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劫篇（十二）

尉迟渊醒来的时间很短，不过半个时辰就又昏睡下去了。

        林芸看着尉迟渊，这个人还是不说话的时候好。一说话就没个正形，还说什么死得其所。

        进入蓬莱的界限之内，四面都是缕缕云雾飘散在空中，四周是青色的水。

        舟子用手不停地划船，林芸站在船头，尉迟渊躺在船身中。

        这舟不大，只能容纳下这几个人了。

        舟子忽然开口：“姑娘，还有半日就要到了。”

        林芸看着景色有点出神，半天才反应过来。

        “啊？哦哦……好。”

        几年前林芸听过别人这样形容蓬莱岛，“忽闻海上有仙山，善哉虚无缥缈间”，当时还只是感慨一声，如今亲身到了这里，才觉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了蓬莱岛，尉迟渊仍旧昏迷不醒。

        林芸背着尉迟渊登到，前面是蛐蛐盼盼的悬崖，真正的蓬莱真人恐怕都生活在悬崖之上。

        她一个女子，背着尉迟渊走在山路中。

        山里面有一些绿色的蛇，幸好已入孟秋，不是盛夏，否则蛇会更多。

        林芸一边走，一边注意有没有蛇，不时还只能用脚踢走。她腾不出手来驱赶。

        到达蓬莱仙门时，已经黄昏了。

        华极天下第一派的名声，在蓬莱仙岛面前，不免让人觉得只是因为“出生”好。华极派在中原之中，交通便利，百姓也多，前来习武的人也就多。可蓬莱在这远海之上，想必能来这里习武的人，连出声都不简单。

        门口有专门迎客的弟子，还有几位在打扫卫生的弟子。

        “施主，这边请。”门口迎客的弟子彬彬有礼地请林芸往里面走。

        弟子名为忘涯，看着林芸背上的人，就猜到林芸此番前来的目的了。

        “施主若是想要救人，还是请施主等岛主回来再说吧。蓬莱之内，岛主的医术最为高明。”

        林芸走入蓬莱居所之内，感觉周围都萦绕着仙气。

        蓬莱岛上面有蛇，可是这正经蓬莱门派之内却见不到半点蛇的影子。

        都说蛇多的地方，灵气更为旺盛，林芸今日见到，觉得老人说的对。

        “请问这位蓬莱弟子，岛主什么时候回来？我的朋友中了毒，我们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

        “请施主稍安勿躁，岛主下山采药去了，现在已近黄昏，一会就会回来。施主先随我这边走，我带你们去客房。”

        蓬莱弟子大都是穿着白色丝衣，只有几位弟子穿着浅蓝色的绸衣。

        穿白衣的弟子都有配剑，穿浅蓝色绸衣的弟子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头发也都剃了。

        林芸跟上忘涯的步子。“多谢这位蓬莱弟子。”

        “施主叫我忘涯就好。你们现在客房里面休息，等岛主回来，我再告诉你们。”

        林芸将尉迟渊坐立着放在床上，尝试着运功帮尉迟渊把毒从体内逼出来一部分。

        尉迟渊咳了几声，林芸见状立马停下。

        门外传来敲门声。

        “施主，岛主回来了。”

        “知道了，这就来。”

        林芸扶起尉迟渊，跟着忘涯走，把他带入了蓬莱岛主殿。

        岛主头发也已经白了一半，他穿着素衣，可以说还不如普通的蓬莱弟子。

        林芸猜到这是犹曼的师父。

        “岛主，未经邀请擅自入岛，是晚辈冲突了。晚辈的朋友中了毒，希望岛主能帮帮忙。”

        岛主没有回应林芸，只是端详着尉迟渊。

        东海不算天界，却靠近仙界，而蓬莱处于东海，沾了一些天界的光，灵气充沛。岛主更是见多识广。

        岛主总觉得尉迟渊有些许眼熟，却总是想不起来。

        “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施主不远万里来我蓬莱求助，我自当全力以赴。”

        林芸见岛主没有想要刁难他们的意思，内心松了一口气。

        “多谢岛主。”

        蓬莱岛主名为蓝沧，已经属于半仙，也就是说已经跨入天界一半了。

        他医术高明，连犹曼的医术都是他教的。

        犹曼说过，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这种毒就有解药。

        蓬莱岛主，应该能解这毒吧

        “这位施主的毒，对我蓬莱来说，并不难解。只不过我蓬莱之人，自己便会医术，也不会中毒，这药材倒是不够……我告诉施主药生在哪里，施主自行去采摘便可。”

        “请问岛主，是哪几位药材，又要到哪里去寻？”

        “我告诉你之前，你可不可以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蓝沧摸着自己已经花白的长胡子，指着尉迟渊：“这位施主是什么身份？你们又怎么知道来此的路？”

        若是仙人来此也算正常，可这两个区区凡人，怎么会知道来蓬莱岛的路？

        林芸如实回答：“他是大魏的五皇子，我们能来到蓬莱，是犹曼姑姑告诉我的。”

        蓝沧听到“犹曼”的名字，手里摸胡子的动作停下来。

        “是曼儿啊，她还好吗？”

        “岛主心安，犹曼姑姑一切都好。她也挂念岛主。”

        “这第一味药，是药引，需要岛上黄色玉蛇的蛇胆做药引，这种蛇的蛇胆才是无毒的。第二味药，是这山顶处的一株雪莲。还有几位瑶并不稀缺，岛内都有。施主只需要带回这两位药材便好。”

        一旁的蓝沧伸出手，给林芸递了一个香囊：“施主，这个香囊里面的香味可以驱蛇。施主带着这个香囊，就不必担心被毒蛇咬伤了。今日天色不早，我施主回房休息吧，明日一早再去寻药。”

        “多谢岛主。”

        林芸收下香囊，这是一个黄色的香囊，淡淡的香味人闻了都有点晕乎乎的。

        忘涯备了两间客房，尉迟渊在一间，林芸在旁边那间。

        第二天一早林芸就起来了，她背了一个小背篓。走到门口看见忘涯正拿着扫帚打扫地上的灰尘。

        这灰尘这么多，哪里打扫得完呢？风一吹就散了。

        林芸忍不住好奇，问道：“忘涯大师，你为何一直在做这一件事？”

        忘涯没有停下手里的扫帚，也没抬头：“静心。”

        “忘涯大师，我出发了。麻烦你替我照顾一下房里那个人。”

        “施主放心。”

        林芸走上山路，蓬莱的山不止一座。可那么多座山，林芸不停地走了一座一座又一座，也没有发现黄色的蛇。

        岛主说黄色蛇胆无毒，估计黄色的蛇也没有毒。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估计也早就被饿死得差不多了。

        离开蓬莱派的那座山，林芸发现这里其他山的蛇更多。一路上的蛇到处都是，树上挂着，地上爬着，都朝她吐着蛇信子，发出斯斯的响声。估计是畏惧她手中的香囊，半点也不敢靠近。

        走到夜里，绿色毒蛇都入洞了，黄蛇才敢出来觅食。林芸眼疾手快，抛出银针，终于抓到无毒黄蛇了。

        她把蛇放进背篓里面，这里没有地方可以睡觉，她连夜走回蓬莱派。

        尉迟渊还在梦中，梦里他独自一人带领千军万马，攻占沛国。可眼神变得冰冷无比，就像……就像一具躯体，没有任何思想感情的躯体。

        尉迟渊出生的时候，大国师为他算过一命。这也是大魏每个皇子出生必须要经历的。

        国师为尉迟渊做法时，天突然阴起来。却一直不见雨下。

        皇帝站在高台上：“继续。”

        国师不敢停止，惴惴不安地完成了作法。

        国师看到作法算出的字，跪在地上磕头：“皇上……是……一个字。”

        皇帝从高台上走下，看着国师手中算出的字——一个“夺”字。

        夺嫡，夺权。总归不是个好兆头。

        自此尉迟渊便不是很受皇帝待见。可他偏偏从小就聪慧，就连年长他的皇子都不及他。

        尉迟熙的母妃死于难产，尉迟熙的出生也是不被人看好的。于是皇帝把尉迟熙一并交给了尉迟渊的母妃。

        那时他年幼，也不知道隐藏。即便他的母妃也曾告诫过他不要锋芒过露，容易惹祸上身，可他也没有听进去，仍然处处争先。

        等到他长大明白了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皇帝知道他有才干，既担心那个“夺”字，又不想白白浪费这样一个人才。于是像救灾这种难做又拿不到实权的事情就交给尉迟渊去做。像出征，皇家官场之事就交给嫡长子尉迟明去做。

        尉迟渊心里明白，也不甘心。梦到这样的一幕，他心里是快活的。

        正午林芸回来，把背篓里的蛇给了岛主。

        岛主接过背篓：“施主用心了。”

        救人事急，林芸不愿多耽误。多耽误一分，尉迟渊便多一分危险。

        “岛主，雪莲去哪里寻？”

        “姑娘带些吃食在路上，当心饿着。雪莲自然是在雪山上。蓬莱仙岛的北边，你一直往北处走就是了。”

        蓝沧露出颇有担心的神色：“那一座雪山，是雪神的地方。若是她不在，你直接取了便是。若是她在，你就得经过她的同意。”

        林芸有些诧异，鲜少露出吃惊的表情：“这世上，真的有神？”

        林瑶讨厌神仙，更不渴望神的庇护与保佑。别派都会买些佛祖的石相放着，华极却从来没有这些。林芸受了她的影响，也不信这些。

        蓝沧发笑，摸着他半白的胡须：“这世上自然有神，只不过人界没有。人界从前是有的，只不过这些年没有了。人成神极为不易，可有些，生来便是神。就如老夫，努力了大半辈子，已经五百岁了，也只是个半仙。”

        蓝沧命人准备了吃食，让林芸带在身上。

        自从知道蓝沧是半仙，她就对蓝沧带上来一层滤镜，对他的话半信不疑。林芸听话地带在身上。

        她是不饿的，林瑶对她严厉，以前练功练不好就没饭吃，也不许睡觉。后来历练也是赶时间，几天吃一顿都没问题。

        “此路不比寻蛇，遥远至极。我叫忘涯送送你吧。”

        林芸起初不解，这路她走就是了，难不成忘涯送她她还能少走？

        可当忘涯带着他，用御剑飞行时，她才明白蓬莱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这御姐飞行不仅快，还少走了很多路。

        中原的门派，可没有这御剑飞行的技法。

        “施主抓紧了。”忘涯轻声说。

        林芸只是轻轻抓住忘涯手中的剑鞘，她有些害怕。平日站在空苍山顶往下看时，四边都是路，她还不怕，可这御剑飞行四周全是空的。

        一眼望下去，蓬莱岛还真是世外桃源。

        忘涯着陆，林芸走下剑。

        忘涯收回剑：“施主，此行就到这里了。忘涯在山下等你，待施主归来，再送施主回去。”

        林芸抱拳：“多谢。”

        林芸走上雪山，这里不像是天气冷，更像是被人施了法术。

        山脚处，可以说是旁边还是绿色，不过几步路后就是雪山处。

        林芸一步一步走上山，一路上都没有险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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