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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矛盾(二更合一)


傅添被这个与文子茵如出一辙,却极度阴寒的声音吓得直冒冷汗,不敢停下脚步。

        他从徐氏医馆出来,奔入一条寂静无人的长街,来时似乎还有旧城喧嚣,离开却万人空巷。

        傅添锲而不舍地往前跑,天上的月亮被乌云笼罩,没有一点光,他似乎快被无尽的黑暗给吞噬了。街道两侧的亭台楼阁影影绰绰,暮色沉沉,难以言喻。耳边突然传来阵阵凛冽的风声,与一声洋洋盈耳的轻笑。

        轻笑?!

        傅添侧头一看,那位徐姑娘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与他并肩而行。

        娘呀!吓死人!真是神出鬼没!

        傅添面如寒霜,差点被吓趴下:“徐姑娘,您,您别跟着我了,我不找你爹了,另找别的大夫帮忙。至于刚才在你家医馆拿的药瓶,我付你银子!”

        他刚才嫌拿托盘到处跑麻烦,在徐氏医馆顺走八个小药瓶,把林夫人的中药和药渣都装了。

        徐姑娘的冰肌玉肤在黑暗中白得发光,扬起纤指捂嘴,巧笑兮然:“小小药瓶,何足挂齿,赠予公子便是。您想另找大夫,不如就找我。”

        “徐姑娘,你懂医术?”傅添脚步一顿,本来不应该相信这个诡异的少女,可她长得太像文子茵,说会医术,傅添便毫不犹豫地信了。

        徐姑娘施施然停步,柔声道:“我爷爷和爹都是京中名医,我从小耳濡目染,也会诊脉开药。要不是爹娘不喜欢我抛头露面,我的医术甚至可以在医馆坐诊。”

        傅添默然半晌,摸出怀中的八个小药瓶,交给她,“既如此,拜托姑娘了。”

        “好说。”徐姑娘笑吟吟的接过一个药瓶,扯开木塞,就往嘴里倒。

        傅添大惊失色,抢下药瓶,道:“小心!或许有毒!”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药瓶已经碰到徐姑娘薄而小巧的嘴,她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角。

        傅添胆战心惊,吓得不行:“哎呀!你不要命了?!”

        徐姑娘把傅添手中的药瓶木塞塞好,笑道:“不妨事。只要不是鹤顶红,鸩毒,就不会见血封喉。我觉得这个药方里有当归、柴胡、香附、丹皮和白芍,是缓解肝气郁结用的。”

        傅添气得发抖,恼她不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当回事,怒目而视,好半天才压下火:“徐姑娘,这些药是我给你的,你乱喝出了意外,我就是凶手!望你慎重。”

        徐姑娘开玩笑道:“你一点都不凶。”

        傅添:“……”

        她再试第二瓶药,就听话学乖了,没喝,放在鼻下,闻了又闻:“这瓶好像是护肝疏淤方,里面有龙胆草、羚羊角、丹皮、黄芩,可以去肝火头痛……”

        “第三瓶药里好像有当归、沙参、川栋子、枸杞子,可以治疗肝阴虚胁痛。”

        “第四瓶药里好像有枳实、竹沥、半夏等,可以治疗肝风痰涌胸闷,可是……”

        傅添听她话锋一转,便知有文章,急道:“怎么了?”

        徐姑娘拿着第四个药瓶,用力得似乎想捏碎它:“半夏不宜与附子同服,这个药方里面好像有附子。”

        这几个药方都是柳涵玥力荐的太医唐正开的,唐正与林夫人无冤无仇,没有杀人动机,难道是柳涵玥有问题?!不,不可能!

        傅添突然想起前几天柳涵玥与李志伟吵了一架,就是因为林夫人。

        那天,秋高气爽,柔和的风轻轻拂过,带来丝丝凉意,特别适合郊游踏青。

        柳涵玥一时兴起,拉着李志伟,带了一个大食盒,携随从和贴身丫鬟去游暄春湖。她穿着一袭雅致黄裙,裙裾飘飘,像蝴蝶一般好看:“夫君,你看,湖中的荷花真美。”

        李志伟轻摇手中折扇,笑道:“是啊,荷花是水中君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啊,池塘里有好多莲蓬,娘喜欢吃莲子羹。娘子,我想去摘莲蓬做莲子羹。你要不要吃?”

        柳涵玥蹙眉道:“不要。”你怎么不关心我喜欢吃什么?

        李志伟自然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奇道:“你不喜欢吗?”

        柳涵玥冷声道:“不喜欢。”

        李志伟又向前走了几步,看到路边有一棵桔子树,果实累累,黄艳可爱,笑道:“娘的院子里也有一棵桔子树。”

        柳涵玥突然脸色一寒,瞪着他宽厚的背,冷冷地道:“夫君,你先回去吧。”

        李志伟诧异回头,不懂柳涵玥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娘子,怎么了?”

        柳涵玥皱眉道:“你跟我踏青,为什么老提娘?”

        李志伟没想到她气这个,瞪大眼睛:“啊?!”

        柳涵玥瞪了李志伟一眼,转身走得飞快,半天也没见人追来。以为李志伟怪她使性子,不管她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直走到转弯处,她才发现李志伟一直默默跟在身后,若有所思,愁眉苦脸。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柳涵玥不睬他,李志伟也不好言相劝,就这么冷漠僵持到回家。就连晚上睡觉,两人也是背对背睡的。柳涵玥气得胃疼,又别无他法,总不能每次都是她迁就李志伟。

        第二天一早,李志伟去御书房当差,吃过晚饭才回来。

        柳涵玥和李老爷、林夫人一起吃的晚饭,席间说说笑笑,相处融洽。

        李志伟回来后,李老爷照旧要说教两句,才去书房处理公文。

        柳涵玥想去花园散步,李志伟说陪她,她忍不住蹙眉,“我一个人去,你就在家休息吧。”

        李志伟杵在门口,面色苍白,看着她,一语不发。

        林夫人本来懒洋洋地歪在软榻上,揉肚子消食,见儿子脸上颜色不对,诧异道:“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柳涵玥含混道:“没有,婆婆,我想一个人逛逛。”

        林夫人慢吞吞地爬起来,走到门口,看着儿子和媳妇,道:“涵玥,夜深了,花园的路又不平整,一个人逛遇到意外怎么办?让志伟陪你去吧。”

        “不用。”柳涵玥面无表情,倔强地一个人走了。

        走到远处,听到林夫人叹气问儿子:“哎,你们吵架了?你不要惹她!”

        柳涵玥没听到李志伟的回答,略惴惴不安,心情复杂地走到花园。傅添不放心,悄悄跟着她。这时天已全黑,云遮冷月,星疏黯淡。

        花园的回廊上挂着一串红灯笼,光线晦暗。她静静地靠坐在廊亭中,想起这几天的冷战,不禁泪凝于睫。傅添看了好生心疼。

        枯坐良久,柳涵玥才擦干眼泪回新房。她怕林夫人责问,无声无息地越过影壁。没想到林夫人就在影壁后面的竹躺椅上靠着,看到她,也没说话。

        柳涵玥以为大部分当娘的都会偏袒自己儿子,或说家和万事兴,教训她一顿,或说媳妇不应该脾气那么大,骂她一顿,林夫人竟什么都没说。

        她稍稍松了口气,走进内堂,坐在妆镜前卸钗环。

        傅添悄悄走到窗户下蹲着。

        李志伟在里屋看书,听到动静,面沉如水,走向柳涵玥,突然作揖道:“娘子,昨日是我错了,请你原谅。”

        柳涵玥抽出鬓上的缠丝金凤钗,攥在纤手里,冷笑道:“哟,我可不敢当!”

        李志伟见她“凶器”在手,更不敢造次,接二连三赔礼道歉:“娘子我错了!娘子对不住!娘子你不要不开心!”

        柳涵玥见他如此低声下气,自己里子面子都有了,不再绷着俏脸:“饶你一次,不可有下回。”

        李志伟登时大喜过望,笑道:“娘子,你大人有大量,不与我一般见识,我这辈子都会感激你的。”

        柳涵玥噗嗤一笑:“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真的吗?”

        李志伟连连点头,揽住她的左肩,殷勤道:“真的真的!娘子,我帮你卸妆好不好?”

        柳涵玥把凤钗放在梳妆台上,质疑道:“你会吗?”

        “会啊!我看……”李志伟张嘴就来,突然意识到不对,“我看人卸过。”差一点嘴又瓢了。

        柳涵玥心知肚明他说的谁,也不拆穿:“行吧,你试试。”

        就这样,两人和好如初。

        其实李志伟不懂,为什么柳涵玥不喜欢他提他娘,自古婆媳多矛盾,可他看柳涵玥与林夫人相处得很融洽啊。

        他哪知道,婆媳之间的战争,往往就是从男子的一碗水端不平开始的。他是林夫人生养的,知母莫若子,当然知道母亲的口味与偏好,如果他为母亲考虑的同时,也问一下自己的妻子,或许柳涵玥就不会生气了。

        傅添那时很为柳涵玥打抱不平,但他是李志伟的随从,可以梦里殴打他千百回,梦醒时分还是得恭恭敬敬的。

        正如乐德怀做的一首打油诗所说:公子虐他千百遍,他待公子如“初恋”。

        林夫人的药有问题,难道真是因为之前的事,婆媳二人生了嫌隙??

        应该不至于,林夫人身体不好,迟早……柳涵玥贸然下手有些多余!

        再说柳涵玥也不是扭扭捏捏,小心眼的人。

        天上的黑云渐渐散去,露出半轮弯月,浅淡的月光洒下来,照在徐姑娘白皙如雪的脸上,只见她眉眼极黑,红唇若血,说不出的美艳渗人。

        傅添的心脏又惊跳不安起来,悄悄打着退堂鼓,道:“多谢姑娘相助,在下告辞。”

        徐姑娘点点头,泰然自若道:“嗯。”

        傅添便作揖辞别,转身往李府方向走去,她也没跟来,高挑纤细的身影一动不动,一直停在原地,后面是高大空洞的各种楼台。

        在寂静的夜里,冷淡的月光下,她就像孤魂野鬼一般。

        傅添不敢多看,风驰电掣地奔向李府。

        他觉得少女很奇怪诡异,刚才他还鬼使神差地让她帮忙,现在却避之不及。跑了一段路,傅添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很轻,又忽远忽近的脚步声。他惊讶地回头一看,又没见人。他加快了速度,灵力一般,就靠身法神行百变,始终摆脱不了这个人。

        傅添右手暗暗运力,把沧海剑交于左手,准备攻击。他看了看地上,那人没有影子。却一直听到呼呼的风声,像有人跑动,又有脚踩过草地的声音。好奇怪!很少有人能跟踪他这么久,还揪不出来的。

        来了!

        傅添听到前面阴暗的巷子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沧海剑登时出鞘,一剑如虹,猛地刺去,结果手臂一震,剑被人轻松挑开。

        竟是柳涵玥!

        浅淡的月光下,勉强可见她轻松挡开沧海,紫色的裙摆轻轻飞舞,飘飘若仙,持剑护在高大挺拔面色急躁的李志伟前面。

        傅添觉得这个画面十分违和,到底该谁保护谁?

        柳涵玥再厉害,也是女子,该被呵护备至!

        乐德怀只会三脚猫功夫,仗着柳涵玥武功高强,狐假虎威,喝道:“傅添你干什么?!”

        傅添猝然吃了一惊:“乐德怀?是你!”

        柳涵玥护着李志伟,乐德怀则带着十个侯府侍卫冲了过来。

        傅添觉得没有必要负隅顽抗,收起沧海剑,悄悄打量柳涵玥。她面色苍白,冷若冰霜,目光中有谴责之意,心下惊慌不已,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她不快。

        他不过取了林夫人的药,找大夫查有没问题。对了,如果动手脚的真是柳涵玥,就会怕他查证。

        傅添之前完全没有怀疑柳涵玥,现在事情好像往他极不情愿看到的局面发展了。

        李志伟的脸色黑如木碳,跟柳涵玥倒真真是一对,一黑一白,特别像阴间的黑白无常。两人俱都沉得住气,不像乐德怀那般咋咋呼呼,竹筒倒豆子般发了通牢骚:“对,就是我!傅添,夫人刚刚咽气,尸骨未寒,你怎么就偷了一托盘东西背主私逃?”

        傅添气不打一处来:“放屁!谁说我偷东西?”

        乐德怀后退两步,躲在侍卫后面,手中灯笼照着他表情凝重的平凡脸,沉声道:“门房鲍叔。”

        傅添拿出怀中的八个小瓷瓶,怒道:“我要是偷了东西,不小心翼翼藏在怀里,还用托盘捧着,生怕鲍叔看不见是吗?我拿的是夫人的药,找大夫查有没有问题。”

        李志伟没想到傅添会去查证,自己只顾悲痛,还不如他心思缜密:“结果呢?”

        傅添不自在道:“……夫人有一味药有问题,加入不宜同时服用的半夏与附子。”

        李志伟脸色惨变,柳涵玥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乐德怀也吃了一惊。

        李志伟追问道:“当真?!你问的哪位大夫?”

        傅添如实道:“城南徐氏医馆的大夫的女儿。”

        “???”李志伟咬牙看了眼柳涵玥手中利剑,她与护卫暗暗走位,收紧对傅添的合围之势。“徐大夫在京城颇有名望,医术品德俱佳,但你不问他,问他女儿是怎么意思?我不明白。”

        李志伟一直与傅添讲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侍卫围住他。傅添心知肚明,也不揭穿,再说他压根没想逃离李府,怕什么:“少爷,我是想问徐大夫的,但徐大夫德高望重,不愿意说人是非,徐大夫女儿也懂医术,便帮忙看了下,说夫人的药有问题。”

        乐德怀不信,阴阳怪气道:“傅添,你说的是真的吗?”

        傅添身后是一堵高墙,似乎是某位达官贵族家的围墙,跳上去不难,可就显得做贼心虚了:“真的。少爷,除非你们赶我,不然我绝不离开李府,绝不背主私逃。”

        这倒是真心话。

        他逃走了,试炼怎么办?

        乐德怀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傅添背靠高墙,垂头示弱:“少爷,少夫人,我错了,我不该私自去调查,请你们责罚。”

        李志伟盯着傅添看了好一会儿,又看看柳涵玥,柳涵玥冷静地摇摇头。李志伟叹了口气,道:“傅添,你为主母奔走,有情有义,没想事不关己,趋利避害,何错之有?你跟我们回去,我自会派人调查母亲的事。”

        傅添暗夸少爷深明大义,胸有城府:“是,少爷。”

        一行人化干戈为玉帛,浩浩荡荡回李府。天已经大亮,门口匾额下已经挂上四个巨大的白灯笼,石狮子的颈子也系上了白绸,显得十分萧肃凄凉。

        李志伟看得一怔,脸色更苍白。

        年老体弱的鲍叔全身缟素,在门口当值,傅添心中恼他胡乱猜忌,又不好与这种忠心耿耿的老仆计较。总不能打他一顿,看他那副风烛残年颤颤巍巍的样子,只怕一拳都受不起。

        傅添自认倒霉,吃下这个哑巴亏。

        那天,李志伟又请了三个御医来,闹得人仰马翻。三个御医分别查了林夫人的汤药和药渣,都说没有问题。傅添说不清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被那少女骗了?!她骗他有什么好处呢?

        傅添觉得奇怪,和李志伟又带人去了徐氏医馆一趟,结果,徐大夫居然说他没有女儿!

        那少女到底是谁?事情愈发诡异了。

        林夫人的药没问题,傅添挑起的事端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地过去了,李志伟和柳涵玥都没找他秋后算账。

        倒是乐德怀好几次对傅添嗤之以鼻:“傅添,你这小子,还想学捕头查案啊?!”

        傅添不耐烦道:“对!没错!我又不是生来就是随从,我就不能有理想啊?”

        乐德怀冷笑道:“你这不是有理想,是有幻想!好端端无中生有,帮京城名医徐大夫生个花容月貌的女儿出来!”

        傅添:“……”

        傅添懒得理这个搅屎棍,明察秋毫,猜李志伟在生柳涵玥的气。李志伟根本不在乎他的所作所为,只要没杀人放火,都得饶人处求饶人。柳涵玥做主换掉了给林夫人诊脉的太医,林夫人就不明不白地去了,李志伟怪妻子不该自作主张,再加上卓歆佩在一旁火上浇油,他更生气。

        当然卓歆佩也没落到好,林夫人下葬后,李志伟就派人送她回江南。连她死乞白赖想过了林夫人的头七再走,都没被允许。

        柳涵玥对傅添颇有微辞,见他冷若冰霜,不假辞色。之后,傅添行事谨慎了很多。

        这一次,李志伟没有和柳涵玥冷战,但态度很敷衍,经常一个人在书房过夜,据他说是在挑灯夜读。

        柳涵玥满心委屈,独守空闺,常常在夜深人静时,泪流满面。她原本不爱哭,从小性格坚毅隐忍,尤其在母亲去世后,爹爹镇守北西时,她和大哥相依为命,没人可以依靠,不得不坚强。不然连家中奴婢都敢欺负他们。

        傅添每夜还是会去新房听墙根,这天祸不单行,没一会右腿突然麻了,一屁股坐在潮湿的地上,裤子又湿了,跟柳涵玥一起难过。甚至比她还心疼。

        天上的明月皎洁,洋洋洒洒地照着大地,照在柳涵玥精雕细琢的脸上,愈发明艳动人。她睡不着,叫千嘉烫了一壶桂花酒,准备了几碟下酒菜,对月小酌。

        她的窗户正对着这一株花繁叶茂的木槿花,景致宜人。突然想起某人发过的誓,“我爹娘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一起生活二十年都没有厌烦”,不禁苦笑。

        “他说的是我爹娘如何,又没说对我如何,为什么就多想了,为什么就恨嫁了……”

        傅添心道:你不要难过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对,我好像连自己也骂进去了。

        柳涵玥突然拿起桂花酒,跌跌撞撞出了门。

        在回廊值夜的千嘉和在偏房小憩的千念一起惊慌地追出去:“二小姐!二小姐!你去哪里?”又不敢大声喧哗,怕惊动了人。

        柳涵玥不理,俏脸红得像涂了胭脂,醉眼朦胧,脚步不稳地朝书房方向走去。傅添猜她要去找李志伟,蹑手蹑脚跟在后面。

        千嘉也看出来了,叹气道:“二小姐,你要去找姑爷,等明日酒醒再去,现在路都走不好了,能说清楚吗?”

        千念刚才急着追柳涵玥,外衫都没穿好,现在一边整理,一边柔声劝:“二小姐,千嘉姐姐说得对,我们回去好不好?”

        柳涵玥醉态可掬地拎着酒壶,又喝了一大口:“不好!不好!等我酒醒了,就没勇气了!”

        千嘉和千念相顾皱眉,想抢酒壶,不是柳涵玥的对手,急道:“二小姐,别喝了!”

        千嘉冲上去,挽住柳涵玥的胳膊,道:“二小姐,我扶你。”

        柳涵玥咯咯娇笑,声音比清醒时甜腻妩媚:“千嘉啊,不用你扶,我自己能走。娘没了后,大哥跟着爹随军,我们走过很多路,从恒城到湖城,从湖城到阳城,从阳城到京城,我们都走得四平八稳,一步一个脚印。我从侯府嫁入李府,以为自己又有家,又有爹娘了,没想到,真没想到……”

        傅添听到她的喃喃自语,莫名就觉得她没有嫌疑了,即使她没有拿出任何证据,他就是信她。

        千念、千嘉一直跟着柳涵玥,经历过那段搬家迁徙,颠沛流离的日子,被她酒后这几句话说得眼圈都红了:“二小姐,我们知道,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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