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掘坟墓-第四十六章线索

就算夜再黑，黑得无从看清，黑得万物窒息，黑得蛊惑人心，但凡只要太阳一升起，它就黔驴技穷了。

        在天亮之前，赵军把那张遗照偷偷藏在了床下，反过来，李老婆子的脸朝下，盖在了地上。

        尽管赵军很怕，甚至将面临每一夜都要与之背对背地入睡，但他并不想让别人看到它。赵军怀疑这一切都和那两条小辫子息息相关，包括那件花格子红棉袄，它串联着在自己面前倒下的老太太，或者说她的亡魂。

        这晚过后的第二天，警方就来收取办事处门外的绿帐篷了。赵军找到那警察，递了一支烟，想要套些话。他问警察：“这帐篷里的女人现在如何了？案件与她相干吗？”警察却说：“我只是奉命来取物证的，其它的一概不知。”

        看来赵军浪费了一支烟草。

        帐篷被警方带走后，那块地上就空荡荡的了，但死人的气息，却永远也抹不掉，挥不去。

        赵军觉得，想要弄清此事，必然要从小辫子入手，这就得找李老婆子问个究竟了。找个死人刨根问底，固然不现实，但可以找到老李问清楚。不过赵军联系过部门里，让他们帮忙查询下老李过渡房的地址，他们告诉赵军，在晓石镇，赵军就连忙去了，可那没人，空房子一栋。

        剩下的线索就只有“扎女孩的小辫子”了。然而，从那一晚之后，好友列表里的它，便再也没有亮过，一直保持着黑白色，如同遗照上的李老婆子，没有色彩，失去光艳。

        有一晚夜深人静之时，赵军突然想到，QQ好友上的它是黑白色的，床底下的遗照也是黑白色的，莫非“扎女孩的小辫子”一直都保持着在线的状态？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而已，因为它的头像是黑白色的，所以在线与否，看上去的视觉效果都是一样的。

        赵军又想，QQ好友上的头像会不会就是床下的遗照？想到这，赵军就鬼鬼祟祟地从床上爬起来，偷偷摸摸地拿出李老婆子那张身穿花格子红棉袄的遗照，细细端详，一遍又一遍……

        事后再回想起来，那晚的举动让他诚惶诚恐，他怀疑那一晚，他中邪了。

        此后，赵军每每翻阅QQ好友列表，看着那些用自己照片作为头像的好友，当他们离线时，都显得特别渗人，像一张张遗照。

        这些天，九石村的商谈工作也进入到了瓶颈期，赵军那头没进展，就只能忙乎着解决工作上的问题。

        他在心中大致陈列了一下，有史以来，不肯签字配合拆迁工作的，大多可概括分为三种类型。

        第一种是漫天要价型，这类人往往蛮不讲理，动武动粗。可是这一点，赵军很放心，九石村的村民一个比一个朴实，他还真从未见过此类人，恐怕今后也不会有，最多就是想多要点补偿款，金额也吓不死人，能够轻松解决。

        第二种就是后台撑腰型，他们有背景，有后台，有一定的社会关系。但在九石村，这类人几乎为零，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第三种则是自我保护型，九石村余下的这些为数不多，商谈还未达成一致的村民里，大多归属此类。他们是社会的弱势群体，经济条件比较差，不信任任何人。不过赵军很清楚，只要稍微耍一点儿小手段，他们便会一筹莫展，乖乖就范。

        这要慢慢来。

        在赵军等三人商讨过后，他们决定，从先拆除村民家门口的水池着手。他们以那些是违建为由，开始一家一家地拆除。水池被拆了，村民的生活设施就少了一样，洗菜洗手都不方便，只能跑去河边解决，很麻烦。

        今天是立冬，温度骤降了许多，赵军也裹得厚了些。

        晚上天黑得很早，赵军忙活了一天，像往常一样，往回赶。路上大片大片的废墟，路灯也全都瞎了，只有手电光在指路，地上皆是碎砖残瓦，一不留神，便会被绊倒。

        快到办事处时，赵军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呆住了，他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发光体，笔挺挺地竖在办事处的门外。

        那是一顶绿帐篷！

        赵军先是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使劲儿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它还在，说明那是真实存在的。

        赵军放缓了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离它越来越近。他看见那顶帐篷里，映出一个人影，披头散发，好像在吃东西。

        赵军继续走，靠得更近了。

        他走得很轻，但地上的碎石却出卖了他。他踩在碎石上，一个踉跄，滑了一跤，重重地摔倒在地，动静很大。赵军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完蛋了，自己暴露了。

        只见那个影子闻声一怔，然后站了起来，慢慢拉开帐篷门，走了出来。帐篷里的光把她照得很清晰。

        “雅琪？！”赵军几近惊呼。

        雅琪把头发披了下来，清纯多了。

        “军子？”雅琪用手电筒照向赵军，“是你吗？”

        “是我！”赵军跳着爬起来，连身上的灰土都没来得及掸，“这帐篷……”

        雅琪回头看了看帐篷，说：“和上次那顶是一起买的，一对，确实是一摸一样。没吓着你吧？”

        “没……没有。你怎么来的？”

        “我坐车坐到晓石镇，然后打了个摩的。到这时，天都黑了。”

        赵军憋了半天，终于问到了重点：“那天……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雅琪没有说话，只轻叹了一声：“唉……”

        “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赵军又问。

        听了这话，雅琪一下就哭了，他抽泣了几声，细细地说：“连你也怀疑我？”

        赵军被问得有些尴尬，他不好意思地说：“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雅琪强忍着泪水，说：“警察已经调查过了，和我没任何关系。不过……不过他的父母却怎么都不肯原谅我，说我就是杀了他们儿子的凶手。”说完，雅琪又哭出声来。

        “唉……”赵军也叹了一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雅琪。

        雅琪接过纸巾，擦了擦泪水，说：“我回到这里，就是要证明，整件事与我无关！”

        “我相信你！”

        “谢谢……”

        随后，两人都缄默了。

        几分钟后，雅琪抬头望了望天空，止住了泪水。接着，似乎下了什么大决心，说：“我要把弃山上的那具尸体找出来！”

        赵军一愣，说：“你还要上弃山？”

        雅琪点头。

        “我劝你最好还是别上弃山了，我一直有种不详的预感。”

        “什么预感？”

        “上弃山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说完这话，连赵军自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雅琪想了想，说：“那我明天报警，让警察他们搜山。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找出那具尸体，看看他的头发上，到底有没有扎着两条小辫子！”

        “什么？！”赵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雅琪怎么会知道小辫子的？！小辫子怎么又和弃山上的那具尸体扯上关系了？！

        “什……什么小辫子？”赵军问。

        “单佑文死之前，帐篷外频频出现两条细细长长的小辫子。”

        “你……你说仔细点儿。”赵军的身体开始发抖，不知是出自对未知的恐惧，还是出于对巧合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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