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朵纸玫瑰

钟父安排钟斐在这周五办理离职手续，但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到周三的时候，方奶奶莫名其妙地生病了，无法自主站立，连胃口也大减。等家里人手忙脚乱地把她送到医院，经医生诊断才知道原来方奶奶得了轻微脑梗。

        最近天气转凉，正是老年人心血管疾病的高发时间。虽然医生也再三安抚他们，说方奶奶的情况属于脑梗之中比较轻微的情况，在医院输了药，观察一两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但是方奶奶还是惴惴不安。

        她一辈子都没有住过医院，刚住入院的时候一侧身体不能灵活自如地活动，因此她在医院里住的两天吃也没有吃好，睡也没有睡好。

        方父要请陪护，但是又怕医护只拿钱做事，不会照顾到方奶奶的情绪。于是方父亲自在床边照顾自己母亲，和吴萍互相替换照顾了一周之后，他的脸上肉眼可见的疲态。

        是夜，钟斐拎着满装着自己煮好饭菜的保温桶，来到医院，方奶奶的病房中。

        “奶奶，让爸爸妈妈回去休息，这几天我在医院陪你好吗？”钟斐摇动病床的调节手柄，把病床升起来，在方奶奶身后垫了枕头。

        方奶奶的情况渐渐好转，说话也比刚刚入院口齿清晰起来：“你还要上班，让吴萍和方钢两个人来吧。”

        钟斐把围兜抻展系在方奶奶的脖子上，在床上架起折叠桌子：“我看爸爸妈妈这一星期太累了，我替他们两个照顾你几天。”

        拿着勺子递到方奶奶的嘴边，钟斐喂下一大块煮到稀烂的花菜：“我和方译还年轻，也就是这一星期，没事的。再说了，火锅店的工作我已经辞了。”

        方奶奶一听这话，激动起来，沾着米粒的嘴巴不停翕动，唯一能动的左手紧紧攥着蓝白床单：“那怎么行，你这个孩子啊。”

        钟斐又喂方奶奶喝了一口汤，安慰她道：“我怎么会为了这件事离职呢？”

        “我自己想了想，现在这个时候，趁我还年轻，还可以多读几年书长长见识。”

        “等到我以后年龄渐长，可能就没有这个心境了。”

        方奶奶想到了上次和吴萍闲聊，说起小两口要孩子的事情，语重心长地提点道：“小斐啊，不是奶奶想催你们赶紧要孩子，你也看见现在这个情况。奶奶想，你们要是有要孩子的想法，趁早打算。”说完，她意犹未尽地拍拍钟斐的手臂。

        钟斐在医院守了方奶奶五天，晚上在陪护床上睡觉，白天回去洗个澡，小憩一会，等到饭点再准备好可口的饭菜带到医院。

        医院里的饭不好吃，虽然都符合病人养病时候清淡的要求，但是米和菜都很一般，蒸好的米饭也没有米香味，炒好的菜只有咸味。

        “嗯！”吴萍看到钟斐端着碗勺去喂方奶奶，香气四下飘荡在病房里，大步流星凑到保温桶前深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啧啧赞叹道，“小斐厨艺很不错啊，怪不得我这几天瞅着方译的脸都圆润了一圈，这个鸡汤一进口，谁还想着出门应酬啊。”

        方奶奶听到这话，和吴萍一唱一和地打趣起钟斐：“是啊，我也是生病了，才有这么好的口福。”

        “妈。”

        “奶奶。”

        钟斐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局促不安地喂了方奶奶一口鸡汤，壮着胆子嗫嚅道：“你们喜欢喝，我以后每周回家都给你们炖汤。只怕我这半路出家的厨子，手艺远比不上咱们家的阿姨，平白让人家笑话。”

        “谁敢笑话你？”方译西装笔挺，站在病房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呦，正说到你，你可就来了。”吴萍转过头，看到自己儿子来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直线。

        “我来看看钟斐给奶奶准备什么好吃的，下班第一时间赶到这里，打你们个措手不及。”

        方奶奶也笑了，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为自己辩驳道：“钟斐天天给你做好吃的，还不能趁奶奶生病，来这孝敬孝敬奶奶。”

        “奶奶还说呢，”方译假装生气，长指拽松自己的领带，而后取下来顺手放在钟斐的手提包里，“我们结婚才三个月，奶奶真舍得让你孙子一个人待家里，这几天竟然一天也没放钟斐回家陪我。”

        钟斐看到他熟练的动作，近乎一气呵成，心里的激动四下迸溅，表面强装镇定。

        方奶奶对方译的抱怨不屑一顾：“钟斐主动照顾我，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倒好，来奶奶这里兴师问罪。”

        “奶奶，我不是和您说着玩呢。”方译坐在方奶奶的床边，接过钟斐手中的汤碗，亲自给方奶奶喂饭，“您喜欢，就让她在这里照顾您。”

        “奶奶怎么会那么不近人情，今天吴萍在这里陪我，就让钟斐回去休息休息。”方奶奶看看吴萍，两人默契相视，皆是一笑。

        “哎，你现在大忙人啊。”方译系好安全带，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钟斐，缓缓启动汽车，“四五天看不到人，都要来这里逮你。”

        钟斐淡淡地笑，露出一排贝齿：“这不是给爸爸妈妈分担一下，爸爸和你有公司的事情要忙，可是又不能把照顾奶奶的任务放在奶奶一个人的身上。”

        “我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方译突如其来来了这么一句。

        钟斐后知后觉，最近几天住在医院，每天就早晨回家里待一阵子，几天没有和方译碰头，但是他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还要别人管吗：“助手订的饭不合胃口吗？”

        她紧接着说：“那你就应该和她说，多换几家，只点你喜欢吃的。”

        “我也喜欢喝鸡汤。”方译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伸手指向不远处还未打样的便利店，“那个超市还开着，我们去买活鸡，我今天晚上要喝鸡汤。”

        “活鸡？”钟斐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回复道，“我不会杀鸡。我们家里还有早晨炖的，我给你留了半锅。”

        方译闻言在下一个红十字路口打方向盘，调转车头，驶向回家的路。

        等到钟斐换好家居服走出卧室的时候，看到方译早就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装模作样地换着电视台。

        方译来的路上还对她热情满满，手舞足蹈地要钟斐一会给他用鸡汤下面条。这会子又不言不语地坐在沙发上，当她是透明人。

        钟斐摇了摇头，走进厨房，随即掩上了门。

        她现在搞不懂方译在想什么，不让她喜欢他，却又做着一些令人误会暧昧的事情。

        方译在她关上厨房门的一霎那，溜到了沙发临近厨房的一端，煞有其事地看着厨房里朦朦胧胧那个劳作的身影。

        看到厨房门有隐隐打开的趋势，方译仓皇失措地爬回原来的位置翘着二郎腿，装模作样地等着钟斐叫他吃饭。

        钟斐摆好碗筷，轻轻唤了方译一声，方译故意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等着钟斐叫他第二声，谁知道钟斐直接过来从他手里夺过遥控器，摁住关机键，又喊了一声，就头也不回地坐到餐桌边自己吃起来。

        方译见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长吁短叹，时不时用余光盯着钟斐的反应。他这几天看到钟斐忙前忙后照顾奶奶，想试探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

        是不是真的像奶奶说的那样，钟斐爱他，爱到爱屋及乌，连自己奶奶也无微不至地照顾。

        钟斐被他弄得无比烦躁，把筷子猛地放在碗上，碗筷撞击发出不小的声响，惹得方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赶紧灰溜溜地来到餐桌边准备吃饭。

        钟斐曾几何时有过这样的反应，不过这几天又累又心焦，不但要应付医院夜间的检查，还要照顾方奶奶的吃穿洗漱，本来就疲惫不堪。方译吵着闹着要喝鸡汤，现在又坐在原地拿乔，饶是再好的脾气，这个时候也会爆发。

        “你这个汤有点咸，”方译见两人都默不作声，寻了个由头，自己主动开了口。

        钟斐果然上钩，她拿起自己的勺子盛了一口放在嘴里，砸吧砸吧嘴尝味道：“没有啊，今天也没有听奶奶说。”

        “奶奶上年纪了，味觉迟钝了。再说，是你做的，她也不好意思挑剔。”方译帮忙分析道。

        钟斐再尝，味道还是刚刚好，炖好的鸡汤虽然没有刚出锅的鲜美，不过也没有方译形容的那么咸的过分。

        “我碗里的就很咸，不信你尝。”

        方译一本正经地从自己的碗里盛出一勺，递到钟斐嘴边。钟斐微微躲闪，还是让他把勺子伸在她嘴边。

        钟斐从来没有和方译用过一副餐具，更不要说是方译主动递过来的，她的脸红地像是集结在一起的晚霞，羞涩地微微张嘴，轻轻地抿了一口鸡汤。

        待她回过神来，恼怒地抽起身后的靠垫，冲方译扔过去：“你居然敢骗我。”

        方译的眼睛灿若晨星，微微敛着笑，轻轻咬着下嘴唇，掩饰不住笑意：“你太好骗了吧。”

        “看我不教训你。”钟斐从自己的位置上勃然而起，把自己的手伸向方译的后脖颈。入秋之后她的手就冰冰凉凉，今天就用方译的后脖颈给自己暖暖。

        方译大笑着，转身双手握住钟斐的手腕，看着她张牙舞爪却又靠近不了自己，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笑声更是开怀。

        钟斐不服，努力扑向方译，却被他的大手禁锢，难以动弹，也无法挣脱。

        方译一个巧劲，把钟斐摁坐在自己的大腿之上，侧过头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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