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夫子

丙丙望着过来寻她的路乙和风流，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在这一刻夺眶而出。果然，在关键时刻，最靠得住的永远是亲人。

        怀中的路乙还在用小拳捶打着她，“路丙你这个骗人精，说再也不会丢下我，要不是我寻到你，你早跑到天涯海角了。”

        “没有没有，我没跑，小乙，我这是在给仙君办差事呢。”丙丙感觉她的腰带都被路乙的泪水和鼻涕浸湿了，这小孩怎么不讲卫生啊！

        “办什么差事？”路乙眼睛通红地从她怀中出来。

        “找簪子，你看。”丙丙拿出珠花。

        “仙君还在仙君府吗？”丙丙试探地问向他们，毕竟过了一夜，谁知道疯子会不会跑别的地方去疯了。

        “我们未曾见到仙君，只是听苍玲姑姑说仙君需要休息，让我们务必别去打扰他。”风流道。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想来仙君还在房间里待着，只要疯子不乱跑，就不会吓到别人，她也算尽了看守疯子之责了。

        丙丙同路乙坐在狰狞兽风流的身上往仙君府飞，其间路乙还恶狠狠地朝丙丙说：“你就算去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丙丙礼貌地回以一笑。

        回到仙君府，第一个出来迎接她回来的当然是苍玲姑姑，“我看你一夜未回，担心你出事，于是便叫风流去找你，可你那弟弟听到也嚷嚷着一起，吵得我头都疼了，只能允他去。看到你们无事回来，我就放心了。”

        “多谢姑姑，我找到珠花了，仙君现下如何？”

        提起这个，苍玲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仙君昨夜一夜未休，一会儿笑，一会儿悲的，看的我是害怕极了，你快把珠花拿进去。”

        丙丙进房，房间同她离去之前一样凌乱，原本地上坐着的那个疯子此刻静悄悄地躺在椅子上靠着，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仙君，你要的珠花，我找到了，你看看。”丙丙小心翼翼地拿出珠花在萧翊面前晃了晃。

        萧翊呆滞的眼神看到珠花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他伸出手接过珠花，然后像是要到宝物般轻轻地在上面抚摸着。

        丙丙看到他拿着珠花的左手有血迹，忙掀起左手的袖子，里面是一道刀伤，伤口上有细小的片状雪花，她突然想起上次偷看萧翊时的画面，想必这也是萧翊拿冰锥划落的伤口。这个疯子发疯不伤别人，专挑自己伤，也算是个有原则的疯子了。

        丙丙出神想着时，萧翊伸出右手拇指轻轻触了触丙丙的脸，“嘴唇怎这般发白？”

        丙丙的心抽了抽，萧翊该不会又把她当成圆圆了吧？

        “莫不是贪玩跑去庭中堆雪人了罢？”萧翊看她不作声，以为她是怕他责怪。

        “下次不许再去玩雪了，这次就先不罚你了。”萧翊宠溺地刮了刮丙丙的鼻子。

        “这支珠花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下次再把它弄丢，我可要生气了，知道吗？”

        说罢，不等丙丙回答，把手中的珠花插入丙丙凌乱的发髻之中。

        丙丙不知道是该以丙丙的身份纠正他，还是以圆圆的身份应和着，但是当她看到仙君宠溺的眼神和沉溺在幸福的样子时，她的心更偏向当圆圆。于是她道：“师傅，您的手受伤了，徒儿替你敷药好吗？”

        萧翊像是没想到她会与他说话，还要替他敷药，眼神雀跃道：“你乖乖听话，我就听你的话。”

        …

        丙丙在自己的房间里好生休养了几天，苍玲姑姑拿了许多治寒的仙药给她，她感觉自己慢慢地好了起来，只不过她不想出去那么快去当种莲仙子，更不想那么快出去见到那疯子！

        那日她扮演着圆圆替他敷药，敷完药正当她准备向他讨棵千年灵芝补气安神，修补体内被寒气所伤的脾脏时，反正这也算工伤嘛，他望着她突然来了一句，“丙丙你怎么在这？”

        丙丙恨恨地盯着桌上放着的那支点翠金银累丝珠花，决定不把珠花还给那疯子了，反正珠花也是她找到的，就让那疯子找不到着急去吧，疯得厉害时再把珠花拿出来哄哄他。

        在丙丙连续躺在床上一个月后，她终于厌恶了床上的无聊，决定是时候出去面对现实了。

        她端着一碗冰沙莲藕粉来到萧翊的房间，准备探一探疯子精神是否恢复正常。

        推门而入，萧翊正在案上批阅奏章，耀火珠在一旁上下蹦跶。

        耀火珠出现，必是老太婆又来派任务了，不知这次拿走的是萧翊身上什么颜色的小球呢？丙丙心里腹诽着。

        丙丙指着耀火珠提醒，“仙君，老太婆找您了。”

        萧翊怎么毫无动静，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案上处理公务呢。

        “你终于舍得来了，本君一直在等你。”萧翊自奏章中抬头。

        “小仙，小仙这几天身体不好，在房中休养呢。”丙丙有些气短，毕竟她旷工在先。

        “你躲了本君一个月。”

        “小仙，小仙”丙丙在脑中疯狂思索着说辞。

        “是本君的错，把你误认为圆圆。”

        丙丙：！这是什么剧情发展？

        “哈哈仙君您客气了，仙君怎么会有错呢？”其实那种情况下，只要是一个女的，他都会认成是圆圆。

        “本君知道本君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下次发病时你离本君远些，免得本君无意伤了你，本君自己闹一会儿就会好的。”

        丙丙：会好的办法是拿冰锥划伤自己受虐狂！

        “仙君，我是说如果，如果啊，如果你找不到圆圆，会怎么办？”会拉我陪葬吗？

        “没有如果，本君说了，她只是生气躲起来了，只要找到她，说些好话哄哄她，再亲亲她，她定会跟本君回家的。”

        得了，白说了。

        “你既然已到，那就出发吧。”

        历史总会惊人的相似，但又不会简单的重复。像上次一样，还未待丙丙反应过来，萧翊又提溜起她飞入云霄。丙丙想，看来她要提高点反应速度了。

        …

        魏尧是个七岁的乡下孩童，那日他头戴蓑笠，手执牛鞭在田间牧牛时，一个身穿粉红长群，头发梳成双平髻的女子突然出现在田间小路上，她说自己要去博识城探亲，却迷失在乡下小路之中。

        博识城就在家乡不远十里处，他是知道的。那是天下莘莘学子都向往的地方，书院遍古城，书香漫市井。朗朗读书声，声声入耳，悦悦入人心。

        当朝进士有多达一百名出自博识城，举人和贡士更是数不胜数。圣上很是看重出自博识城的人才，新封的宰相就是博识人。只可惜博识城虽离家近，但他还未曾有机会进得城中去。

        那女子说她叫丙丙，问他能否带她入城，她以十两银子作为酬谢。

        十两银子是他家三个月的收入了，魏尧很有些心动。看她长相可爱，又只身一人，不像是贩卖孩童的人贩子，更何况自己对那博识城也实在是好奇，略一思索下便决定带她入城。

        待入得城中去时，已是城中书院下学的时辰，路上络绎不绝的学子身穿青衿，背着书箧，耳边还时不时听到学子探讨诗文的声音。

        “你想读书吗？”旁边的女子问他。

        自然是想的，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此次探亲之人是我的堂哥，他在城中一间书院当夫子。你若是想读书，我可以跟他说。”女子的声音很是悦耳动听。

        可他家贫寒，父亲早亡，只余他与母亲相依为命，温饱问题尚且未解决，又怎会有多余的钱供他读书呢？‘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对他而言终究是个幻想。

        见他沉默低头，女子又道，“读书的银子问题你无需担心，你只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在博识城读书？”

        他在博识城读书，那母亲呢？他又住在哪里？吃什么？问题总是一个个出现，似乎要坚决阻止他读书。

        女子看他始终低头沉默，便说要带他去读书人的书院看看。

        女子带他去的是据她所说是城中最大，最闻名，位列城中“十大书院”之首的书院，书院正门悬有当今圣上御笔亲书的匾额“泰峰学院”，意为才学像泰山一般高且广。

        书院内有花园和一大口荷池，一路夹植松、杉、竹、柳，周围还有假山、石洞、楼、亭、池、榭等，院里最闻名的是一座高大的藏书阁，题为“澜清学海”，里面陈列书橱百余个，贮藏名家的各种法帖，经史子集若干，所见所闻皆是他一牧童不可想象的。

        他在书院参观一圈后，在一学馆里见到了她的堂哥。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不知为什么，他的脑海里出现曾经在书中看过的一句诗句，“皑如山上雪,皎若云中月”。

        “哥哥，这是魏尧。”旁边的女子向着男子说道。

        “你可愿在这读书？”魏尧听到男子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像一股清泉流进他的心中，消散了夏日的烦闷。

        旁边的女子又道：“哥哥，那我呢？你能当我的夫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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