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往生桥

丙丙回到仙君府后，先是把路乙安顿去跟着府上的祝问学仙法，祝问是萧翊手下的第一武将，别看她只是个仙侍，但从她的弟弟能跟着天界前几名的武将修炼就知道她地位不凡了。

        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她看在下界当个神仙还不如给萧翊当种莲仙子来得快活呢，天塌下来也有萧翊给顶着。

        她在莲花池不分日夜种了好几天莲花，耀火珠毫无动静，萧翊也一直待在房中甚是安静，她寻思着现在萧翊不再把石头当圆圆了，那石头也没什么作用了。作为萧翊的得力管家，她是不是应该向萧翊提议把所有的石头都扔了呢，毕竟整个仙君府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石头像什么话。

        想到做到，她苟着身子偷偷跑去萧翊的房间，想用今早小乙新教她的仙法偷偷看看萧翊在干什么。丙丙小声捻了一个口诀，眼前显现出萧翊拿着一个冰锥划向自己另一只手的画面，萧翊望着血从皮下溢出，竟然微微笑了。

        丙丙身上的毛顿时耸立了起来，是她疏忽了，她竟忘了萧翊是个疯子。今天萧翊划伤自己，明天会不会拿她放血啊？不要啊，她还没有活够呢嘤嘤嘤。

        那夜丙丙一夜未眠，她躺在床上开始思索在萧翊身边长久当差的可行性，就算福利好，有后台撑腰，但是机遇与风险并存啊，疯子下一秒会干什么事，那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吗？

        可是现在萧翊认定她与圆圆有缘，萧翊又怎会放她离开呢？算了算了，想也是白想，希望真到危险的时候，圆圆能保佑她吧。

        划手事件后，丙丙又种了几天莲花，这天正当她把刚种上的莲花摘下准备做一碗冰沙莲藕粉讨好萧翊时，萧翊一阵风般破门而出，左手像提起只母鸡提起她就飞。

        “仙君，仙君，怎么啦？”丙丙被空中的风吹得整个人凌乱着。

        “耀火珠有线索了。”

        丙丙望着满手的泥和左手还拿着的那朵莲花，真想问问有必要这么急吗？就不能等她把手洗了再飞吗？

        …

        丙丙和萧翊跟着耀火珠的线索来到鬼界，这是一条人来人往，哦不，应该说是死去的人走的往生桥，热闹喧嚣的就像是人间的菜市场一样，一点都没有鬼界的肃穆之感。

        在往生桥的桥头处，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鬼正蹲在那里，周围飞绕着一群苍蝇，他身上传来的臭味让路过的死去之人经过他时都会看上他一眼。

        但是他的眼神不像他周身的颓废气息，而是炙热的，带着一丝孤寂。每当路过之人看他时，他都会炙热地与其对视。

        他在等人，丙丙的直觉告诉她。

        “看到那个鬼了吗？”

        老女人尖锐的声音响起。

        丙丙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哪有老太婆的身影，只有那颗散发着冰凉气息的耀火珠在她们身边。知道了，那老太婆定是通过这奇怪的耀火珠传音。

        “那鬼与他的鬼伴是鬼界里出名的恩爱夫妻，阎罗看他们比其他鬼安守本分，甜蜜恩爱，便派他们看守往生桥桥头，也算是给顺利投胎之人讨个吉祥。那日往生桥走过一个年轻女子，她生前为了嫁给她的相公，使了阴谋驱赶了他相公的糟糠之妻，虐待继子，谋害家婆，天有恶报，她在干尽坏事后染病身亡，她死后本是入畜生道的，可是她在经过往生桥时，又说谎话哄骗他的鬼伴，让他的鬼伴放她入人道。”

        “他的鬼伴误信她出身凄惨，卖身求财以供青梅竹马的书生考取功名，好不容易书生当得了探花郎，自己却染病而亡的谗言，一时心软竟帮她从桥头走回桥尾，下了往生桥，回了人间与她那相公再续前缘。”

        “她这做法自然违反了天地万物的生命规则，阎罗看她一个鬼竟被阴险狡诈的人哄骗了去，丢尽鬼的脸，便罚她下凡人间去那书生的家当个家奴，好好看看那女人的真面目。”

        “可这女鬼去了人间后，竟爱上了那书生，最后被女人下毒毒死，女鬼苦苦爱恋那书生，黑白无常来捉她回鬼界时，她知道自己的女鬼身份，竟也不肯离开，书生阳寿尽时，她便成了游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而她原来的鬼伴，也就是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个，已经在这座桥上等了两千年了。

        这两千年，他日日盼着鬼伴回来，因为不敢错过鬼伴，怕就算鬼伴回来还要继续走往生桥投胎，两千年来他未曾离开过此地。”

        “因她私自擅留人间快两千年，长久吸收人的杂乱之气，今夜她将会灰飞烟灭，而她会在最后一个时辰重新走上往生桥，去看一眼她曾经的鬼伴。”

        “而萧翊你要做的便是阻挠他们相见最后一面，但是在这期间你不能使用仙法直接杀害女鬼。你还有三个时辰。”

        说完，耀火珠消失不见。

        丙丙听完这一个故事，实在是不得不骂这老太婆很歹毒，为什么要把这种会被人、鬼、仙都唾弃的任务交给萧翊，阻止这对鬼夫妻见最后一面对她老太婆自己有什么好处啊？

        啊？

        正当丙丙看着桥头那个可怜鬼，想要好生感叹一番他的痴情时，下一刻，她和萧翊置身在一片黑漆漆的寺庙里。

        “啊啊啊，仙君这是哪啊？”刚听完鬼故事，就扔她到这么一个鬼地方，她会害怕的好吗？

        “嘘，看。”萧翊指着不远处道。

        丙丙顺着萧翊的手指看过去，哎呀妈呀，那个女鬼坐在那里干什么？细看一下，她在对镜贴花黄？

        “你要去哪？”萧翊对着女鬼问。

        “我，你们能看到我？”女鬼回头微微一惊后，对着萧翊和丙丙露出一个笑容。

        丙丙差点没被她的笑脸给送走。

        女鬼在人间游荡了快两千年，又加上时辰不多了，她的眼睛布满了一条条粗大的红血丝，眼下暗沉，脸色淡如白纸，一双红唇张开笑起来像是要吞小孩一样。

        丙丙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莫怕”。萧翊温柔的声音让丙丙颤抖的心安抚下来，他伸出右手微微把丙丙拉到他身后。

        “我不是人，自然能看到你。你现在要去哪？”萧翊淡淡道。

        “我啊，要去看绍郎，我去见见他。”说完女鬼就离开了打扮的椅子，往寺门飘去。

        “见完绍郎呢？”萧翊凝眉。

        “见完，见完我要干嘛？”女鬼用手捂着一边的头，似是在努力回忆。

        过了一会，她一直笑着的脸突然变得愧疚了起来，暗自低语道：“要回去，看看他。”

        听到这句话，丙丙突然恍悟过来，原来她一直没有忘记鬼界的鬼伴，她不是因为没有鬼界的记忆而留在人间的，她的心留恋人间的这个男人，留在这里守护着一世又一世转生的男人，她心甘情愿留在这当孤魂野鬼。

        女鬼说完，飞出寺庙，慢慢游荡着。萧翊和丙丙也跟在后面。

        “仙君，你真的要阻止她去见鬼伴的最后一面吗？我看那鬼伴挺可怜的。”

        你等了圆圆一千年，他等了这女鬼两千年，想来等待的滋味你是知晓的，那又怎么忍心打碎了那痴情鬼伴的心愿呢？

        萧翊转头望了丙丙一眼，说了一句，“你不懂”。

        听言，丙丙低垂眼眸，萧翊说的没错，她的确不懂等待的滋味，不懂失去爱人的心痛，不懂萧翊心里最深处的悲伤。

        半炷香过后，女鬼飘到一间房子的庖屋里，他的绍郎这世是个卖猪肉的胖男人，自小体弱，疾病缠身，现正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在庖屋里杀猪，唾沫飞舞，男人脸上的横肉随着剁肉的姿势甩动起来。

        “绍郎，我来看你了，你今日可好？”女鬼先是站在男人面前害羞地福了福，而后捏着手帕坐到厨房边的椅子上，专心致志地看着男人杀猪，脸上洋溢的是幸福的表情。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就在女鬼终于舍得从椅子上飘起来之时，一个女子从庖屋外走进来，男人杀了两个时辰的猪，正是口渴，看到娘子体贴地端茶进来，对着娘子微微一笑，又劝娘子早些睡，无需等他，便把娘子赶出了厨房。

        茶刚喝下去不久，一口血便从男人口中喷了出来，然后晕了过去，而那女鬼也吓了一跳，开始着急起来，围着男人一直绕圈飞着，用一股股阴风拍打着疱屋的窗户试图引来男人家人的注意。

        果不其然，在听到厨房里的动静后，男人的娘子费力将男子扶回房间后便跑出家门去叫大夫了。

        女鬼看着心上人突然喷血，又突然晕倒的样子，似乎忘记了她的鬼伴之事，担扰得在床前拿帕子直抹泪。

        随着时间的消逝，女鬼的身躯变得越来越透明，在最后一刻，床上的男子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睁开了眼，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女鬼的模样，而在女鬼灰飞烟灭的最后一刻，停留在记忆里的最后一面便是心爱之人惊悚害怕地看着她的模样。

        丙丙在房顶看着女鬼灰飞烟灭，听到房间里的大夫在给男人诊脉后说男人不是病死的，而是被吓死的。心里想着的是萧翊好像完成了老太婆交给他的任务了。

        就在丙丙怅然若失之际，她眼前的画面一转，看到的是鬼界往生桥桥头那鬼伴的模样，他的眼神不再炙热，而是变得暗淡起来，一行清泪自他眼中流下。

        萧翊此时正站在丙丙的身旁，看着桥头鬼伴伛偻的背影，他启唇对丙丙道：“那碗茶是我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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