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来人。”午睡醒来的帝王刚起身便匆匆宣召高子宴。

        “参见陛下。”高子宴单膝跪地，想到今日前线刚传来的消息，心下猜测颇多。

        “此前朕令你派人关注叶家女诸事，最近可有什么消息？”秦泽缓了缓语气，让人听不出他暗藏的情绪。

        羽林卫指挥使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高子宴万万没想到，陛下午后第一个宣召他竟是为了问一个女子的消息，想到几月前的事情心中思绪纷飞。转念又想到这姑娘已经是身受重伤的燕国公世子的新婚妻子，遂压下那些不合时宜的猜测回道：“禀陛下，叶氏两月前嫁与燕国公世子为妻。今日的消息还不曾传来。”

        刚回完话，高子宴又想起来这位叶姑娘陛下对她的关注从来没有少过，醉仙楼事件还没发生他就接到了吩咐，后来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陛下也从来没让撤销派去的人，论起对叶家女的了解，恐怕刚成婚半月就出征的燕国公世子还比不上此刻端坐在上首的陛下。

        当时陛下下令时冰冷肃穆，没有一丝温情，他才没有想歪，后来发生了那件事，他还以为陛下会下旨宣人进宫，可没过几天，那位姑娘就嫁给燕国公世子。

        他以为那姑娘也不过是给帝王添了一笔风流史，还觉得自己为此把高子宪那混账禁足太过小心了些。可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监视，哪怕一开始是监视，现在恐怕也变成了守护吧？

        可也说不通啊，若陛下当真对叶姑娘爱若珍宝，下旨宣进宫常伴左右就是了，何必眼睁睁看着人家嫁给旁人？而且此前也只是寻常查看消息，从不曾特意问起。

        这是……等对方嫁人了才知晓自己的心意？

        高子宴只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处说起。

        “让人传消息来。”帝王威严的声音从上方淡淡传来。

        他连忙收敛心神应声退下，半盏茶的功夫又捧着一小节尾指粗细的竹筒进来，侍立一旁的成符上前接过，将其中卷成卷的纸条取出，默默躬身承给了帝王。

        秦泽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几字：叶氏有孕，怀相凶险，杨氏甚忧。最下方还记载着日期。

        看着这短短十二字，想到那日醉仙楼中种种，秦泽闭了闭眼，终是开口：“燕国公世子夫人有孕，将这消息透给太后知晓。”

        “都下去吧。”

        威加四海的帝王端坐于御案之后，看着那纸上“有孕”两字，久久没有回神。

        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那日醉仙楼中没有抵住药性，见色起意春风一度是错；后来她拒绝他，帝王尊严轻易放弃是错；得知她即将成婚，内心煎熬却不知自己心意是错；如今知晓她有孕，怅然若失嫉妒成狂，更是错。

        最不该的便是在一日日的相处中动心而不自知，将那些反常的关注误以为是对她有所亏欠所致，到如今早已无法挽回。

        他本就亏欠于她，如今她的生活也称得上一句称心如意，只待燕衡回京，日后生下嫡子，她与燕衡又是打小的情分，日后谁都越不过她去，她的人生已是一片坦途。他如何能因一己之私毁去她平静的生活。

        罢了，把消息透给太后，太后必然会派遣太医去国公府，到时候他将自己的人安排进去为她好好调理身体就是了。猫的寿命有十数载，日后就这么守在她身旁，此生再不相见。

        叶氏清芷，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世上曾有一人为你辗转反侧，不得成眠。

        秦泽伸手打开一旁的紫檀木盒子，里面赫然是之前他命成符收起来的那只珠钗。只见盒中如今又多了许多纸条，秦泽目光在盒中流连片刻，将刚刚记载着清芷消息的纸条轻轻放入盒中，才将盒子盖上收了起来。

        燕国公府，沉睡半日的清芷幽幽醒来，第一反应便是伸手抚上自己的肚腹，感受到手下的隆起，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今日得知兄长重伤的消息，情绪波动太大动了胎气，腹中这个除了孕吐存在感一向微弱的孩子第一次让她感受到强烈的存在感。

        那时候其实她是能感觉到自己见红了的，紧接着便是腹中强烈的胎动，这个孩子好似知道危险，在以它自己的方式向她求救。清芷手抚在肚腹上，片刻后便感受到掌心下的孩子在踢着她，就像在和她打招呼。

        清芷心情复杂。这个孩子她原本一点也不期待，可如今在她肚中成长了五个月，嘴上说着再厌恶，终究还是对它产生了感情。说到底它的父亲也是受害者，她没什么立场去怨怪他，因此有了它，也是她事后措施没有做好，稚子无辜，既然决定生下它，她便要承担起一个母亲的责任，不该继续逃避下去了。

        得知消息赶来的国公夫人见到醒来的清芷，一把搂住人：“阿芷你吓死娘亲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是我不好，让娘亲担心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回抱住娘亲，清芷又问道：“朝中可有消息接着传来？”

        “陛下已命太医出发，又特许你哥哥养好伤再回来，想来无碍的。”

        “是我不好，娘亲本就为了父兄担忧，我还这般不经事令娘亲跟着操劳……”

        国公夫人听了，打断道：“傻丫头，孕期本就敏感多思，好在现在已经没事了。大夫说了，你之所以会晕过去还是身体太过虚弱，日后好好进补，更需要卧床休养……”

        还未说完，便见身边经年的老嬷嬷匆匆进了门，语气罕见的紧张：“夫人，宫中来人了。”

        国公夫人一下子惊住：好好地宫中怎么就来人了。

        当下也来不及说什么，吩咐清芷好好休息就随着嬷嬷出了门。重新整理衣冠后才至前厅迎接宫中来人。

        “见过燕国公夫人。”来人是位宫中女官，进来先给国公夫人见礼，随后就直接道明来意：“奴婢是太后宫中的掌事姑姑，此番奉太后懿旨来府中看望世子夫人。太后听闻外甥女有孕，心下欢喜，特命奴婢前来探望。又恐世子夫人年少不更事，另宣派了太医院两名精通此道的大人前来看诊。还望国公夫人体恤太后身为长辈的一片苦心，莫要怪罪才是。”

        “姑姑严重了，太后是长辈，这般看中清芷是她的福气。”顿了顿又道：“太后派了太医来我原不该推诿，但是阿芷今日动了胎气，现在还在卧床休息，我这做母亲的，实在不忍心再去烦扰她。”

        话音刚落，见站在厅中的女官眉梢微扬就要开口，又立马接道：“不若姑姑随我一同去见见清芷，咱们女人家没那么多虚礼。”

        “也好。”奉太后懿旨出宫的心腹女官，人称杨姑姑的，微一思量就淡淡颌首：“如此就烦请国公夫人带路。”

        燕国公夫人转身引着杨姑姑去后院见清芷，见太后派来的女官没有坚持让太医看诊，当真是狠狠松了一口气：婚礼才刚刚过去两月，国公府对外的说法便是世子夫人怀孕一月有余，若是太医看诊一下子就会穿帮。到时候虽然太后必会帮忙压下此事，但总是个隐患。

        后院早有机灵的丫鬟提前去清芷院中报信，国公夫人和杨姑姑到时，清芷正衣衫整齐的倚靠在床头，只有肚腹往下盖了一张薄毯。见了进屋的杨姑姑，歉然道：“清芷有恙，礼数不周之处还望姑姑海涵。”

        杨姑姑自进了内室便暗中打量着被太后惦记了好几年的外甥女。只见其眉目与太后稍有相似，但气质神韵却天差地别。

        太后一向是个明艳美人，如今贵为太后一身风华更是雍容华贵；这位世子夫人面容比之太后年轻时更为精致秀美，眉若远山、目如清波，通身的书卷气。

        “世子夫人严重了。奴婢本就是奉太后懿旨前来看望您的，如何能劳累您。娘娘听说您胎气不稳，很是担忧。特地宣派太医来为您诊治，只是国公夫人体恤，担心礼数繁琐再累着您，这才不曾请他们进来。”说完便目光含笑看着清芷。

        清芷抬头见这位宫中女官面容慈和，目光关切的看着自己，仔细琢磨一番她刚刚说的话，心下明了。微微一笑，便也直视着她道：“多谢太后惦念。劳太后费神是清芷的不是，烦请姑姑回宫后转告太后：清芷一切都好，日后有机会再入宫拜见太后。”

        “世子夫人的话奴婢会如实转告。只是到时候您可得养得丰腴些，若还似现在这般消瘦，太后必会心疼的。”说不定还会觉得是被燕国公夫人这个做婆婆的搓磨，这才导致太后的心肝儿身型瘦弱。

        “是清芷自有孕后便口味挑剔，闻不得荤腥，这才瘦了。”说着似是想到那些不合胃口的吃食，依靠在床头的女子眉梢微蹙，眼睫微垂。

        “那便多寻访些名厨，想来总会有和着您胃口的吃食，另外再让太医们留下些食补的方子，若用得好太后知晓了也高兴。”杨姑姑见了清芷垂眸的形状，心中一动，慢声劝道。

        这位叶家姑娘连她见了她清愁的模样都觉怜惜，更别说燕国公世子这个大男人了。想来京中传闻两人自婚后便琴瑟和鸣，燕世子对新婚妻子很是爱重珍视，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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