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颠倒黑白的本事

“老夫年岁大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手脚快，姗姗来迟，还请王爷见谅。”

        一声沉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跟着，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身着青袍大约耳顺之年的男子走了进来。

        看见来人，赵渝的眼底闪过喜色，“老师，是本王在这深夜之中打扰老师，辛苦老师拍这一趟，该是本王向老师道歉才是。”

        文仲看向他昔年最得意的学生，眼前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就双手抱拳，行了一个下臣礼数，“王爷千万不要这么说，老夫可承受不起。”

        围在赵渝身边的其他臣子们也纷纷向文仲行晚辈礼，至于刚才当众说文仲的梁大人则是表情讪讪，稍稍扭头，似是不愿意面对文仲看过来的眼神。

        文仲瞅向那脾气硬的跟石头般的梁大人，轻轻摇头后，道，“当年京城有关于小女的传闻实在是让大家见笑了，在场之中，多数都是已为父亲之人，想必多少也是能够体谅老夫的心境。我家那个丫头是老夫老年得女，从小到大都被老夫捧在掌心中长大，养出了点骄纵任性的脾气。尤其是在这婚配一事上更是极有主见，不然，也不会让老夫头疼这么多年。今日听闻有大人再提这件事，着实让老夫汗颜，说起来都是老夫教女不成，这才闹出了这样一场场笑话来。”

        梁大人没想到这个文仲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提起这件对文家来说并不算光鲜的旧事，当场脸色更是尴尬异常，恨不能立刻转身刨个洞，让自己钻进去才好。

        至于其他人，在听见了文仲的这番话后，皆是各个陪着笑，说着‘孩子小不懂事’这样的话；一时间，竟再无人怀疑文家巴结当朝天子之事。好似刚才的风波与疑虑都不曾出现过一般。

        赵渝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在看向自己的恩师时，绕是他也忍不住心生敬佩。

        他作为文仲的学生，最是清楚他这位老师最大的本事是什么，很多人都敬佩与文仲的才学，敬重书香门第的文家；可事实上文仲最擅长的是长袖善舞、审时度势；瞧瞧，这就是他这种老臣的本事，三言两语之间就能化解对他的不利传言，还能让在背后议论他的人没脸见人。

        这哪里是自揭自家的丑事，分明就是以退为进，打得一手好牌；当年他拜入文仲名下，真正想学的就是他这一身本事，也幸亏他多年来悉心教导，这才有了今日被世人所知的温文尔雅五皇子，彬彬有礼宁王爷。

        赵渝并不理会那个恨不能找条缝让自己钻进去的梁大人，而是朝着文仲走过来，亲自将他搀扶着坐到自己先才的位置上，声音谦和，“老师，过往旧事咱们都不用再提，文姑娘秀外慧中，自小又是饱读诗书，被您当成心肝宝贝养在手心里的人，又怎会被几句闲言碎语所影响；更别提什么教女不成这种话，这世上，若是连老师这样的人都不会教养子女，只怕这世间也没有哪个父亲敢站出来说自己教养的孩子是最好的吧。”

        文仲很是受用赵渝对他的礼遇，脸上带着笑，看向他，“你们这些人，惯常喜欢用好听的话来哄我这个老头子，就连王爷你现在都跟他们学的一模一样；哎！都说子女是父母上辈子的债，以前老夫还不信这句话，现在可算是信了。”

        这话说的风趣幽默，再配上文仲故意表现出来的头疼表情，立刻就让小殿里的氛围大变，所有人的脸上都见了笑。

        文仲在自我调侃一番后，就又看向了赵渝，“王爷，你今晚将我们招来，可是已经决定，彻底实施自己的计划？”

        赵渝抱拳，看向文仲，“老师，您是看着本王长大的人。从小到大，本王所求不过是希望有一处能安身立命之地，能有一身保家卫国的本事，这样也算是不辜负父皇对本王的教导，也不辜负了母妃当年对本王的期待；可没想到，一场大变将所有的一切都毁了。父皇驾崩，母妃被人活活逼死，就连当年跟随在本王身边的不少人都受到了迫害；这些年，本王也曾劝说自己，将一切都放下，不要再与天命抗争。”

        “但是，每每午夜梦回，本王都能在梦中看见母妃满脸是血、死不瞑目，父皇亦是躺在龙榻上，对着我这个不孝的儿子默默垂泪；本王活了二十几年，看似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就是个负心人、胆小的人。本王无法为母妃报仇，就连那些因为本王而枉死的人，本王都没有办法替他们主持公道；这样的噩梦日夜纠缠着本王，让本王片刻也得不到解脱。如今，本王算是想明白了，与其这样活着承受煎熬，还不如像个堂堂男子汉一样为自己拼一把，为了在场的所有人拼一把；将来，若本王赢了，自然会有无数荣华富贵可回馈给大家，但若本王输了，大不了十八年后，本王再做堂堂男儿。”

        讲完这些，赵渝就殷殷的看向文仲，“老师，您教导本王长大，对本王有着授业之恩。如今本王父皇与母妃皆不在，有道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本王想要从您的口中听到一句，可否会支持本王走上这条艰辛的路？”

        文仲看着陈词激昂的赵渝，伸出颤抖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拳头，“王爷仁善至孝，令我等动容，若这个时候老夫不站在您的身边，试问还要站在哪里？”

        “老师……”

        文仲眼神坚定道，“王爷，尽管放手去做，您放心，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成为您坚实的壁垒，支持您的任何一个决定，绝不后悔。”

        赵渝深深地对着文仲鞠下一躬，然后，再度抱拳向着追随他的其他臣子们，再度鞠躬。

        面对这样一个鞠躬，在场诸人可不敢挺直身形领受，而是微微侧身，纷纷躬身还礼。

        看到这一幕，站在一侧始终安静如磐石的姜恒眼底闪过喜色。

        一切果然如王爷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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