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姐姐

笑容灿烂，仪态大方。

        两个浅浅的梨涡，醉人荡漾。

        系着围裙带子的腰，不盈一握。

        轻声细语的嗔怪从欧阳沧岚轻启的嘴唇中飞出：“长河，跟你说多少次了别用手抓饭，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老记不住。”

        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她顺手把筷子递给了傻宝。

        “嗯，知道了。”傻宝嘴里塞满了炒肉，两个腮帮子鼓起来，随着牙齿的咬合上下起伏，说话时的声音像是哈士奇在呜呜。

        看着傻宝狼吞虎咽的吃相，欧阳沧岚捂嘴轻笑，活脱脱像只仓鼠，又怕他一不小心堵住会厌软骨。

        她自己还没盛饭，夹了一些翠绿的油麦菜到傻宝的碗里，抽两张纸巾欲擦他嘴角的油。

        傻宝下意识躲开了，害羞地撇撇嘴：“姐，我自己来吧。”他应付式地擦完嘴，起身没等沧岚反应过来就帮她装饭去了。

        “哟，你小子，有点良心嘛。”欧阳沧岚心里乐开了花，以前的弟弟，别提多调皮了，现在长大了，懂事许多，唯独话变少了。她晓得傻宝处于青春期，与女孩子交流的时候在意分寸，虽然二人是姐弟，多少也隔了点距离。

        “那是，我姐炒的菜老好吃了，天下第一，浪波腕(numberone)！”傻宝竖起大拇指，为自己有一个大厨级别的姐姐得意不行，神采飞扬。

        欧阳沧岚伸手想去捏傻宝的鼻子，紧急撤回转了个弯撩起自己垂落的发丝，边动筷子边说：“瞧你小嘴甜的，尽会花言巧语，还真是个傻宝。”

        欧阳长河的星星眼里满是无辜：冤枉！臣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傻宝嫌弃自己的姐姐啰嗦，于是没有再开口。但欧阳沧岚怕吃饭时太安静了尴尬，时不时讲几个笑话活跃生气。

        她问傻宝昨天有睡好吗，傻宝说有，十一点就睡了，睡得可香了，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整个人美滋滋。

        欧阳沧岚与他对视两秒，晓得自己的弟弟又说谎了。

        你以为欧阳小姐有读心术吗？不，是因为欧阳先生的黑眼圈出卖了他。

        她不是没来由地随便问问，而是因为房子隔音效果较差，半夜里她经常会听到一些床铺吱嘎的响声和傻宝的叹气声。

        欧阳沧岚今年二十二岁，刚读完大四准备考研，去年因疫情赶回来，恰好父母在县里工作忙，叫她和弟弟在学校租个房子互相有个照应，她会做菜也能辅导长河功课，弟弟上学自己就在家攻坚克难，争取录入211。

        她想起当年高三下学期的时候每天起早贪黑不敢浪费一点时间，搞得自己筋疲力尽得了一场大病，发高烧连续打了三天吊瓶。

        后来她才明白，身体健康比任何东西都重要，若是累垮了，精神也得崩溃，更别提其他。

        所以她很担心傻宝现在的状况，头发上隐隐约约有几根白发，会不会是压力太大。

        欧阳沧岚也不是没想过兴许是谈恋爱导致的，但在这方面自己都是个雏儿……

        她才貌出众，虽然与傻宝是一个妈生的，但是肤色两极分化，傻宝——是后天晒黑的也说不定。大学里的系花，故是有许多人追求。可她仿佛没那方面的心思，送上门的蛤//蟆肉一个个给婉拒掉，连室友都嘲笑她性冷淡。

        欧阳沧岚不忍心戳破他，回了一声那就好，打开手治学网家长端app查看傻宝的月考成绩。

        “你这英语，怎么又不及格——”话音未落，傻·神机妙算·宝早已放下筷子不动声色地溜进了自己的卧室里。

        只留下沧岚美女一个人对着空气发呆：哎，弟大不由姐。小家伙四五岁的时候还屁颠屁颠地跟在我后面要玩具呢。

        傻宝在房间里，门缝虚掩，厨房传来一阵阵锅碗瓢盆的交响乐。

        最开始傻宝还会争着洗碗，但沧岚执意他读书累需要多放松休息，他抢不过。看着姐姐清瘦的背影，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对他的细心照顾数不胜数，但他却不能反过来帮她分忧分担，就像是多年前一样。

        傻宝拿出抽屉里的手机习惯性地打开社交软件。消息有七八个，基本上是兄弟发来的b站鬼畜视频或者nba精彩片段。

        肌哥【傻宝，我星耀一了，马上王者，快点和我一起快乐双排】

        傻宝【没时间，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肌哥【二次元暗黑系漫女动图gif】

        傻宝【叫炸鸡陪你玩】

        肌哥【二次元清纯漫女图jpg】

        退出聊天框，傻宝点开动态。

        被雪刷屏了。

        十几二十条不同好友的说说，如出一辙的漫天雪景配图，搭上浪漫的抒情文案：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与之突兀的肖涵诺不按常理出牌，只发表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五年前，来季安的第一年，外婆告诉我，故乡下了雪】

        像是在思念与回忆着什么。

        傻宝觉得那句短诗很可笑，如此奇葩的说法，给北方人开挂吗？

        他返回好友列表，向上划拉着。屏幕里出现了一个可爱龙猫的灰色头像，手指停顿两秒，轻触。

        这个动作已经做过无数回。

        聊天界面里是自己发出的上百条消息。

        四年前，三年前，两年前，去年，今年。

        【在吗】

        【怎么不回我消息】

        【你到底去了哪里】

        【你这样真的好玩吗】

        【骗子，恶心】

        【你是不是故意不理我】

        【我错了，你回来】

        【我是傻宝，我很想你】

        【………】

        激将法，煽情法，还有那些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没有一条回复。

        他想，就算他哪天发出去的消息最前端出现一个感叹号，对他来说也是救赎。

        他紧抿着嘴唇，拿出最后一份勇气，查看她的动态。

        发布时间：2017年7月。

        内容：暂凭樽酒送无憀，莫损愁眉与细腰。人世死前惟有别，春风争拟惜长条。含烟惹雾每依依，万绪千条拂落晖。

        配图：季江+蓝天白云，青鹤绕着孤岛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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