应过来老人嘴里的“阿妄”是谁后，摇头。

        在她的迟疑的视线里，缓步走到她身前，对她友善的笑了笑。

        手里的提着月饼的袋子一同递向了她，对上她不解的视线缓声道：“我是这里新搬来的邻居。”

        安楠暗暗庆幸，出门前许崇给她塞了点枣泥馅的月饼，正好能给眼前的老人吃。

        对上老人的眼，安楠乖巧的眨了眨眼睫，抿唇道：“今天中秋，刚好月饼做多了，给您送点。”

        老人那好意思要，摆着手拒绝，忙声道：“不用了，不用了，这太麻烦你了。”

        安楠依旧维持着递给的姿势，嗓音平淡，不急不缓的解释道：“不麻烦，我正巧做多了，今天要是吃不完也要坏掉，您就收着吧。”

        这次老人没在拒绝，小心从她手接过后，说什么也要拉着她去屋里喝茶。

        安楠本想送了东西就走，可到底盛情难却，没能推拒得掉。

        老人放下了手里的剪子，一手拿起一旁的拐杖拄着，一手冷着满是月饼的袋子起身。

        空闲间，还缓声和她闲聊着：“我外孙也和你差不多年纪，你们年轻人聊得来，一会你们好好聊。”

        安楠忙上前扶着她进屋，直到扶她在椅子上坐下。

        听到她的话，心头跟着直颤，却装着淡定，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着应和着她的话，心底却又有些害怕池妄真的中途回来。

        或许是紧张的原因，之后安楠对那个屋子唯一的记忆就是那张老旧的八仙桌，其余的摆设，安楠一点也不记得了。

        老人很是和蔼，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闲聊。谈话间，安楠一点没敢提池妄，仿佛不知道有他的存在一样，只有老人提到的时候，应和两句，就怕自己暴露了身份。

        一番谈话，安楠都有些心不在焉，一杯茶被她囫囵喝完后就要离开。

        老人劝了几句，见她确实要走，也没在阻拦，起身想要送她出去，被安楠拒绝了。

        安楠运气好，她离开后没多久，少年便提着菜回院。

        看到站门口的老人，就不住的皱起了眉，嗓音不悦：“外婆你怎么在这？”

        老人笑着看他，“等你呢！”说着颤颤巍巍的任由他扶着进屋，淡笑着听他指责。

        “你身子不好，等我做什么。”

        池妄拧着眉，唇角下压着，看着莫名有些凶，语气也不大好有些冲。

        老人却是不怕的，直到他就是嘴瘾心软。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少年虽然嘴上不劳人，却依旧弯屡着背，小心的配合着她的速度，用心的搀扶着她进去。

        进了屋，拎着袋子把菜放厨房，再出来时就看到了桌上吃了一半的枣泥月饼。

        拧眉，他不记得自己有买过。

        “哪来的？”

        老人看了眼笑道：“刚隔壁好心姑娘送的。”顿了顿，不吝啬的夸道：“长的乖乖巧巧的，一会你可得替我去好好的谢谢人家，语气好点，可别吓到她了。”

        池妄放下月饼，池妄外婆见他不为所动，叹了口气，最后池妄还是被她逼着上门道谢。

        只可惜池妄把周边的院子问了个遍，都没能找到老人嘴里那个送月饼的人，就连新搬来的住户都没有一个。

        池妄面色黑的厉害，猜到他外婆应该是被骗了，心底窝了火。

        一回家，就把那一袋的月饼扔进了垃圾桶，厉声叮嘱。

        “以后别收来路不明的东西。”

        池妄外婆不解，有些心疼的看着那垃圾桶里被摔碎的月饼，皱眉有些着急，开口帮安楠辩解。

        “人家也是好心，那小姑娘长的白白净净，看着也乖巧的，怎么就是坏人了呢！”顿了顿有些不满，“你这样白白糟蹋了别人的好心。”

        不知为何对于她口中描述的姑娘，池妄突然想就到了安楠。

        只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闪了一瞬，就又被他压了下去，直接否定了。

        若真的是她，完全可以说清楚来意，不用用领居这一套来骗他外婆。

        “你怎么知道她是好人，一个撒谎送东西的人又能有几句话可信。”这句话池妄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老人皱着脸，继续问道“你有没有好好谢谢人家。”

        只是黑着脸憋了句，“她不在家。”转身进了厨房，他还要准备晚饭。

        安楠到家时，许崇正在做饭，刘静文还在午睡。

        原本安楠想要帮忙，被许崇赶了出去，干脆就回了屋里写作业。

        晚上六点，许崇叫她下楼吃饭。

        安楠下去的时候，刘静文已经坐那了。

        这几天她精气神很好面色红润，因该是因为她的“女儿”在她身边的缘故。

        看到安楠下来，一手拍了拍她身旁的椅子，让她坐下。

        许崇刚好端着鸡汤出来，在刘静文边上坐下，看着安楠笑道：“下次有空，可以让你同学到家里来玩。”

        安楠给池妄送的月饼，他也根本不可能来，只是点头应付了过去。

        安楠的安眠药在来的那天就用完了，这几天她一直都没空去医院，前几天军训，天天累的半死不活，到是没什么事。

        只是这几日空闲下来，却是好几日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

        许崇这么一提，倒是方便了安楠，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出门。

        “明天她约我出去。”

        许崇笑着点头，看她交到朋友也就放心了，根本没有起疑，自然的点头答应，还体贴的问了句：“要我送你去吗？”

        安楠摇头，“不用了。”

        用完饭，三个人在院子里喝茶赏月，吃月饼。

        今天的月亮很圆，只是零星一角被阴云遮住，看着朦朦胧胧的，但依旧狡黠柔美。

        安楠吃了一个自己做的咸蛋黄月饼，便说有点累上了楼。

        第二天出门，因为安楠用的借口是和别人出去玩，怕许崇怀疑，因此没有起很早，大概八点半才出的门。

        医院人群吵嚷，大人带着小孩，孩子带着老人，朋友配朋友，几乎每个人身边都有着另一个人关心。

        安楠站在人群里只有一个，她不喜欢这个地方，衬的她更像是一个另类。

        她一个人打着单子，站在窗口排队等着拿药。

        “小姑娘。”声音苍老略带惊喜。

        安楠扭头，就瞧见老人颤巍着过来。

        安楠正好是队伍的最后一个，老人就排在了她身后，笑着和她含蓄。

        “上次的月饼很好吃，有空来我家玩。”

        安楠脸上多了点笑，没等她回话，一道为冷的声音突然介入。

        “外婆。”

        少年穿着一件黑色短体，勾勒的他棱角更加尖锐分明，下面穿的是一条同色的短裤，到膝盖处，露出的小腿肌肉流畅紧实。

        手里拿着的单子被他捏的起了褶子，眉头微锁着，正是池妄，此时阔步朝她们走来。

        老人脸上依旧笑着，朝安楠介绍道：“这是我外孙。”

        安楠看着她脸上的笑，和语气里藏不住的骄傲。

        安楠在她的视线里轻巧的点头。

        老人转头看向已经到了身边的池妄，拉着他宽大的手，对他说：“上次的月饼就是她送的，你上次不是还没好好谢谢人家吗！”

        池妄面色有些沉，直到他外婆的意思。

        看着安楠紧闭着嘴，没有开口道谢，那眼神反到跟像是报仇的。

        安楠被看的有些不大舒服，又有些尴尬，低声解围。

        “不用了。”

        老人皱着眉气恼，到底没骂他，只是无奈的说了句。

        “你这孩子。”顺带伸手轻轻的打了他一下。

        池妄没回，只是听着。随后又很是自然的伸手接过老人手里的东西，侧身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你去那坐着。”

        老人也没拒绝，看了安楠一眼，朝和蔼的笑了笑，这才过去歇息。

        少年接手了老人的位置，懒散的站在她身后。

        他的身量很高，目测有一米八几。而安楠只有一米六几，堪堪只到他肩头的位置，此时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压迫感极重，让她有些不舒服。

        现在老人已经走了，安楠也没想过要和池妄搭话，便想要转身面朝前面，耳边就响起了少年凉薄的嗓音。

        “多少钱？”

        安楠转身的动作停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池妄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模样，眉头皱的更紧，但还是耐着性子补全了问话。

        “月饼多少钱？”

        安楠愣了愣，终于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自己做的不要钱。”

        这下换成池妄到有些意外，眼神扫了她一遍，抿笑了一声，却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她看着就是娇身惯养的，只当做是搪塞。

        “以后别来了。”少年嗓音冷淡，带着决绝的距离感。

        安楠沉默点头。

        那月饼本来就是回上次他施舍善意，给自己伞和指路的恩情，现在那份善意她已经还了，他们便在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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