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进城卖鱼

少年失忆了，并且失忆得很彻底。

        记不得自己姓甚名谁，年龄几许，家在何处，自然也无处可去。

        他身上的伤口方便医治，而脑内压迫神经的淤血，却不知何时才能消散。

        涂山月好人做到底，索性收留了他。

        “既然如此，你就留在我家吧。”

        对方坐在石床上，安静认真地注视着涂山月，等她把话说完。

        少年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生的一副好容貌，五官极为俊俏，清隽疏朗中，又自有几分端方矜贵。

        一双玉石般的眸子直勾勾的望向她。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涂山月一时有些语塞，她轻咳了两声，接着往下说:

        “但是我们家可不养闲人，你若要在我家待下去，就要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听明白了吗？”

        少年低声应下，没有表示出疑议。

        涂山月见这小子识相，满意的点点头。

        “那我以后就叫你阿池吧。”没个名字不好称呼。

        收留阿池当然不是纯粹好心，毕竟他们一家也只是勉强能维持生计，涂山月自有打算。

        一来家中缺个壮劳力，二来捡到这人时，他衣着华丽，或许日后，这份恩情能使他们一家得利。

        阿池对着涂山月时话很少，反而是对她弟弟妹妹时能放下些防备，和他们聊上几句，偶尔还能见着个笑模样。

        涂山月对他虽有些好奇，但也不想过度窥探，由是二人并没说过太多话。

        十日过去，阿池的伤眼见着好了不少，明日便是圩日，睡前，她想了想，对着阿池开口。

        “明日你跟我去城里吧。”

        阿池正在将屋里的椅子拼在一块儿，家里只有一张石床，虽然很大，但他们一家睡还是稍稍显挤，更没有位置来安置一个外人。

        于是她便想到用椅子拼凑成床的模样。再铺上两层麻布，勉强让阿池有个可以躺下的地方。

        睡的自然不会多舒服，但阿池也没抱怨过什么。

        阿池听到这话，回头看她，见她眼神肯定，便点了点头。

        能进城当然是最好的，说不定能让他想起些什么，他失踪这么些日子，或许家人都急坏了，若是能尽快恢复记忆，也可早日团聚。

        涂山月说，捡到他时是在易山巅上的天池处，也不知是他躲避仇家时藏匿到易山中，或是仇家见他重伤，以为他必死故而撤去。

        总之明日进城，还是要谨慎些行事。

        他正想着，涂山月突然递过来一块绢布，说:“明日还是蒙住口鼻，莫让别人认出你来。”

        两人竟想到一块儿去了。

        涂山月又将一盒草药递过去，“涂上这个，会让你脸色更暗沉些，清水便可以洗掉。你这样太打眼了。”

        少年太过白净，不要说在村里，哪怕在城里都是少见。

        涂山月可不想救了人，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就算了，还要招惹上麻烦。

        阿池微微颔首，睡前听话的将草药涂了整脸。

        每逢圩日，村里有驴车往返于易水村和梁州城中，方便村民出行，这驴车自然也不免费坐，一次往返每人需付两文钱作为车马费。

        涂山月起了个大早，正准备将要卖的鱼干鱼酱装好，却发现阿池已穿戴整齐等着她了。

        两人将东西收拾好，把背楼背上赶到村口天已大亮了。

        涂山月给赶车的陈大爷递上四文钱，两人便上了车。

        她身上穿了件粗麻布衣，衣服膝盖和手肘上都打了几个补丁，裤脚因为过于宽大，往上卷了几下，露出纤细的脚踝。

        养了半个月，终于不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皮肤也白净了许多。

        阿池就坐在她旁边，车上的另两个村民看着他们，似乎有些好奇，想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毛驴走着走着，忽然放出一个响屁，坐在后头的涂山月被臭气熏的脸都绿了，她赶紧往驴车另一头挪了挪，嘴里还嘟囔着晦气。

        阿池见状，一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见到涂山月扭过头来瞪他，他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

        “还有多久才能到梁州城啊？”

        陈大爷挥起枝条，在驴屁股上用力一抽，慢悠悠的答道:“快了快了，约摸还有半个时辰。”

        然后头也不回的向涂山月发问:“丫头，这小子，你认识的？”

        听到陈大爷发问另两个村民支着耳朵，等着涂山月的回答。

        涂山月莫名觉得好笑。

        也是，她虽觉得自己还是个孩童，可这年纪在古代也不算太小了，男女大防对古代人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涂山月推说他是母亲那边的亲戚，以此搪塞过去。

        接着便是一路无言。

        昨日傍晚刚下过雨，道上的烂泥坑里还有积水，驴车走在上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轮子时不时还会将水溅起来，让人有些烦闷。

        梁州城的守卫宽松，加上是圩日，他们驾着驴车很容易的就进了城。

        到了地方，涂山月熟练的将东西搬下车，找了一个宽敞的地方，在原地用打火石点上火。

        没钱买煤，干柴是自带的，她架起来，很快燃起了火堆。

        从背篓里拿出两条干鱼，用削好的木棍串上，在火上烤了烤，手脚麻利的给干鱼刷上秘制的酱料。

        干鱼和酸笋的香味独特，加上他们来的又早，对于饿了一夜的行人来说，这香味简直难以抵挡。

        涂山月感受到行人们若有似无的视线，将手中烤好的鱼递给阿池，压低声音对他说:

        “拿着，吃得香一点。”

        阿池还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手却下意识的接过了她递来的烤鱼。

        涂山月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眼前的行人，阿池会意，他举起烤鱼，就着蒸腾的热气咬了一口:

        “嗯，好香啊~”阿池抬高声音，语气夸张地说道。

        涂山月憋着笑，拿起自己手上的烤鱼，也咬上了一口。

        两人本就没用过早食，饿得紧，吃的也香。

        少男少女的姿容过人，加上这吃食的香气实在惊人。

        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围过来看。

        咕噜，咕噜……

        仿佛都能听到四周传来吞口水的声音。

        “小姑娘，你这鱼怎么卖？”

        终于有一位年轻娘子忍不住走上前询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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