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巴中巴

时间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宋映菡必须在今天之内收拾好东西，项定邦也要在今天安排好新房装修的事。

        这个通知实在是突然，所幸这一次宋映菡记得应该有正式文件，找工会的人询问了一下，那边说通知印发的时间是三天前，按照通知印发的时间来看，出发准备根本不会这么仓促。

        问过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几位老师，大家都是刚刚收到通知，几位老师又各自问了自己熟悉的老师，一合计大概能猜出来洪建文又出了什么毛病——没啥毛病，他就是忘记发了。

        大家免不了又在电话里抱怨几句。

        项定邦原本脾气是最暴躁的，可惜今天实在是太忙了，他没空跟洪建文扯皮，也算是一件好事，郑容与醒来的时候事情都解决了。

        他从还在家的项白茸那里听到明天就能出发的消息，虽然有点遗憾今天见不到外公和项辛夷，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很开心的。

        这一天没发生什么事，因为项定邦和宋映菡都忙，郑容与最多只需要应付一下项白茸，哄骗一个二三年级的小姑娘，对他来说倒是不难。

        出发时终于没有下雨，虽然天阴，但是不热，也算是出门的好天气。

        “项辛夷”一大早就被宋映菡和项白茸叫起来，他良好的睡眠显然被带进这具身体里，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的时候，项白茸都已经穿好衣服正在梳头了。

        “妹妹怎么这两天又有点精神不好了？”宋映菡一边说着一边把今天要穿的衣服丢到床上给“项辛夷。”

        郑容与被这句话吓得一个激灵，正想着要怎么解释一下，宋映菡已经匆匆忙忙出去了，只留下一句：“姐姐帮妹妹穿衣服，我看看鸡蛋好了没有。”

        项白茸把头发梳成两个小揪揪垂在锁骨上，脑袋蓬蓬松松看着又俏皮又可爱，郑容与当然不能让项辛夷的姐姐帮他穿衣服，赶紧自己抱住衣服钻进被窝。

        “我自己穿！”他对被子外面的项白茸喊。

        项白茸也不跟他争，“那你快点，我先去洗脸啦。”

        听到她蹦跶出房间的声音，郑容与从黑漆漆的被子里探出头，垂眼一看手上的小裙子，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这是一条鹅黄色的蓬蓬裙，后腰一个白色的大蝴蝶结，不用看都能想象到穿在身上一定是个清新乖巧的造型。

        “没想到项老师小时候还喜欢这种裙子。”郑容与小声嘀咕着，进而想到小时候的项辛夷穿着这样小公主一样的裙子，忍不住有点激动。

        抱起来转圈圈一定特别好玩。

        他被自己逗得直笑，倒是不觉得害羞了，好好把裙子穿在身上，对着镜子整理好褶皱和蝴蝶结。

        “辛辛你好了没有，”项白茸探出脑袋来，疑惑地问，“你干嘛呢？”

        郑容与甩甩发酸的右手，别扭地说：“我要梳头发。”

        这么可爱的裙子和这么可爱的小时候的项老师，当然也要配一个可爱的发型！

        郑容与想象中的发型应该是左右两边编成小麻花，拉到中间以后再盘成一个小巧的小丸子，这样一半梳着，下半部分披散，头发又不会乱，又显得精致。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从没玩过洋娃娃，也没给别人梳过头，麻花辫编得松松散散，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效果。

        他不好意思让项白茸帮忙，但是项白茸显然已经看出“妹妹”的困境，当然要像一个大英雄一样登场，直接拿过梳子问：“我来，你要梳什么样子的？”

        郑容与听到宋映菡在客厅催他去洗漱的声音，只得放弃抵抗对项白茸求救：“就……这两边两个小辫子，编好以后拉过去盘到后面。”

        虽然放弃抵抗，但是发型还是想要那个好看的发型。

        毕竟项老师每次出现都特别好看，他可不能随便打扮她。

        项白茸看起来没少帮妹妹梳头，或者说，她打扮洋娃娃可有一手，三下两下把辫子编好，郑容与说的盘在后面她有点不懂，但是郑容与稍微描述一下后她直接就无师自通处理好了。

        郑容与扭头看脑袋后面的小包包，头发全都服服帖帖，一点都没炸起来，就两个字——好看！

        “谢谢姐姐！”他毫无压力的对项白茸道谢。

        项白茸觉得妹妹今天笑得特别甜，也心情大好，大包大揽道：“没事，以后我天天帮你梳！”

        郑容与还想亲手打扮项辛夷呢，今天要不是时间太紧，他还不至于找项白茸这个小朋友帮忙，立刻过河拆桥假装去洗漱，溜了溜了。

        早餐时项定邦和宋映菡都没注意到“项辛夷”今天换了新的发型，或者注意到了，郑容与出来时他们都看了“她”几眼，但都没有说什么。

        郑容与觉得有点失望，如果外公在这边一定会超级捧场的夸他打扮得好看。

        也许项辛夷也会觉得好看……嘿嘿，他可是有好好照顾项辛夷的身体呢！

        郑容与自己想着，刚起来的惆怅又很快消退了，马上就能见到外公和项辛夷，他只要想到这一点就只剩下高兴。

        一家人按照约定时间来到汽车站，东西不算多，夫妻俩用自行车推着行李袋，一家人走过来的时候还有半小时才发车。

        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停车点在客运站停车场后面，他们拎着东西来到那边，却看见四辆大巴车和五辆中巴车停在那里，零星有老师从车上探出头，中巴车上都是项定邦熟悉的县高中的老师。

        九辆巴士旁边还要两辆小轿车，穿着衬衫的杨博涛站在其中一辆轿车前面，看见项定邦一家就热情打招呼：“定邦你们来啦，来我们车上坐啊！”

        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项定邦身上。

        郑容与就算再傻白甜都感觉到气氛不对了，偏偏项定邦还毫无所觉，笑着跟杨博涛打招呼：“博涛你们也去旅游啊？”

        “既然是教育系统组织的，我们学校肯定也要参与的嘛，”杨博涛笑着说，“坐我们的车啊，大，宽敞。”

        郑容与还记得项辛夷的父亲后来辞去公职过得不太好，当即想岔开话题，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说：“杨叔叔我们是去乘象城，不能跟你们一路的。”

        他听说县城有几条旅游路线，县高中今年得的表彰最多，去最远最贵的乘象城，其他学校有的去周边，有的去其他地方。

        宋映菡也觉得气氛不对，没阻止“项辛夷”插嘴，也跟着说：“我看老杨他们都到了，我们还是跟他们一起好啦。”

        杨博涛想摸摸项白茸的脑袋套近乎，被小女孩躲开了，他也不尴尬，脸色都没变的继续说：“我们也去乘象城。”

        他看起来像在回答“项辛夷”的问题，接着道：“老师们辛苦一年了，寒假要过年不方便，暑假一起去远的地方玩玩，下学期才能继续努力嘛。”

        重点其实在炫耀自己的财力，旅游奖励金有限，私立学校要参加都费劲，更别说去乘象城，多的钱可都是杨博涛自己补的。

        他不仅补钱让学校的老师去乘象城旅游，包车还选了更贵更舒适的大巴车，项定邦没听出什么炫耀的意思，只觉得杨博涛这个领导真能处，该掏钱绝不含糊，对老师都是真心的好。

        一个学校要成长，不能光看学生，更要重视老师，有好老师，才能慢慢培养出好学生。

        项定邦由衷感慨道：“你这个校长当得好啊。”

        他这话没针对谁，可是刚从中巴车上下来的洪建文听见了，表情登时很难看。

        郑容与不认识洪建文，不过是经过的其他老师和家属小声跟他打招呼来着。

        别人听了项定邦这话都战战兢兢，恨不能低头走路。

        只有项定邦，头铁，无所畏惧。

        郑容与原本以为杨博涛只是显摆自己有钱，没想到还有这后续，他不知道洪建文和杨博涛具体什么个性，怕说错话让情况更麻烦。

        他这时候只想有个任意门，让他跨过去赶紧跟项辛夷打听打听怎么办才好。

        现实并不会因为他的尴尬而时间静止，哪怕宋映菡也发现了洪建文，悄悄提醒项定邦。

        项定邦却一点也不担心，反而在见到洪建文后还瞥了他一眼。

        他的本意只是单独夸奖杨博涛，既然洪建文也听见了，他不至于当面说“你好好跟人家学学怎么做领导”，可是意思就这么个意思。

        这种不屑、不满意的表情洪建文可在项定邦这里见过太多次了，他也不惯着项定邦的毛病，阴阳怪气地问：“项老师是要坐哪辆车啊？”

        项定邦还真认真看了下两边的车，不满道：“我们这边为什么不用大巴车？现在满打满算的，还有不少人没地方坐啊。”

        大巴车的核定人数是45人，杨博涛的学校刚成立两三年，教师人数不多，加上家属，四辆大巴松松的。

        而县高中，别看只有三个年级，教师人数也是一百三十人，加上家属轻松破二百，五辆中巴车正常情况下只能坐一百人，剩下的人怎么办？

        “谁说我们这边没有大巴车，”洪建文板着脸，指着其中一辆大巴车说，“这辆车不是我们的吗？”

        项定邦更疑惑了：“怎么都没人坐？”

        “校领导和高三老师们坐这辆车，”洪建文理所当然地说，“其他老师坐中巴。”

        项定邦最烦这种为了自己方便，把人分三六九等的毛病，“其他老师也教过高三，去年前年没出去玩没轮上，今年出去玩又不给人坐大巴，非要挤中巴？”

        项定邦可看见几位老教师和体弱点的老师都被挤到中巴车中后段了，不是说老师们不谦让，而是带着家属旅行，难免有年纪更大更孱弱的家属。

        中巴车长途旅行坐过的人懂得都懂，又挤又闷，身体素质不行的、年纪大的，很容易开出去一两个小时就晕车倒一片。

        “学校经费有限，交通工具可以省省，食宿和景点再花钱。”洪建文说。

        项定邦直言道：“既然只能租一辆大巴车，某些领导又没有带高三又没有下一线，不是应该把座位让给更需要的人？”

        郑容与左看看右看看，听懂项定邦的话以后其实是站项定邦的，只是他这么怼领导，难怪领导不喜欢他。

        他想到项定邦今年会辞去公职，项辛夷这一点没跟他细说，他也还没问，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的影响。

        他知道项定邦有才华，项辛夷在华薪彻底站住脚的独立教材有一部分就是他的。可是空有才华，没有欣赏你的领导给你舞台，你也很难施展开。

        眼看洪建文的脸色越来越差，郑容与很想帮项定邦调节一下，可是他一个大少爷从来只在项辛夷那里略微吃瘪，什么时候去捧过别人？洪建文就目前来看也不是值得他给予尊重的人。

        “这么说项老师是觉得应该把大巴车让给一些家属了。”洪建文说着目光扫向“项辛夷”和项白茸。

        敏感的项白茸撅起嘴，不甘示弱地瞪视着洪建文。郑容与也被这种冷漠又不带任何正面情绪的目光看得暴躁，他真的很难给他讨厌的人好脸色。

        可是项老师的爸爸还在他手下做老师……

        要是花钱能把这个校长换掉最好了。

        就在郑容与犹豫着，勉强想开口的时候，又有几辆小轿车开进停车场，停在他们这一行人附近。

        熟悉的爱德华的助理小跑着下来，弯腰拉开车门，请出了郑容与最爱的外公和“郑容与”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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