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峰回路转（三）

　　言小幼心中暗忖：这倒是意料之外了。
　　众人也是吃了一惊。
　　虽说江湖偏远，朝廷的限制比较少，但归根究底他们都是君主的子民，朝廷便是再忌惮他们，他们终归也要受朝廷管束的。
　　中贵人道国君有旨，众人便只得跪下接旨。
　　旨意说的简单，大约便是知道云空沙曾经从军抵御外敌，应用非常，特地下旨请云空沙入京接受封赏。
　　众人心惊，言小幼自幼跟在父亲身边，多少也明白一些，既然圣旨中没有说赏些什么，那应当也无甚实际封赏，这一封圣旨，大概也就是国君仁慈，特地派人来解他们如今的危局而已。
　　国师曾说，国君仁慈，是将百姓的生息放在心里的。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他们二人之困，在国君繁忙的国师中或许连一粒沙尘都算不上，可是国君还是顺手解决了他们二人的困境。
　　士为知己者死，国师愿意为了国君的江山献身，是信极了国君可以给百姓一个清平盛世的。如今只观山脚下那一处镇子的变化，便知国君也确实是真的做到了的。
　　言小幼思绪万千，拽着云空沙谢了恩，将明黄的圣旨拿在手中，言语间似乎底气更足，又问了一遍：“怎么样，打不打？”
　　江湖中人往往不愿与朝廷对上，此时也不待苏掌门再坚持，居然纷纷劝慰起他来。
　　三言两语之间他们口中的“余孽”似乎从来不存在过，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声讨瞬间变成了轻飘飘的误会。
　　苏掌门似乎心有不甘，却也知道大势已去，也只能咬着牙道了一声误会，愤愤然离去。
　　此时言小幼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气力一般，脚下一软险些要倒下去，好在有云空沙时刻守着她，早早将她扶住。
　　或许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使他顾不得许多，虽是红了脸，却依然将人抱在了怀里。
　　反倒是言小幼竟有些不知所措，红着脸挣扎出来：“这许多人看着呢。”
　　众人笑了一阵，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许久，点手春轻轻叹了一句：“这一遭，真是荒唐啊。”
　　来势汹汹的讨伐，转瞬间便溃不成军，甚至没有废一点点兵刃，便能绝地求生化险为夷。
　　“是啊，真是荒唐。”言小幼跟着附和一声，她原怎么不曾想过，她曾经心心念念潇洒恣意的江湖，居然比那些话本子还要荒唐虚伪呢。
　　“诸位。”言小幼和云空沙整肃面容，深深作了一揖：“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请受我二人一拜。”
　　红拂等人也不同他们客套，坦然的受了一礼，方才将他们二人扶起来：“这有什么，不过是你平日里结的善缘，我等不愿意相欠罢了。”
　　几人叙了一会子话，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末了，红拂打了个呵欠：“许久不见，居然还不如往来的书信中有话可说了。我总记挂这家中孩童，不如就此别过了，总归，咱们的书信还能寄与对方。”
　　言小幼笑道：“是啊，总归还能写信，你们夫妻出来的时日也不短了，总也要回去看看。如今铺子杂乱，也没法留你用饭了，等那一日我做了糕饼，拖镖师给你捎过去。”
　　红拂叹息着，抓着言小幼的手走到门口，似是有些欲言又止，最后目光落在云空沙身上。
　　云空沙道：“红拂姑娘放心，过了这一遭，日后大约都是顺遂日子，我会护着她，也不会负了她的。”
　　红拂笑道：“也罢，你们二人，我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说罢便转身离开。
　　点手春拍拍云空沙的肩膀，曾经的话痨如今说话倒是简短了许多。
　　“走了，保重。”他说。然后快走几步，跟上红拂的身影。
　　红拂不曾回头，却也知道点手春跟了上来，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与他十指交扣。二人最后朝身后挥了挥手，便在落日的余晖中越走越远。
　　“阿弥陀佛。”非白念了一声佛号，便也要告辞：“贫僧的菜园子被毁了个七七八八，总要回去修整一二。若是修整及时，说不得还能救回一二。”
　　云空沙恭恭敬敬地还了一礼：“如此，便不留大师茶饭了。”
　　非白走了两步，忽然转过头来：“云施主，妆娘子还拖贫僧带了两句话。”
　　“他说，也不独你们二人有菜园子，先做什么便做什么去，不必挂念着他的埋骨之所。”
　　云空沙愣了愣，道：“多谢大师。”
　　非白慢吞吞的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忽然脸色一变，留下一句：“那厮怕是盯上了我的菜园子。”拔腿便往回跑去。
　　言小幼和云空沙耳边只留了些呼呼的风声。
　　“这和尚，果然越活越通透了。”言小幼笑着笑着，忽然就笑不出来了，和云空沙交握双手，目光平静的看着远方。
　　知道天完全黑下来，看不到路，也看不到他们彼此。言小幼没有上灯，只是静静地听着不远处夜猫子诡异的如孩童啼哭般的叫声。
　　“二麻子，我累了。”言小幼低声说。
　　云空沙将衣服披在她身上：“如此，咱们便回去吧。”
　　或许，他和妆娘子是真的有一点作为兄弟的心有灵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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