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朵纸玫瑰

“胡闹！”钟父掀翻木头书桌上的茶杯,  茶杯里滚烫的的热水铺满桌面，顺着桌沿一滴一滴滴在木质地板上。

        今日无事,  他留在家里等着钟斐和方译回来吃饭，只等来钟斐一人和她已经和方译离婚的消息。

        听闻她婚前隐瞒自己签署了财产公证的协议，钟父怒不可遏,  一拳砸在桌子上,  桌子发出闷响。

        “离婚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敢瞒着家里，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的。”

        钟父气急攻心,  涨红着双眼,  嘴角的胡须翕动,  举起巴掌就要冲钟斐脸上招呼，狠了狠心甩开手负在身后，终究还是没有落下去。

        “我自己的事情，我能处理好。”钟斐低着头,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语气里满是倔强。

        “靠你自己，靠你自己,  你总是什么都靠你自己。什么时候把这个家,  把我这个爸爸放在眼里。”钟父怒火中烧，转过身子看向身后墙上悬挂着的石英钟，不肯看她一眼。

        “我一直都很尊敬爸爸。”钟斐微不可查地叹口气，“可是我不得不离婚。”

        钟父闻言，瞪大双眼：“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离婚也是两个家庭的事。”

        “你们两个人不顾我们的意愿非要自己离婚,  不好好地安心过日子。我今天要给方钢打电话，问出个水落石出。”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就要拨出号码，钟斐眼疾手快地夺下，把手机藏在身后，心脏跳得砰砰响：“求你，不要给他家里人打电话。”

        “你是怕我兴师问罪，拖累了方译？”钟父对这个独女恨铁不成钢，声音不由高了八度，“方译婚前跟你签协议，不就是为了防我们图人家的财产，真是好笑，我钟华文的女儿还要被人这样侮辱。”

        窗外阳光明媚，光线透过明亮的玻璃照进室内，把窗棱的影子放肆地投在墨绿色的墙上，细小的灰尘颗粒在空中飘浮，空气也变得暖洋洋的。

        钟斐细嫩的鼻梁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把手机藏在身后向后猛退两步，难忍心中悲痛：“我再怎么努力都不能让方译喜欢我，我太累了，不想努力了。”

        “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钟父绕过书桌，伸手就要夺手机，“我的女儿被人这么羞辱，难道还要我忍气吞声！”

        “爸爸，先羞辱我的人是你啊。”钟斐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从未在钟华文面前有过这样的失态。

        她抽抽噎噎，说出的话断断续续不成句，却声嘶力竭道：“您让我和……各色各样所谓的门当户对的男生相亲，难道不是把我像筹码一样，拿去和别人置换资源，来巩固我们家的事业吗！”

        钟华文从未听过钟斐心中的真实想法，如晴天霹雳一般惊在当场，双眼无神，举起的双手不停地在胸前颤抖，他痛苦地退后两步。右手颤颤巍巍地扶着桌角，才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在椅子里坐定，他痛苦地低嚎一声，手指痛苦地插进略带银丝的头发里，肩膀软塌低沉脑袋低垂，整个人失去生气。

        “爸爸，爸爸。”见钟华文半天不动，钟斐心头突如其来一阵不安，钟华文心脏一向不好，如果……如果……她放下手中的手机，急急忙忙上前查看。

        “爸爸，我错了，我错了，我口不择言。”钟斐本就在哭泣，此时更着急钟华文的情况，心下大乱。

        她只剩这么一个亲人，如果因为她钟华文受到刺激，她这辈子都良心难安。

        只见汩汩浊泪从钟华文的眼睛里涌出，慢慢滴落在他的长裤上，晕出淡淡水迹，他声音沙哑，却带了数不尽的疲累。

        “我以为，我以为，你中意方译。”钟华文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还是流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痛苦，“那天吃饭，你看他咳嗽专门给他要了一份姜汤。我以为你是喜欢他的，爸爸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他放下双手，向前微倾身子抱住了钟斐，抽抽鼻子：“爸爸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一定不会了。”

        “小斐，你搬回来住几天，在家里陪陪我。爸爸一个人在家里，很孤独。”

        钟斐把头靠在爸爸温暖宽厚的肩膀上，用力地点点头。

        钟父把自己手上的工作平均摊成几天，每天陪钟斐早晨顶着朝阳一起跑步，晚上伴着繁星坐在落地窗前读书看报。

        夜幕降临，父女两人围在桌前，墙灯橘色的光倾泻下来。

        钟父看着全神贯注，盯着书本一眼不眨的钟斐，由衷感慨道：“应该让你在家里多留几年，你走了，我很想念你围在身边吵吵闹闹的时候。”

        “那我就搬回来，住上一年半载，您肯定要迫不及待赶我出去。”

        “哪里会，你每次回来我都高兴地不得了。”

        钟父举起茶杯喝茶，这时他放在茶几上的私人手机响了，他毫不在意地摁开免提，优哉游哉地饮下一口茶水：“老徐，怎么有空打电话了？”

        对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憨厚的笑声：“这不是有事求你，才着急忙慌给你打电话。”

        钟父哎呀一声：“咱俩谁跟谁啊，什么事啊？”

        老徐迟疑一会，试探地说道：“小斐现在不是单身嘛，她阿姨有个外甥转眼间也离婚一年半了，家里人催的急，非要我们介绍认识的好女孩。”

        “她阿姨就想到小斐了，非要我过来说，你要不帮我问问小斐？”

        钟父开口就要拒绝，被钟斐拦下，他看了一眼钟斐，只说帮忙问问就挂了电话。

        钟斐说：“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钟父摇头：“不行，你这才在家里呆了多久，不想让你相亲。”

        钟斐眼睛黯了黯，她知道那天那说的话被钟父记在心里，若是钟父劝她去相亲，又怕是被她认为是要拿她做交易。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钟华文的手上，窗外秋风又起，卷起地面的碎树叶裹挟向前。

        她淡淡开口，脸上愁云惨淡：“爸爸，您是我最重要的人，我那天说您那样的话，实在很不应该。”

        “徐伯伯从小看我长大，我这次过去多半走个过场，回来只说没相中。这样既帮了徐伯伯的忙，也顾及两家面子。”

        孔山尽约钟斐在他下榻酒店的餐厅，两人一见，就知道彼此都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来的。

        孔山尽穿着浅灰色的卫衣和深灰色的运动裤，钟斐随意搭了一件毛呢外套，两个人看起来极其不重视这次相亲，都抱着对方先退一步的想法，在座位上僵持半天。

        孔山尽放下手中的叉子，终是忍不住，率先开门见山道：“钟斐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漂亮，有气质，但是孔山尽心里还是放不下前妻，这样的我还来相亲，实在很对不起。”

        钟斐饮了一口果汁，纤细的声音飘荡在餐桌的上方：“我也没有为这次相亲做什么准备，你这样坦然相告，倒使我轻松不少。”

        两人卸下心中重担，坦诚相对反而相聊甚欢，从各地的美食到最新的经济杂志，钟斐最近闲在家里，空闲时间读的书全都派上用场，能和孔山尽聊上两句，不至于被人嘲笑绣花枕头。

        钟斐把手伸在水流下面冲净泡沫，擦干手就着卫生间门口的镜子，又给自己补了个妆。

        她刚把口红扣上盖子扔回提包里，就看到方译在她身后修直地站着，阴恻恻地看着她的背影。

        钟斐美目流转，径直从方译身边走过，只一心想着回到座位上，如意料之内的那样，方译唤住了她。

        “他是谁？”方译声音沉闷，低沉地问道。

        钟斐恶趣味来了，一脸讥笑地转过身去：“你不是都看到了，还要我说什么？”

        “林渊一个，今天又来一个，你到底身边有多少男人围着你打转？”方译失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扣住钟斐的肩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呼吸激烈急促。

        “我勾勾手指，他们愿意凑上来，不像方总，哦对了，我对方总可没什么兴趣。”

        钟斐掩住鼻子，娇俏地笑了一声，转头就要离开，方译扑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手腕，拦住她的去路：“我说我生病了，你不愿意来看我。我给你送玫瑰花，一连拒签好几天，看来是佳人有约，看不上我的玫瑰花。”

        他放开她的手腕，语气酸涩，揶揄自己道：“我算什么，小三？还是小四？”

        钟斐从未看他如此吃瘪，心里好笑，但是脸上却不露声色：“据我所知，方总跟我只是单纯的前夫前妻关系，不知道你怎么能在这里捕风捉影，仿佛我背弃了你。”

        方译一双桃花眼惹上一丝羞涩，偏过目光看向地面，越说声音越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悦你。”

        “我只知道方总为了自己的情人，不惜撕破脸皮，誓要和我这个不懂包容的妻子趁早离婚。”钟斐红唇轻启，说话甚是拿枪带棒。

        “还是方总自己在外养情人久了，现在也想做做别人的地下情人，找找刺激？”

        钟斐目光毫不躲闪地从方译脸上划过，自然没能错过方译诧异之后的愠怒。

        方译这么骄傲的人，屈尊求复合已经是丢掉莫大的面子，让他当钟斐的秘密情人，不亚于把脸伸过去让钟斐打。

        钟斐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做，看着方译成功被激怒，报复后获得的轻微快感让她心情舒畅。

        “钟斐，我要当你的丈夫，不是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

        钟斐听了他这话，一阵夸张的狂笑，眼泪从眼尾涌出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她伸出小指拭去：“我们之前是夫妻的时候，你不珍惜，如今又要当我的丈夫，真是好笑至极。”

        她轻佻地勾起耳边的一缕头发挂在耳后：“话说回来，就算方总要当我的情人，我还要考虑考虑。”

        “毕竟你在我这里印象差到极点，到时候方总恐怕想当，还没那个资格。”

        方译真想把这张一开一合的嘴巴堵上，再一意孤行地把这个女人锁在家里，任她怎么呼喊都不把她放出来。

        刚才送客户出门坐上车，回头就看见餐厅里玻璃窗边的位置，钟斐巧笑倩兮，对面坐着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子，两人相谈甚欢。

        钟斐心情放松愉快的时候喜欢搓揉自己的左手小指，刚才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就不停地做这个动作。

        想到钟斐失踪一星期，他去她的住处也遍寻不得，此时此刻她在这个男人面前快活无比，方译就嫉妒得快要发疯。

        孔山尽等钟斐已久，出来寻找，一眼就看到了剑拔弩张的两人。

        想到这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应该就是钟斐口里纠缠不断的前夫，他快步向前把钟斐护在身后：“这位先生请您离她远一点。”

        一抹嘲弄的微笑浮现在方译脸上，他的脸不自然地扭曲着，挥起拳头就想照孔山尽脸来一拳：“你算哪根葱，教我怎么做人？”

        这一拳自然没能打下去，钟斐在方译脾气飙到最高点前就挡在两人中间，坚定地把孔山尽护在身后，不耐地冲方译吼道：“你有完没完，闹够了没有！”

        方译嚣张的气焰瞬间被浇灭，剑眉微拧，双目茫然地呆在原地，半天才艰难开口：“你吼我，为了他你吼我……”

        钟斐横眉冷对，鼻子不屑地轻哼，冷笑道：“你也知道难受？这跟那天我在宋曼欣面前被你侮辱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送上今天的更新

        读者小天使们周六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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