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血

藤次郎虽然是作为保护者出现在我们身边的，但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遭遇的大部分危险，都是来自于他。

        追杀他的人络绎不绝，我们遭受的苦难也看不到尽头。

        数次险死还生之后，我都想告诉他，大哥，咱们分开的话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我也不拖您后腿，您也不会给咱加个被追杀的debuff。

        不过这个家伙在武道一途能够走的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是个直肠子，并且是个老好人。

        他始终坚持，唯有自身强大才是让自己在乱世当中生存的最好方法，而磨难正是人成长道路上的垫脚石，他这是为了让我们娘俩有个更为光明的未来。

        虽然很想吐槽他我们极有可能会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夭折，但迫于生存的压力，我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

        在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经历了数次险死还生乃至死后重生之后，我渐渐地发现了，我和小松与常人的不同之处。

        首先是我——原本，在受到不可治愈的伤害之后，我的精神一般会脱离躯壳，在系统的加持下另寻一个足以支撑我继续生存的新马甲，来换取生命的延伸。

        但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慢慢的发觉，事情开始有了变化。

        “死”后，虽然仍旧有系统的提示音，告诉我又有多少心痛值入账，但马甲却不会再换，唯有手背上，原本只是几道红色痕迹的诡异纹样逐渐的完善起来，每一次从“死亡”后的沉睡中醒来，右手上都会再多一笔。

        系统的提示，是说自打经过了龙脉一遭，我的精神中，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多了一个浅绿色的印记，它的能力不明，但却有着生生不息的能源，为这个身体提供足够的生机，所以它不需要再费心为我捏造或者寻找其他的身体。

        我曾问它，是不是豆豆龙的原因——因为豆豆龙是从树木当中诞生的神明，理应含有不断绝的生机，柱间那个不用结印就自动治愈伤口的特殊体质，更是来源于此。

        不过系统却给了否定的回答。

        它说，豆豆龙是没有神格的神明，不可能让一个人拥有不死的能力——自动治愈的buff已经是她能给予人类能力的极限，再上一步，即使她自己，都不能保证自身不死不灭。

        日本的八百万神明含的水分太大，那些有人信奉就能存在，依靠信仰存活的神明，不过是些被神化的妖怪而已，一旦失去了信仰，就会灰飞烟灭——豆豆龙就是这样的存在。

        真正的神明，是有神格存在的。

        这样的神，即使本身湮灭，但只要神格还存在，就能再度复活。

        为什么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豆豆龙就失去了踪迹，唯有左胸上时隐时现的那个浅绿色的缠绕着的藤状花纹，证实了她曾经存在过的现实？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信仰她的人类，而唯一记得她的我，并非她的信徒，而是她的友人。

        犹记得当时我的震惊，“你是说豆豆龙不在了？！”

        系统冰冷而无机质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的温度。

        [不。她还在，只是还未到出现的时机。]

        明明应该是科学一侧的系统，在说起神秘侧的禅语来时，却意外的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有因必有果，因缘早注定。你和她之间的缘分，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魍魉呢？封印消失了，我能感觉到。”我亲手设下的封印，真要解除可没那么简单，更何况还有血脉的加持。

        万能的系统君在这时候，却有些卡壳了。

        [……这个，确实是没有检测到他的去向。]

        难得的犹疑瞬间将它营造起来的神秘博学的形象毁了个彻底，愈发大胆的我不由掀桌，“连这个小问题都没有关注，我要你何用！”小心我卸载了你啊！

        [……宿主请不要为难本系统。本来本机就只是用于数据计算的，能够监测的只有他人内心关于宿主你的感情数值而已，魍魉虽然被自称是人类，但他确实没有人类感情啊……]

        “嘿还委屈你了。”虽然撸袖子想揍人，但系统又没有实体，我只能默默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爪子，暗下决心自己调查魍魉的存在。

        这样一个并没有什么卵用，甚至连属性点都不能帮我加的鸡肋系统，最大的功能也就是在我寂寞的时候能跟我聊聊天罢了，而且它给我提供的资料准确性甚至不如我自己调查来的高。

        而小松，不知该说是“遗传”还是“传染”，虽然手上没有奇怪的花纹，但却拥有着和我一样的奇怪体质。

        不死。

        这是十分违反生物学定律的。

        我又不是他亲妈，他是怎么遗传到我的能力的？

        对此，我只能归结于年幼时他喝过我的血，而血液则是不死的力量来源。

        不过这又与系统所提出的我精神世界中那个印记起作用的言论相悖。

        这一连串打击达尔文与爱因斯坦的事实，让我很干脆的放弃了思考。

        在幻想世界寻找真理的人脑袋一定有问题

        小松的特异之处能够被人发现，就证明他曾经跟我一样，经历过死亡，且不止一次。

        时年正值战乱，即使藤次郎有着高超的剑术加身，也不能保证他可以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

        鞭长莫及，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在我将自己的剑术磨练到巅峰之前，藤次郎曾不止一次的想要帮我收尸，将我埋在他新开的剑道馆旁的树林子里。

        只不过每次在例行的停尸七天之后，我都会在自己变臭之前，重新睁开眼睛，像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一般的，完好无损的爬出躺进去过无数次的棺木，一次又一次的刷新这位已经愈渐年长的武士先生的三观。

        小松也是一样。

        在我没有能力保护他时，他曾不止一次的在别人的恶意伤害之下，受伤，乃至死亡。

        乖巧懂事而又早慧的小团子，即使有着养母无微不至的关怀，也始终无法对这不断遭受的苦难释怀。

        不死的能力，并没有让他觉得庆幸，反而十分的厌恶。

        因为他人的恶意，会像一把插在身体里的已经开始锈蚀的刀，无休止的折磨着他，每当他重新睁开眼睛，都会想起那些人伤害他时，丑恶的嘴脸。

        有一阵他甚至觉得，如果死亡真的能够到来，说不定他还会幸福一些。

        最起码重新生活时，他不会记得遭遇过的苦难。

        好在，这样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

        或许是为母则强，有了保护小松的念头支撑，仅用了五年，我便成功的从一个剑术白痴跻身进了高手行列，又磨练了另一个五年之后，我带着已经十岁的小团子乘船渡海，前往藤次郎所说的中原，学习了更加高深的中国古流武术。

        那是与我所知的时代稍稍不同的中原，但语言及风土却与我出生长大的老家一样，令我一时之间竟有些怀疑自己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

        时光在我身上停滞，在小松的身上却没有放缓步伐。

        十年之后，小团子长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大团子。

        时间的魔力令人惊叹，二十年的时间，他从一丁丁大的小宝宝，变成了长身玉立的青年。

        而拥有着源远流长历史的中原，则赋予了他时光打磨出的气质与书卷熏陶出的韵味；无数流派的武功，则让他如同未经打磨的原石，在时光砥砺下，渐渐地露出自己的锋芒。

        年少时经历的苦难，此刻成为了他最大的财富，因为遍历人性的丑恶，才更能看到人性的善良之处，因此他学会了待人以善。

        我像无数年轻的母亲一样，喜欢给孩子讲故事，有我记忆当中那些神话英雄，也有我经历过的木叶创设，但讲的最多的，还是属于他父亲的英雄事迹——虽然没有血缘，甚至两人都没有见过面，但那样一个人，足以担当起他父亲的责任。

        小松也在我的言语以及行为的熏陶下，成为了他素未谋面父亲的头号小迷弟，并且向着我最喜欢的样子成长起来。

        呃，那个样子，用个稍微通俗易懂的形容就是，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_(:3ゝ∠)_。

        最大的证明就在于，他用一副温婉和善的面孔，成功的刷遍了周围四里八乡的乡亲们的好感度，为剑道馆又招来了一批小豆丁学徒；而在刺头豆丁不听话时，他能立刻黑化将对方揍得爹妈都不认识，还能让人爹妈带着鼻青脸肿的豆丁上门赔罪，送上一份更加丰厚的束脩，千恩万谢的看着他点头同意豆丁继续留在剑道馆学习。

        天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将所看的海量厚黑学书籍学以致用的。

        当我用这种眼神看着他时，他就会放下手中的书，棕色的如琉璃般的眸子闪烁着光彩，眉眼弯弯的看着我，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反问，“母亲您又在想什么呢？将两副面孔运用的最炉火纯青的，不是您吗？”

        “……”

        我觉得我受到了伤害。

        当年乖巧的小团子去哪里了？萌萌地眨着棕色眼睛问我“爸爸在哪儿？”听说爸爸在另一个世界之后强忍泪意抱着我安慰我以后一定会代替爸爸保护我的小团子到哪里去了？

        不就是以之前大块头他们为蓝本恩威并施的又收服了一群人为我所用吗？不就是让他们慢慢渗透进各个贵族的势力内部以备后用吗？妈妈我也很辛苦啊，势力从无到有的时段才是最艰难的啊宝贝，妈妈要是不凶一点，你就要被人吃了啊宝贝，妈妈要是不多想一点，以后妈妈老了谁来罩着你啊宝贝。

        虽然你自己也不弱就是了。

        啊，忘说了。

        当我们从中原回来之后，头发已经开始花白的藤次郎，将他早已经营的有模有样的剑道馆交给了我们母子，而他自己则是抱着一柄陪伴他多年的太刀，嘴上说着要去追寻更高层次的剑意，实际是去了不知名地方隐居，成为了主角掉崖必遇见的那类高手。

        已经打出了名声的千心流剑术也是远近闻名，因此剑道馆也逐年扩修，在小松成为二代目剑道馆主之后，收来的学徒已经达到了五十人。

        别小看这个数字，这在人烟稀少的乡下，已经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量了。

        当然这也与我经常外出捡回一些孤儿的行为脱不开关系。

        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孤儿，在漫长的挣扎求生过程中，磨练出了极其坚韧的性格，为了活下去，他们也会拥有极其可怕的坚定信念。

        这样的人，在剑道上，会走的更远。

        换句话说，当他们成长起来之后，用起来，会更加的顺手。

        而我，有着足够的时间等待他们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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