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各自为战

晚饭时爷爷郑珏和奶奶艾米莉亚也过来了，和半退休的爱德华不同，爷爷奶奶现在还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

        他们打心底里热爱自己的工作，奶奶最近带的研究生很得她心意，她们的研究已经到了中后期，她得赶在年底前结束这份研究，这样明年找工作时那个年轻人能有更多资本。

        “真是可惜啊艾米，”爱德华做作地说，“看来只有我可以和亚瑟去华国了。”

        他叹息着摇摇头，不料郑珏放下杯子后笑着说：“并不是只有你，我也准备去华国看看。”

        郑容与看看爷爷又看看外公，知道他们在相互开玩笑，安慰奶奶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奶奶，还有带礼物。”

        “谢谢我的宝贝，”艾米莉亚捏捏他肉嘟嘟的脸，“还要辛苦你照顾这两位老先生，你可以做到吗小伙子？”

        艾米莉亚最近在教郑容与说德语，这个家里外公说英语，爷爷说中文，奶奶说德语，郑容与跟谁说话就切换什么语言，得亏他从小聪明，说话从来不会乱。

        “你忍心让艾米自己在这里工作？”爱德华还在幼稚的挑衅。

        郑珏笑得十分纯良，“与帝都合作的新医院快建好了，我作为名誉院长总要去看看才对吧。”

        “既然是工作，你也没办法和我们一起旅行啊，”爱德华啧啧摇头，“算了算了，你好好工作吧。”

        郑珏点点郑容与的鼻头，充满信任的说：“我相信容与会带着外公好好玩一玩的，这是你读小学前最后的假期了，要好好珍惜。”

        爱德华不满的抱怨起来：“谢谢你让我想起你是华裔，‘好好读书’在这种话我可是好多年没听到了。”

        爱德华故意用标准的中文说“好好读书”，因为他的教育观念和郑珏他们不一样，他是典型的放羊式兴趣教育，如果说和亡妻有什么地方容易发生分歧，那无疑是对女儿的教育。别看外婆是个自由散漫的艺术家，她本人从巴黎艺术学院高分毕业，自学华国史参加研究生考试，是被录取了的。

        郑容与的妈妈什么都可以做，前提一定是学业高分通过，否则外婆就会从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瞬间变成不讲道理的大魔王。

        而她又把这样的习惯带给了郑容与，虽然她只陪伴过郑容与四年多，对郑容与的影响却是一辈子的。

        郑容与没有长歪，多亏了爷爷、外婆和妈妈，华国人天然的奋斗基因始终根植于他们的灵魂深处，郑容与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事，但一定不能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他最终选择投资一些游戏，正是因为这样比较符合他们“做一个能在世界留下痕迹的人”的祝福。

        相对严格的爷爷，相对严格和宠爱的综合体的奶奶，纯粹宠爱的外公，他们共同组合成了郑容与童年时代的世界，不会过分溺爱，也不会显得冷酷，让郑容与始终沐浴着爱与光明成长。

        所以郑容与不能再说对自己的人生不满意了——太贪心的人是没有好结果的。他有很好的亲人，拥有比较符合主流价值观的“事业”，重来一次的时光如果能稍微改变一点点，比如让爷爷奶奶的身体更好一些，让外公不会因为失去两位好友一病不起最后撒手人寰，那对郑容与来说就真的太好了。

        如果项辛夷也重生了，过得很好，他就在边上看看。项辛夷愿意与他相认，他们也许可以做朋友，不愿意与他相认，他也不会打扰项辛夷的生活。

        如果她过得不好，不论她重生与否，他都要去帮她。

        因为歉意，也因为……想想以后气场两米的项辛夷像朵柔弱的小白花一样在风雨中瑟瑟发抖，而他像英雄一样出现，将所有风雨拦在外面，芜湖……

        此刻的项辛夷倒是没有生活在风雨里，事实上她挺开心的，宋映菡去跟晓红姐学凉菜去了，项定邦把饭焖好，菜都收拾干净，宋映菡回来后下锅一炒就能吃上热腾腾的午饭。

        项辛夷最近都故意在客厅里看书，这样不仅能最快的加深父母对她“爱看书的好孩子”、“聪明也很正常”的印象，还能随时关注一家人的动向。

        项定邦擦干净手后脱下围裙，经过客厅看了眼项辛夷正在看的书，知道她在看项白茸一年级的语文书也没惊讶，这就是项辛夷这段时间给自己搭建人设后带来的好效果。

        “辛辛有什么不会的就叫爸爸哦！”他说。

        项辛夷点点头，看见项定邦走进房间，以为她正认真学习呢，都没关门，拉开衣柜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个大大的文件袋来。

        这个位置，这个样式的袋子，项辛夷猜测里面放着家里的户口本、存折一类重要的材料。

        她没猜错，项定邦将一摞小本本掏出来，将其中几个拿出来后又把剩下的放回去。

        他手里最后只剩下四五个红色的小本本，红得各不相同，不过都是巴掌大小横着翻开，是存折，这个时代很多家庭储存财富的安全感来源。

        她将书放在茶几上，慢慢靠近翻着一本本存折算钱的项定邦，语气担忧地问：“爸爸，我们是不是不够钱买房子？”

        项定邦被突然靠近的小女儿吓了一跳，看到女儿脸上的忧愁后又有点想笑，“别担心，我们家的钱够用。”

        如果是宋映菡绝对会赶项辛夷去看书，可项定邦不一样，他意识到女儿的不安，自然会想办法让她放心。他常说要富养女儿，这个富养不是金钱上肆无忌惮的给予，而是让她们的精神富足，从而自己成为自己的支柱。

        他招招手让项辛夷进来，待女儿走近后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把一本本存折翻开：“这张存折是爸爸来县高中以前的，里面有爸爸妈妈存的五万块钱。是爸爸的工资，还有妈妈以前做生意攒下来的钱。”

        “这本是爸爸来这里以后的工资，还有爸爸给人摄像赚的一些，有四万多。”

        “这一本是妈妈来这里以后赚的，有三万多。”

        “还有这一本是爸爸的稿费和姐姐妹妹的压岁钱，里面有一万多，原本准备等你们长大了给你们读书用，现在先拿来用一下。”

        项定邦一本一本数过来，项辛夷跟着算，最后得出家里的确切存款有十四万两千两百多，刨去买房的十二万五，原本食堂两年的租金一万六，最后还剩下一千二……

        这个数字让项辛夷感到不安，喃喃道：“我们还要装修……”

        项定邦自信满满地说：“先装修前面的房子，后面的院子和房子不着急，等爸爸这个月的奖金和工资下来应该有两千。”

        理论上来说当然是够用的，别说宋映菡的饭馆开起来肯定能赚钱，项定邦可是抱着铁饭碗的人，每个月的固定工资就能让一家子在这个小县城里活得有滋有味。

        项辛夷理智上是知道的，只是这种存款不过万，有钱也不是她的钱的日子她真是过不下去了，从重生回来到今天，她唯一的收入就是项定邦每周给孩子的一块钱零花钱！

        中午吃饭时项辛夷在脑海中规划好接下来的赚钱计划，下午就和姐姐一起，跟着妈妈去了新房。

        “我上午就跟妈妈过来过了，一点也不好玩，”项白茸小声和妹妹说，“妈妈都在跟大妈学做菜。”

        她想去找杨逍玩，可是听说项辛夷也要来新房子这边，她是个讲义气的好姐姐，想着如果项辛夷觉得没意思她就带着妹妹回来。

        “妈妈跟大妈学做菜，我也要学，”项辛夷说，“你想去找杨逍玩就去嘛。”

        以前都是项辛夷天天粘着项白茸，最近项辛夷特别独立，项白茸都有点不习惯了。

        可能这就是幼儿园毕业，已经长大的妹妹吧。项白茸满心沧桑，不过不耽误她现实中小嘴叭叭：“你要学什么菜，我也要学。”

        “今天中午妈妈拿回来的凉菜是不是她跟大妈学的？”项辛夷明知故问。

        项白茸点点头：“对啊，她们做了一早上呢。”

        “我觉得好吃，我也想学着做，”项辛夷注意到推着自行车的宋映菡正侧耳听她们姐妹俩说话，故意孩子气地说，“等我学会了我们就可以自己做了吃，不让妈妈知道。”

        小孩子肠胃弱，宋映菡有时候为了不让她们肚子疼，干脆简单粗暴的不给她们吃一些东西，什么凉菜、泡菜、冰棍的，都得在宋映菡或者项定邦的监督下才能吃。

        宋映菡果然听见了，回头嗔道：“不好好学习，整天想着吃。”

        她说完没多想，继续推着自行车带两个女儿往新房走。上午她已经和晓红姐学了两样凉菜，第三样凉拌牛肉上午准备好了，下午就可以动手调味。她感觉到晓红姐的真诚，又想到下午项定邦就能做好合同带过来，合同一签，定金一交，等下周上班直接可以去办手续，她心中一件大石就能彻底落地了。

        项辛夷没有猜错，宋映菡是很喜欢稳定的生活的，之前项定邦不愿意买房子，她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不太高兴，只能安慰自己以后孩子们长大了可能去省城读书，到时候她们家去省城买房子更方便。

        现在在县城提前买了，花光了夫妻俩这些年的积蓄，宋映菡心里不是不着急，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她相信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创造更美好的生活，相信她们家会越过越好。

        去到新房后两个小孩都很有礼貌的主动打招呼，一口一个“大妈”，哄得面色颓丧的晓红姐都有了几分笑模样。

        边境省的大妈没有任何后世的歧义，喊比妈妈年纪大的女人都是大妈。

        虽然昨天在砍价时项辛夷有点挑刺的感觉，可晓红姐早上听项白茸炫耀自己的妹妹考上一小先进班，她对项辛夷那点不明显的芥蒂也就消失了。

        聪明的小孩总是有优待的，项辛夷知道帮着家里说话，不恰恰说明了她脑子灵光吗。

        晓红姐麻利的做了两碗凉虾分给两个小孩，无视了同样想吃凉虾的儿子，笑眯眯地说：“吃点凉虾凉快凉快。”

        这可是早上来的项白茸没有的待遇呢。

        晓红姐的儿子不成器，看到会读书的小孩就喜欢，送完凉虾也不离开，蹲在两个女孩身边问：“妹妹叫辛夷是不是呀？”

        项辛夷点点头，声音清脆地答道：“嗯！辛夷花的辛夷！”

        “听说辛夷考试第一名呀，”晓红姐对着项辛夷和锁完车进屋的宋映菡说，“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考大学喔。”

        项辛夷一听就能猜到她的成绩是项白茸说给晓红姐听的，那感情大概就是我家有特别棒特别厉害的人，我超级喜欢的，希望你也喜欢的炫耀。

        没看晓红姐这么说的时候，宋映菡一脸谦虚，而项白茸高兴得凉虾都不吃了就咧嘴傻笑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夸奖的是项白茸呢。

        项辛夷大声道：“我姐姐期末考试也是双百，她写字最好看！”

        小学生的双百其实很常见，不过晓红姐上午没听宋映菡和项白茸说起项白茸的成绩，现在第一次听，还是感到惊喜，对宋映菡羡慕地说：“了不得了小宋，以后家里两个大学生。”

        她的目光落在家里的楼梯上，她的儿子刚刚不高兴没有凉虾吃，招呼都不打气咻咻的就上楼去了。

        “好好教她们读书，不读书不成器。”她感慨地说。

        “大妈，我开学以后会好好读书的，”项辛夷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乖巧地说，“妈妈中午带回来的凉菜特别好吃，我想学做菜！”

        “不得了咯，小小年纪都想学做菜咯！”晓红姐看了一眼宋映菡，看她并不阻止，以为项辛夷就是过来玩的。

        聪明的小孩不能一直压着她读书，压多了就压傻了，别家小孩没事只知道看电视、出去玩，项辛夷却想学别的东西，不愧是会读书的，什么都爱学。

        她的声音完全温柔下来，跟哄孩子似的柔声道：“那我们做菜的时候你就在一边看着好不好？”

        项辛夷的目的达成，眼睛笑弯弯地乖巧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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