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主持人说了什么，闻弦没听清，他感觉自己的手捏住了不知道谁的手，然后大家一起欢呼，天上有彩色的飘带飘下来，落在他的头上，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努力想记住这一刻的样子，但是脑子里面很乱，阿亮泣不成声，周陆华也在哭，王思琅把话筒塞给他，主持人说：“那么作为本次总决赛的mvp，noisy选手有什么话想说？”

        闻弦呆呆地拿着话筒，想了半天，才意识到他拿了mvp，这句话是在问自己，一时语结。

        “呃，我……”

        台下观众们哈哈大笑。

        闻弦脸色泛红，跟着他们一起笑。闻弦说：“我们是冠军，我的mvp离不开队友们的支持，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一直走下去，带着粉丝们的支持和队友的鼓励，毕竟我是次级联赛最强打野，我们现在是次级联赛最强五人组……”

        粉丝们躁动起来，红色映照在闻弦的脸上，闻弦觉得好像还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冲着孙教练：“我要感谢我的教练和队长，他们给了我很多帮助，无论是生活还是游戏方面，我这两年的成长和俱乐部息息相关，我要看到红色继续飘扬在国际赛场上！”

        周陆华哭的更厉害了。很快话筒被递过去，刘凯冲着台下颤抖嘴唇，说道：“王梦萱，我拿到了冠军，我很想你，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

        顺着刘凯的目光，闻弦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女人，安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带着笑容，看着前方。闻弦冲着她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奖牌。

        女人冲着他挥舞自己的小红旗，一直显得严肃端庄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俏皮。

        这女人其实还很年轻。

        而此时，台下却正乱做一团，周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来转去，不停地打着电话。“喂，寇教练？对对，还是我……您那里准备好了吗？”

        “什么准备？”寇教练从电脑前抬起头，疑惑地问：“明明是aa赢了，我们应该退出才对。”

        “什么？aa摆烂不要了？”

        “aa疯了还是您说错了？怎么可能？”

        这时候场内的观众们还在等待接下来的采访环节，并未散去。而倔强地亮了五场的coco大灯牌也终于要灭掉了，小汤费了两大包纸巾给王梦萱擦眼泪，忽然她眼角的余光一闪，她看见灯牌前面站起来了几个人，身影非常熟悉。接着，场馆b入口也走进了两个男人。季后赛她天天往周立那里跑真没白跑，这回她认识了——这是联赛coco战队商务经理和二队教练。

        按理说这时候教练应该陪着队员一起在后台收拾东西离开，为什么兜了个圈子，又从前门进来了？

        小汤眼皮一跳一跳的，感觉事情不妙。再然后，她看见周立给自己发的消息：

        计划有变，准备赞助小coco。

        为什么不是aa？

        小汤心头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她安抚好王梦萱，从侧面下台，悄悄跟着小coco的经理一路往前走，竟然跟进了后台办公室。周立等人都在，还有几个领导，气氛非常紧张。一看见小coco经理来了，周立立刻上前：“您好，您看现在的情况，是aa二队弃权……”

        小汤本来就心生疑窦，加上五场比赛下来精神十分紧张，在这种场合之下竟然把心思脱口而出：“谁弃权？”

        一大群人这才看清，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女人。周立皱皱眉头：“小汤，这是张经理，你们认识一下，未来你的赞助对象。我们还是按照之前商量的来，好吧？”

        “周经理，谁弃权？”小汤不为所动坚持问。

        周立看着全场唯一一个还被蒙在鼓里的人，叹了口气说：“aa二队，弃权，放弃本次升级名额。”

        小汤感觉自己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在头上，瞬间，那股跟着粉丝一起激动的劲儿都没有了，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半天，周立又强调了一次，然后把合同给她看，这是一份小coco的备用合同，原本准备夺冠之后用，但现在却没有作废。

        小汤回头看看远处的休息室，喃喃道：“他们，那些队员，知道吗？”

        “队员都在准备采访，没人知道，得看郑经理……”

        周立话还没说完，看见女生猛地冲了出去，冲到一半又杀回来，冲着周立说：“周经理，张先生，你们这份合同还没生效，目前按联赛正规流程aa应该还在走升级流程，现在你们提前签的所有合同不具有法律效力。你……你给我郑浩荡电话……我需要再核实一下。”

        “你以什么身份？”周立问。

        女生愣在当场。

        闻弦的话还浮响在耳边。

        我想带着aa一直走下去。

        那时候躲在雕塑后面的五人，嘴上说着希望渺茫，拍摄宣传片时的狠话一句比一句认真。

        aa战队休息室。

        门口一阵骚动，休息室的门突然打开，王思琅看着眼前的女生，她扶着门把手，脸色苍白。身后的队员们有的背着包，有的手拿键盘，神色各异。

        “不用劳烦，我们知道了。”王思琅平静道。

        少女手里的手机一松，摔在地上。

        是孙教练开的口。

        孙教练带着他们离开采访席，回到休息室，然后摊牌。

        他站起来鞠了三个躬：“我从来不配当你们的教练，直到最后也不配。你们的获奖感言我一辈子记着，对不起，对不起。”

        “什么意思？”阿亮问，“郑浩荡不出钱，队伍解散？”

        “如果你们回到二队，升级机会让出去，他……也同意……”

        阿亮“啪”地一声把杯子甩到地上，“他把卖我们名额的钱拿去养我们，他打得一手好算盘！凭什么？他凭什么啊？”

        周陆华倚靠在墙边：“敢情这个冠军白拿了，到了最后一场空，早知道我……”

        “弃赛”那两个字到了喉咙，就是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小汤的尖叫：“我要打电话给郑浩荡，这样不行！”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王思琅推开门结束了这场对话。

        “我们知道了。”

        少女俯身，捡起手机，对他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然后就看见王思琅身后一撮熟悉的小红毛慢慢露出头，盯着她：“汤小姐，你有钱对不对？”

        “是。”

        她有很多钱，也无法挽回郑浩荡的心。

        闻弦捏住王思琅的胳膊，仿佛在做一个巨大的决定。

        “你去竞价，”闻弦说，“竞价，从小coco手里把名额抢回来。我能打，我能拿冠军，拿很多奖金，能帮你把钱赢回来，你相信我……”

        小汤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看见一个少年眼眶通红，明明没哭却比哭了还要惨，说到最后话音断断续续的，终于低下了头。

        “我还能打，我很厉害，你相信我，我还能打，不会让你赔钱的。”

        来来回回，这几句话，他说了很久。

        ……

        小汤愣了三秒钟。

        王思琅听见闻弦这句话感觉忽然被点醒了，咽了口口水，上前去拽住周立的胳膊：“经理你再等等，我们还能打，汤小姐你……”

        然后他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

        “汤小姐，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很多年后，小汤已经不再是少女，她依然能够时刻回想起那个下午，那个混乱的后台，一个少年问他：“你是谁？”那是她第一次作为独立的个体回答这个问题，不是父亲母亲的女儿，也不是一个哥哥庇护之下的妹妹，不是汤家的掌上明珠，而是一根力挽狂澜的救命稻草。她矫情了一下，心想是不是应该卖个关子，却根本说不出口。那种场面深深震撼着她的心。

        “我是汤瑕，华夏控股公司旗下星创科技董事长。”

        周立不说话，他看见过小汤给她的印章，所以并不意外，这一回轮到小coco那群西装男肃然起敬了，“你父亲是汤中信汤总吗？”

        汤瑕点点头。她此刻觉得自己好像在演一场戏，那种女主重生归来大杀四方的戏码。可笑的是她根本没办法大杀四方，哥哥和父亲好不容易同意她的奇思妙想，这又来了变故，事情并不顺利。

        “汤小姐，那你的意思是？”趁着众人感慨，闻弦准确地抓住了事情的核心，汤瑕还没答应要收购aa二队的事。他看了一眼身后几个队友，想问问他们的意思，就看见阿亮和周陆华抱在一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刘凯坐在沙发上仿佛一座雕塑，于是收回了这个念头。

        “我……”

        汤瑕差点就说了实话，她想说她回去再问问，毕竟星创只是华夏分公司，大头还在父亲那里，但是她想起自己的身份，不能露馅。

        商业竞争中，某某人的女儿这个身份毫无竞争力，她可是董事长。

        “我希望周经理把合同交给我，华夏会在三天之内交回联赛方，我全权负责此事。”汤瑕头一抬，神气地说。

        买！买就完了！

        如果是小coco夺冠，汤瑕肯定赞助，没有二话，可是他们输了，这就不符合汤瑕的意思。她要找最强的队伍赞助，谁赢谁强，在电子竞技领域她慕强。

        那天小红毛的朱雀和今天最后一局的朱雀，她是看在眼里的。

        但是家长那一关并不好过，现在却没有更好的缓兵之计，她在话里绕了个圈子——又没说要同意，只是把合同交还而已。可是没人听出来。想到这里，她有些得意地看了看aa的队员们。王思琅冲着她鞠了个躬，还拉着闻弦一起。闻弦有点蒙，看着汤瑕：“你同意啦？”

        “我……我同意了……”汤瑕说。

        屋里的哭声停了，阿亮和周陆华悄悄出来，看见了这样一个场景。周立灰溜溜地看着半路杀出来的汤瑕，“那aa二队竞价就交给你了，当然，小coco也同样有机会，具体还要跟郑经理联系，这件事等华夏方面待遇谈妥了，就正式开始，到时候联赛会监督全过程。”

        “什么意思？”阿亮问。

        王思琅悄悄给他指：“这位是我们金主，汤姐。我们可能还有救。”

        “意思是咱们还有可能升级？”阿亮说。

        “是啊。”王思琅终于笑出来。

        “谢谢金姐！”阿亮跑了过去，直接给人家改姓了。

        ……

        这样一闹，aa二队回到基地的时间也就大大延后，刘凯通知女友先撤，又把来龙去脉跟她说了清楚，然后就再也不说话了。王梦萱也是又哭又笑的，大家又花了半天把她劝好。

        冷静下来后，闻弦看着一屋子人，“我好像把aa给卖了。”

        以后无论aa二队被谁买走，都不可能再叫aa了。这个红色的队标从此再和他们无缘。

        “其实还有一条路，回到次级联赛，继续打。”王思琅说，“这样，事情来的突然，大家都表个态，看看到底怎么选。我先说吧，无论怎样我希望升级。”

        “我不回去。”阿亮抬头，“我肯定不回去，我想走出去，我支持弦哥。”

        刘凯皱皱眉头，好像在思考这什么，最后说：“我都跟梦萱说了，我要去甲级联赛。”

        “我也一样。”周陆华说，“我不喜欢我们经理，曾经沧海难为水。”

        孙教练无力地倚在墙上，听着队员们说话，他们没有避讳他，他也没理由阻止他们。

        闻弦电脑没关，壁纸是一个大大的“aa”队徽，他有点恍惚，一个多小时前，他听见郑浩荡放弃二队，第一反应竟然是冲出来，给自己找了个股东，要求他们收购。

        当时后台那么混乱，他已经能想到这波操作过后，会有多少口水指向他。但他清楚这是自己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为了aa，一切为了aa，入行为了aa，不走为了aa，拿冠军为了aa。

        冠军拿完了，他也要走了。

        他苦笑起来，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当初向往的，在一个队伍一直征战，不离不弃，直到退役的感人故事可能强行被他写完了。日后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支持aa，aa也别想和他关系有所缓和。从前的一切都当做是作秀吧。

        他试图说服自己，他喜欢的是两年前的aa队员，不是俱乐部，然后又被自己的想法蠢到。选手和俱乐部没办法分开来看，两年前的俱乐部也正是因为郑浩荡慧眼识英雄，才从青训营里一眼发现了默默无闻的打野选手xu并带回了aa。而甚至找到闻弦，都是王思琅在郑浩荡的批准后才行动的，要不然他现在也是一个在路边饭店打工的落魄少年……不像现在起码每个月月薪够生活。

        俱乐部安静得可怕，没人说话。没有丝毫喜庆的气氛，不知道甲级联赛那边有什么内部消息，商子曜竟然也没来找他，连田诚都没说话。好像今天从早到晚就是他做的梦。汤瑕那边也不能急，让华夏收购一个小俱乐部，要知道如今搞俱乐部，那是赔的多，赚的少，汤中信不是有梦想的少女，他是精明的商人，不会做赔钱的买卖。

        闻弦有些受不了，打算上网看看大家如何花式吹冠军，于是就点开了大大的“aa冠军”的词条。

        热评第一：“闻弦女友是真的吗？”

        闻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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