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上路

辰时还未到，涂山月便背着包袱，候在了她家正门门外。

        今早四五点她便醒了，梳洗穿戴好，眼见着离辰时还有一刻钟，见门房还未起身，便自己开了大门出来。

        她向来是个守时的人，再说又是如此重要的事情，她自是会早来一些。

        远处天边的旭日正缓缓升起，春日的暖阳照在身上，说不出的温暖适意。

        “等多久了？”

        她一回头，云舟逸正带着笑意，拍了拍她的肩膀，抱歉到，“我来迟了。”

        “不不不，是我出门得早了，现在还不到辰时。”

        涂山月话音刚落，城头辰时的更鼓声就响起来了。

        两人相视而笑。

        “我们走吧。”

        云舟逸点点头，接过涂山月身上的包袱，扶她上了马车。

        向曲江河口行驶的路上，云舟逸不时偏过头来打量涂山月。

        因着她要以云舟逸幕僚的身份一同出行，她今天穿的是便是一袭白色的襕衫，长发以玉簪束起，全身皆作了男子打扮。

        云舟逸第一次见她这般打扮，只觉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潇洒气派，像极了一位清冷矜贵的世家公子。

        “怎么了？”涂山月见云舟逸老是去看她，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的月儿真好看。”云舟逸笑了笑，“怎样都好看。”

        “有眼光，”涂山月挑了挑眉，拍拍他的肩膀，反夸回去，“我的阿池也很好看。”

        她这句夸赞自然是极真诚的。云舟逸今天穿的是一身窄袖玄色绣鹤圆领袍，头束镂金华冠，举手投足间，皆带着王侯的威仪与气势。

        到了曲江河口，沈修竹已在船边恭恭敬敬地候着了，在他身后，还有几位工部里他的亲信下属。

        几人向云舟逸行了礼，又冲涂山月拱了拱手。

        甫一登船，天上便又飘起小雨来，方才还是朝阳东升的景象，一眨眼便变作乌云蔽天。

        待到辰时，便发了船。

        船出了曲江河口，水流就开始湍急起来。

        他们要行的路线，乃是由曲江河口入黄河，顺着黄河中游一路向下，至怀仙渡处登岸颍州。

        那处是黄河几字形右下侧的一个拐点，受黄河水流冲刷最严重，再加上整个颍州地势低平，又处于南方，连月暴雨下来，受灾情况最为严峻。

        涂山月与云舟逸坐在船舱内，一边吃着早膳，一边观赏舷窗外水天一色的风景。

        不时有浪头拍打着船身，发出冲击的声音，船身也因此而跟着一阵摇晃。

        云舟逸是第一次乘船去这么远的地方。他身份尊贵，往日出行无不小心翼翼，加上从前一直拘在上书房里读书习武，更是连出京城的机会也是极少。

        涂山月也是头一回在这个时代乘坐这种规模的大船。虽然这船身行于水上，要比后世不稳当得多，但因着行船速度也不算太快，这晃荡也算是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同样是头一次乘船远行，沈修竹可就没他们二位这么好的耐受力了。

        船刚一开，他就觉得整个身体都在摇晃，直晃得人头晕眼花。

        待到出了河口，顺流直下，更是颠簸得他呕吐不止。

        涂山月见状，便回舱房拿了些防晕的丸药给他服了，又隔着时间为他做了几次针灸，这才慢慢止住了。

        ……

        官船在水上行了七个日夜，方才到了怀仙渡。

        甫一靠岸，便有候在一旁的几个官差前来迎接。不过一会儿，此处的县令许由也匆匆忙忙赶到云舟逸身前，恭恭敬敬地向他和他身后的一众人员施了礼。

        许县令年纪不过三十，高高瘦瘦，精神头十足，皮肤却是微微黝黑，倒像是在户外晒多了太阳似的。

        “端王殿下乞恕，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许县令不必多礼。”

        云舟逸轻声应答到，由着后者一路带着他进了驿馆安顿休息。

        原来此处县城名唤怀仙县，借怀仙渡常有船只经停的光，县里人口往来流动较多，经济也较周边发达些。

        更是由于时有官船经停，这小小的县城里竟也经过官府批准，下令建起了一座气势恢宏的驿馆。

        是以经此洪灾后，以怀仙县原有的经济基础，再加上朝廷拨发的赈灾物资，这儿并不算元气大伤。

        但怀仙县以北的颍州其他几个县就没这么幸运了，不仅常年饱受黄河水冲刷土地后留下泥沙而致盐碱化的灾害，再加上连月暴雨，损失可谓惨重。

        除此之外，怀仙县再往南的其他州县，由于地处黄河下游，地势更为低洼，也是受灾严重。

        许县令一路走，便一路向云舟逸一行人将这些情况一一介绍清楚。

        云舟逸点点头，不禁对这许县令生出几分好感来。

        他们原本的主要任务，是为着修筑黄河河堤而来，在这里不过暂时停留一晚稍作休整，其实说不上和这县令有什么关系。

        但这许县令却十分主动地帮他们详细了解当地风土民情，也省去了他们不少打听事情的功夫。

        第二日一早，许县令又亲自安排了数十辆马车，用以方便云舟逸他们前往黄河堤坝的所在地——

        颍州最北端的汝阳县。

        汝阳县距怀仙县不算太远，只横跨三个小县城，以快马车的行驶速度，大半日出头便可抵达。

        为了节省时间，云舟逸和涂山月中午便只在马车里，吃些豆包和肉干当作午饭。

        跟在他们两人乘坐的马车后的，其他马车上的大小官员，亦是有样学样，只求今日天黑前能快些到达汝阳县城内。

        下午时分，天色又渐渐阴了下来，虽不下雨，路上却是雾霭蒸腾，草木含凉，一切都带着漉漉的湿意。

        涂山月在马车里坐得略有些乏了，便靠在云舟逸肩头，闭上双眼，微微打起盹来。

        云舟逸膝头则摊着一本有些泛黄的兵书，时不时地瞟上几眼，再默背一段。

        马车行至约摸小半程时，骑马跟在马车一旁护卫的云十七，忽然伸头过来，冲车内的云舟逸小声道，

        “殿下，后头有人跟踪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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