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水落石出

这纷纷流言在京中转了一圈，终是传到了御前。

        早朝，金銮殿内。

        众臣像往日一般将诸事上奏，见无大事，景隆帝刚要开口说退朝，云舟逸突然出列。

        “陛下，儿臣有事要奏！”云舟逸徐徐道。

        景隆帝的话被打断，并不生气，他看向这个和自己越长越像的儿子，道：

        “有何事要奏？”

        云舟逸道：

        “陛下，可知此次会试的会元是何人？“

        司礼太监碎步向前，将那人名讳告知。

        “那又如何？“景隆帝来了些兴趣，也不指责他卖关子，问道。

        云舟逸面向景隆帝，再次禀明：“父皇，本次会元何须首，乃是胶州人士，父母自七岁就将其卖入了戏班，他在这戏班中呆了十二年，今岁是头一回参加科考。”

        “儿臣找人查过他的底子，他虽识得字，但学问浅薄、不学无术，往来接触的人也是三教九流，为何能高中？”

        这话不可谓不直白，云靖越听面色越严肃。他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云舟逸，不发一言。

        朝堂中引起了惊涛骇浪。一时间，群臣纷纷骚动不已。

        殿中众人也意识到了端王究竟要说些什么，三皇子派的人皆犹疑着要不要上前插话。

        云听枫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这次科举康王才是督办人，就算出了什么错漏，也是牵扯不到他身上的。但礼部不同，礼部是科考的直接督管部门，若真要闹起来，他在礼部安插的人怕是要折损许多。

        但云听枫毕竟还是沉得住气的，他做了个手势，示意簇拥不必开口，打算看看情况再说。

        “此次会试放榜之后，有多名考生写信揭发此次会试存在舞弊情况……”云舟逸顿一顿，双眼微微眯起，扫一眼着朝堂上众人的反应，继续道，

        “昨日，更是有名举子到京兆尹处击鼓鸣冤，科举舞弊乃是大案，牵连甚广，由是京兆尹并不敢私自处理，也并未上报，可儿臣不能见天下学子十多年的寒窗毁于一日，恳请陛下彻查！”

        “什么？”

        京兆尹腿一软，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儿就这么被捅了出来。

        文武百官瞬间哗然，面面相觑之余，一脸惊骇。

        这之中当然有知晓此事的官员。

        景隆帝肃着脸，看起来十分威严，他轻飘飘的看了京兆尹一眼，沉声道：

        “京兆尹，可有此事？。”

        京兆尹哪还敢再瞒，他连滚带爬的从官员队伍中站出来，心里是苦不堪言，横竖都是得罪人，却不得不开口道

        “回禀陛下，昨日确实有名落榜的举子击鼓鸣冤…“他声音低下去，想再分辨，却不敢去看帝王的脸色。

        束鹿国已经多久没有科举舞弊案了？

        自重开恩科以来，科举管控就十分严格，怎能想到还有人敢触这霉头？

        康王云浩然脸色巨变，这次科考是由他督办的，舞弊二字听的他心惊肉跳，他回头看了周铭一眼。

        吏部尚书周铭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道：“陛下，切莫听信端王诬陷之词！微臣担任主考官尽心尽责，手下官员清廉公正，可以以人格保证，绝对没有舞弊案的发生！端王贵为亲王，毫不证据随意诬陷微臣，微臣深感悲鸣，还请陛下还微臣的清白！”

        说罢，跪倒在地狠狠磕了两个响头，一副受尽冤屈的样子。

        他与容家有诸多利益牵扯，尽管看不上大皇子，可也是不争的大皇子党。

        云靖不为所动，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众人更难以揣测圣意。

        说到这里，云听枫也上前一步，向皇帝拱手，劝道：

        “父皇，如果早朝之言论传出去，必然引起哗然，那些落榜考生本就情绪低落甚至失控，此事真假尚且存疑，若是真有舞弊之事还好说，若只是捕风捉影之谈……到时候谣传四起难以控制，好好的科举盛会被流言侮辱，岂不痛心？”

        云听枫这一番话说的实在很有水平，看似中立，为学子们着想，实则在说云舟逸轻信流言了。

        倒不是云听枫想帮着大皇兄，康王被父皇厌弃，确实是他也乐见其成的事。

        可母后与他，一直都将云舟逸视作储君路上的最大阻碍，若是此事能让云舟逸得利，他帮上云浩然那个蠢货一回也未尝不可。

        云舟逸瞥了这个三弟一眼。

        他的神情那么从容自在，淡定温和，好似云听枫的话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那一眼不带任何感情，云听枫下意识却认为那是种轻蔑，一下将他心中的那点自得全部浇熄。

        “陛下，科考舞弊乃是大事，要平谣言，自然得有据可依。“褚景安适时地站了出来，他是礼部侍郎，科考虽不是他的职权范畴，但以他的身份说这话倒是合适。

        云浩然也迅速出列，立即进言：

        “父皇，周大人为了此次科举尽职尽责，任劳任怨，大大小小之事鞠躬尽瘁，几位副考官也是一丝不苟、一点不敢懈怠，怎么能听信几个落榜考生的狂言，便在这金殿之上、早朝之中随意污蔑是舞弊案呢？端王，你可有证据？”

        云舟逸丝毫不惧云浩然的呵斥，而是道：“兄长无需咄咄逼人，有或没有，查过便知。”

        “陛下，科举舞弊非同小可，事关朝堂选拔人才的公正性，这一关如果把不好，被无真才实学的鸡鸣狗盗之辈窃取高位，对朝堂来说可是灾难啊。”庄临风向前一步。

        这么一句说完，中心思想无非就是一个字——查

        他是皇帝信重的臣子，位及丞相，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庄临风一开口，堂上便没人再说话。

        半晌，景隆帝的声音才传来。

        “查，彻查此事。“

        一锤定音。

        圣上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一夜间，安城便变了天。

        会试头名会元，景隆帝命中书令亲自给他复试，重新出了一个题目，让他一人解题，结果何须首哪里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做出来的东西，真是不知所云，气得景隆帝当场将镇纸砸在了吏部尚书周铭的脑袋上。

        周铭活到这把岁数，还没想过有一日自己会血溅金銮殿，吓得直接昏了过去。

        景隆帝看得心烦，叫人抬走回家停职留办了。

        父皇气成这样，云浩然哪里敢捞人，众臣小心翼翼，唯恐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一时间无数弹劾康王和周铭的折子飞上了皇帝的案头。

        弹劾折子上的这些罪状，大略地说，周铭都沾上了，但往细里说，又都夸大太过。

        但凡穿上官袍，谁没有一点子这种的事儿。

        平日里无论皇帝还是官员，对这等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些自诩孤高的所谓清流，也不见得多么干净。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大家还是懂的。

        可这次的事情已闹到了这种份上，必须有个交代。

        其实这次的泄题也是十分戏剧化。

        吏部的金益通，也就是本次科考的副考官之一，他年纪不大，此人善于钻营，平日里在官场很吃得开，与周铭又有些沾亲带故，因此一直官运亨通。

        周铭有个儿子，名为周子睿，是他的老来子，一直十分得宠，虽然算不上不学无术，却与官场无缘。

        金益通观察许久，才发现此人有一点，便是好男色。

        于是便从胶州为他买来了一名戏子，正是那今年的会试榜首何须首。

        周子睿如获至宝，没少在父亲面前说金益通的好话。

        自那以后金益通和周家的关系愈发紧密。

        何须首却不甘心永远只当个兔儿爷，借着周子睿的爱重，以命威胁周子睿为自己套出会试的题目。

        今年会试题目因着他不下场，所以由他周锐出题。他最了解自己的父亲，竟然将父亲灌醉之后套出了题目，将之告诉了何须首。

        何须首得了题目，可他根本就是胸无点墨，大字不识几个，周子睿也是个不通科考的，若是诗词他还能做两首，可是策论之类的就一窍不通了。

        于是两人便将主意又打到了金益通的身上。

        周子睿借口自己想要参加科举，拿着题目向他请教。

        金益通本就是科举出身，为官多年，深知考官想看的是什么，洋洋洒洒写了一堆。

        何须首不敢怠慢，一个字一个字全文背诵默写下来。

        在考场上也是一字不拉的答完了题。

        他这一答，就答得太好了。

        许多政论都是朝廷众臣已有的政见，几个副考官在阅卷时就察觉了不对，但也没上报，还以为是哪家安排进来的人，反而给了高分。

        直接一下将何须首送上了会元之位。

        事情到这，也算水落石出，吏部多人被查认罪，礼部牵连之人也众多，连带着督办的大皇子，都被景隆帝劈头盖脸的一顿大骂，勒令他罚俸三年。

        这头何须首还做着美梦，周家直接就被抄了家。

        礼部尚书雍正昊督办不利，吏部尚书与左侍郎营私舞弊，知法犯法，被判抄家，还有那几名副考官，也有包庇之责，这几人肯定是要严惩的。

        这次的科举舞弊案，打掉了康王党许多人，也让云听枫的人折损了一名干将，云舟逸也趁机在两部安插了自己的心腹。

        科举舞弊案尘埃落定，殿试也顺利出了结果，选出了优秀的人才，一时间朝野同庆。

        【作者题外话】：好肥！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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