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赌块翡翠

项辛夷原本正和爱德华一起看石头呢，她不记得那块石头具体的样子了，因为那好像就是宋映菡随手捡起的一块，她最后没买，被当时捧项定邦的张德才买了。

        她记得大概的轮廓和大小，可这样的石头在这个地摊上很多。

        结果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从“郑容与”变回了项辛夷。

        这样也好，免得麻烦郑容与一个小少爷还要委曲求全的演戏。

        她的视线跟着众人移动，从行人的缝隙里，她看到自己刚才所处的摆满石头的地摊，也看到了弯腰看郑容与的爱德华。

        “……他们家也来夜市玩啊。”杨博涛干笑。

        相比卖各种小吃、纪念品的摊位，赌石的地摊看起来过于朴实无华，塑料布上摆兵布阵似的摆满一排排石头，边上竖一个写着“赌石”的硬纸板，老板自己坐在一边默默啃西瓜。

        “那个石头里有可能有翡翠，跟赌博似的，运气好就有，运气不好就没有，所以叫赌石。”项定邦对妻子解释。

        他一边说着一边似乎准备过去跟那对祖孙打招呼，杨博涛磨磨蹭蹭道：“这里的赌石摊都是骗人的吧？”

        杨嘉安和项定邦时不时会出差，两人都见过百货商场里的玉石，说实话他们也不信赌石。

        他们不信，架不住夫人团好奇，赵伯母眼尖，指着老板边上一块半开的石料说，“那个就是开出来的翡翠？”

        “别是玻璃吧，”小卢半是好奇半是嘲讽地说，“结了账我们过去看看。”

        宋映菡是这里唯一不是老师的，在夫人团中常常话不多，但是她的眼睛亮亮的，项定邦一看就知道她好奇了，于是应和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赵伯母结了泡水果的账，一行人走过街来到赌石小摊前。

        项定邦跟背对着他们的爱德华祖孙打招呼：“晚上好啊爱德华、郑容与，你们打算赌石？”

        不怪大家觉得老板骗人，实在是这个塑料布加上一堆灰扑扑的石头实在是吸引不了什么人，老板也说不上多热情，比起眼神稍微触碰就大声招揽的其他店铺老板，他只是稍微大声的介绍了一句：“老板们试试运气吗？都是矿场里拉出来的料子，运气好就涨了。”

        项定邦小声和家人解释：“赌涨了就是开出翡翠。”

        爱德华很入戏的转过身，一脸惊喜：“嗨，晚上好各位！”

        郑容与早就忍不住了，放下石头颠颠跑到项辛夷旁边，到了跟前才很敷衍的矜持一下：“项辛夷，我们看了好久啦，你们也要买石头吗？”

        “你旁边的这个就是你开出来的？”赵伯母对那块半开的石料心心念念。

        “是的嘛，同一批，你们想买这个也行，不过这个就贵了，有鉴定书的。”

        “半开的石料确实比不开的石料贵的。”张德才小声对宋映菡介绍。

        宋映菡点点头，“不开的是多少钱啊？”

        和她关系比较亲近的赵伯母立刻领会精神，“价钱合适我们就碰碰运气。”

        “五十块钱一块，随便挑随便选，你们想现在开的话我的店就在那边，免费帮你们开。”

        五十块钱在98年不算一笔小钱，普通教师工资大概也就六百左右，项定邦他们职称加上省份特殊补助才超过七百。

        宋映菡当即就打了退堂鼓，她前些年过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这几年生活才稍有起色，让她拿出五十块钱贴补家用她都要精打细算，更别说买一块不知真假的石头了。

        她不想买，另外两家却是想碰碰运气的，别说他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张德才都跃跃欲试，已经开始和老板热情攀谈起来。

        项定邦见宋映菡原本兴致勃勃的模样忽然冷下来，知道她是舍不得了，就着把项白茸从肩头放下来的动作，悄悄塞了一张蓝色的百元大钞过去，做贼似的嘀咕道：“你也去挑一块嘛，出来玩别想那么多。”

        “死贵死贵的，五十块钱买块石头我是吃多了吗？”宋映菡接了钱，但是更坚定不买的决心了。

        跟在项辛夷旁边的郑容与听了个全程，很怕项辛夷尴尬，悄悄跟她说：“没事没事，我买也是一样的。”

        这件事已经发生过一次，项辛夷也逐渐在郑容与面前摆烂了，随便吧，郑容与再跟她互换身体下去，早晚什么都能了解。

        他们说得小声，项白茸跟好奇又勤劳的小蜜蜂似的绕了全场，最后蹬蹬蹬跑过来，大声道：“妈，我和妹妹也要买一块！”

        原来是杨逍竟然说服他母亲让他自己也挑一块，现在正志得意满和他爸妈一起挑石头呢。

        项白茸知道自己一个人买一块不可能，于是拉了项辛夷一起，在她的想法里，她都没一个人要一块，而是和妹妹一起分一块，已经特别体贴了。

        然后她就被宋女士的铁拳制裁了，“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

        宋映菡虽然顾及着在外面没有大声训斥，把项白茸拽过来说话的时候还是用了大力气，项白茸今天一天过得特别顺，本来开开心心的，被宋映菡这么一掐又想起了昨晚的事，当即就瘪起嘴，红着眼眶不说话了。

        “有话好好说，干嘛凶姐姐。”项定邦抱怨道。

        张德才眼观六路，那边和老板说着话，这边还能注意到项家发生了什么，又走过来打圆场，“师父师娘手气好，帮我选一块嘛？”

        以项辛夷的眼光来看，张德才确实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只要他愿意，能把所有人都照顾得妥妥帖帖。

        所以为什么明知道项定邦和宋映菡后来都膈应那块紫翡翠，还总是在聚会时当着他们的面提起它呢？每次提完了，项家夫妇回去必要吵一架。

        项辛夷记得有一次他又在聚会中提起，项白茸刚说一句“过去的事总拿出来说有什么意思”，刚才还清醒的张德才瞬间就露出喝醉的模样，拉着旁边的人喊，“哎呀我每次喝酒就想起它，它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不仅没有止住话头，还要继续发挥下去，“当时朱老板知道我有块紫翡翠，看了以后出价三百万来买，我想着我才五十块钱买的，这个钱真赚不下去，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结果朱老板心善，不仅给了我全款，还投资我开起这家公司，才有我今天，真的是运气好啊！他们都是我的贵人！”

        这个钱既然赚不下去，那就别赚了吧。

        项辛夷从张德才身上移开视线，不等郑容与开口发挥，拉住准备帮他选石头的宋映菡，蹙着眉嗫嚅道：“妈妈，你选的石头我跟姐姐也想要。”

        她从小风风火火，就跟她特别喜欢的装饰一样，一定要做整条街最亮眼的崽，很少这么软声软气说话。

        更别说她都气闷了一天了，这一天都不怎么跟父母讲话，这突然又软和下来的态度，属实让宋映菡受宠若惊。

        项辛夷瞥了一眼呆住的郑容与，完全没什么顾忌，跟母亲撒娇还不够，还轻轻拽拽父亲的衣角，仰头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项定邦，满脸期盼地继续哀求：“爸爸——”

        “哎，买！”项定邦立马蹲下来抱起项辛夷，对宋映菡道，“妈妈去给姐姐妹妹挑一块！”

        “你这个人……”宋映菡嘴上抱怨着，转脸就对张德才说，“小张你自己选吧，我也不会挑，万一买坏了就不好了。”

        张德才本来就只是过来做人情的，一听完全没勉强，“行，师娘帮姐姐妹妹选。”

        他早就看好想要的石头了，说着就去另一边挑选起来。

        郑容与从心理上到现状上都仰望着项辛夷，一边想着高啊，不愧是项老师。一边又想原来项老师也会撒娇，原来她撒娇是这样的。

        别管真的假的，郑容与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他也好想项老师跟他撒娇啊啊啊！

        ……最后被爱德华借口挑石头拎走了。

        他们本来就都是外行，就是出来玩赶个新鲜，不懂怎么选石头，只凭眼缘而已。

        杨博涛有钱，已经开出来的翡翠水头不错，有鉴定书加持，还天然有些造型，他干脆买下来准备修一修做风水石。

        杨嘉安家选了两块菠萝大小的合成七十五块，张德才自己找了一块篮球大的。

        宋映菡刚才就远远看中一块，小西瓜似的，莫名就想到项白茸姐妹俩抱着它走路的模样，觉得应该特别可爱。

        他们一行买得多，宋映菡把价格砍到四十，看这块石头顿时更加喜欢。

        付款之后老板表示可以帮忙免费开，项定邦知道基本不可能开出来，见家里人都开开心心，摆手就拒绝了，“带回家放着，等以后两个小孩长大了，开出来正好给姐姐妹妹做首饰。”

        “有想法啊定邦，”杨嘉安当即笑着拍手，“说得是，我们也等杨逍18岁再开，正好做生日礼物。”

        两对夫妇都觉得这么做很有仪式感，忽悠得两个真小朋友紧紧抱住石头，现在谁要是过来让他们开，他们得嗷嗷凶回去。

        “我这个太重了，就这边开了算了，”张德才说，“要花点时间，小朋友们估计都饿了，你们先去，我开完去找你们。”

        杨博涛带着一块半开的石头，也不想在外面多做停留，点头道：“行，吃太晚了晚上也不好睡觉，你知道那家店，一会儿来找我们就行。”

        项辛夷摸着被项白茸抱在怀里的石头，她隐约记得那块石头的模样，不过也不敢确定，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绝对没有篮球那么大。

        郑容与从爱德华那里听说了那块含有紫翡翠的石头的大小，感觉如果不是项辛夷手上那块，就只可能在地上。

        其他人买的都不像，他觉得按照项辛夷的记忆，最终被宋映菡挑中、买下的应该就是带翡翠的了，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让外公把剩下的都买了，让谢助理在这边看着他们开。

        在明知这些石头里能出一块水头很好的紫翡翠的前提下，这笔投资算是稳赚不赔的，郑容与深知自己在作弊呢，根本不会嘚瑟什么。可他这一手着实让其他人惊了一下，剩下的石头加起来小六百，快赶上他们一个月的工资了，说买就买……果然老外很有钱。

        杨嘉安他们本来就对郑容与祖孙俩不熟悉，看他们这两天的做派，更觉得有距离感，连宋映菡都有点不适应起来。除了三个小孩，只有本来就心怀鬼胎的杨博涛和耿直耿直的项定邦毫无所觉。

        两个真的小朋友其实想看看怎么开石头，项定邦觉得也算是一种体验，正好杨博涛要回去放翡翠，他便提出看看怎么开，引来两个小朋友的一致欢呼。

        不过欢呼完了更用力的保护自己的石头了，非要大人保证不能开他们的石头。

        两家大人本来就抱着一点安慰孩子的心思，自然不会不答应。

        项辛夷看着开心的项白茸同样也感到开心，郑容与突然悄悄在她耳边，“你等着，我今天非得气气她。”

        “什么？”项辛夷没明白。

        郑容与这才发现项辛夷根本没注意到那边的情况，别别扭扭地说：“反正……反正我就想做坏事。”

        强装镇定，用心虚的语气说着骄纵的话。

        项辛夷大概一扫周围就明白郑容与什么意思了，他应该是看到神情不耐又不屑的小卢了。

        有点不可思议，又有点，有一点点觉得顺理成章。

        ——郑容与在替她生气呢。

        这块石头目前的价值并不是里面可能含有的翡翠，而是买下这块石头时父亲对母亲的爱护和他们对孩子们的爱。

        如果没有意外，项辛夷能想象出，当她们成年的时候，这块石头里不论有没有翡翠，母亲、她和项白茸都一定会有一件翡翠饰品。

        这是属于年轻时的父亲特有的细腻与浪漫。

        同时，从这一刻开始，它还增加了关于郑容与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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