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医者心

宋昭月因手不便，只好将婴儿抱到许郎中手中。

        许郎中轻拍着女婴的屁、股，女婴才“哇”地哭了起来。

        哭声很轻，中间还跟卡了痰似的断了几断。

        但这已经意味着婴儿在自主呼吸了。

        宋昭月舒了口气，因着没有稳婆在，刘老太太便给婴儿擦洗了番，随后包上毯子。

        刘老太太女婴抱到了门外，让吴忠福看了眼，便又重新抱了回来，将两个婴儿并放在床边。

        张招弟的胎盘始终下不来，许郎中进言，让一个稳婆进来。

        宋昭月摇头，输椰子水这事太过惊世骇俗，让信得过的医者知道，将来应该还能造福民众。可若是先让闲杂人等知道了，便又会生起是非。

        “接生都接了，拽出胎盘这种事，也能照做。”

        许郎中重重地看了眼宋昭月，佩服地道：“娘娘真是活世菩萨。”

        宋昭月道：“老先生才是菩萨心肠，这般地方，寻常医者必是抗拒的，您却义无反顾地走了进来。”

        许郎中无奈自嘲：“我倒是想要抗拒……可娘娘的命令，我如何能不从？何况，我答应下来，是想看看娘娘究竟会以何手段接生，没准还能见识传说中的坼剖术。”

        说着，许郎中又用奇怪的眼神扫了扫宋昭月：只有医者知道，没有丰富的临床，宋昭月是不会将坼剖这种医术说得那样有把握。

        他在想啊，活了大半辈子，从小就在学医，竟不知天下有哪个宗师级的医者，能让徒弟有丰富的坼剖术经验的……

        许郎中越想越是感慨，他觉得一向自诩医术高明的自己真是井底之蛙了。

        就在许郎中天马行空的联想中，宋昭月已经在徒手为张招弟拽出胎盘。

        而陷入昏迷中的张招弟，竟然又给痛醒了过来。

        “很快就好了，很快。”宋昭月安慰着。

        她很清楚，拽胎盘的痛，会在转胎位上！

        张招弟半点也没有力气再喊，她两眼挣得老大，几近垂死。

        刘老太太不敢看，只轻声道：“招弟啊，撑住啊，两个孩子都生出来了，你再撑着点，往后就能带着他们长大成人。”

        张招弟哪里听得见刘老太太的话，五感已接近虚无的她，在迷蒙中看到并排放在小床上的两个包得严实的小婴儿，禁不住地泪水狂涌。

        终于，胎盘娩出。

        张招弟笑了声：“大嫂，粉红色的胎盘，还是心型的。你成功了大嫂，你为吴家传后了，你保住性命了！”

        这笑声，说着说着，便小了下去。

        宋昭月累了，她从来不知道，前世杀人不眨眼的她，竟会因为帮人接生而将心底的防御洞穿。

        她哭了起来，泣泪皆下：“大嫂，你好生休息着，等这水全数注进你体内，我再让稳婆进来为你净身。”

        让刘老太太将两个婴儿抱到张招弟身旁。

        张招弟转着头，一会儿看看大的，一会儿看看小的。

        “好丑啊，特别是妹妹。”

        顿了顿，张招弟又问：“这么小一个，不会养不活吧？”

        宋昭月啐了声：“不小了，在双生子中，算长得好的。”

        是的，在前世这对双生子的体重，大概只算得上正常水平，但在这时代，却算得上是发育得十分好的。

        “你让他们吮吸吮吸。”宋昭月瘫坐在床边。

        张招弟奇道：“哪有这么早就来奶的？”

        再一看，这许郎中还隔着帘子在呢。

        于是，张招弟两眼大睁着：“有……有男人……”

        “放心，隔着帘子。”

        “可让他听去了。”张招弟一时间羞愤不已：“这让我往后怎么做人？我会成为笑话的！”

        刘老太太眉头蹙着：“有我护着你，谁敢笑你！？我一拐棍打下去，看何人敢多嘴！没有许郎中做娘娘的帮手，哪里有妹妹，哪里有你！”

        张招弟情绪仍然激动着：“婆婆，我虽感念许郎中的救命之情，可我的清白……”

        刘老太太哼了声：“人家郎中又没瞧着你生孩子，隔了那么厚的帘子。”

        张招弟茫然：“可许郎中是个男人啊，他都听着了……”

        许郎中脸色涨成了猪肝样。

        “听去也不打紧。”宋昭月思索着：“想来不久后，许郎中该会成为十里八村，最炙手可热的产科郎中了。以后啊，无数人为找许郎中在产房隔着帘子，或者产房的隔间。没人会笑话你的。”

        许郎中终是开了口：“吴夫人的胎像，稳婆们都看在眼里，无人不知吴夫人会难产。经此，娘娘和我的名头定会借由稳婆口中传出。便是人们想笑话吴夫人，也不敢笑的，因为他们的亲人，她们自己也会有生孩子的一天，他们请不来娘娘，自会请我。唯一怕的，便是有哪个达官贵人的夫人生产，将我请去，没准会因此而害我性命。不过得以与娘娘一块儿接生，总算是长了见识，增了知识。”

        顿了顿，许郎中悠然道：“朝闻道，夕死则矣。若真有那么一天，也是够本了。”

        许郎中的话，让三人都是感慨不已，张招弟也终于放下心防。

        宋昭月道：“许郎中的担忧，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我不死，就没人敢动你。”

        许郎中隔着帘子，露了个欣慰的笑。

        “好啦，大嫂让两个孩子吮吸吧。”

        “一时半会儿间，是没有奶的。”刘老太太也说：“我让冬雪煮粥去。”

        “今儿一早，就让小海去将说好的奶妈接过来了。不过初乳，就是最先的那口黄的奶，是最重要的，不能不喝。”宋昭月道：“越早吮吸，就就越早来奶，也能让恶露快些结束，对你和孩子都好。”

        张招弟迟疑了一下，这才抬起手来撸衣裳。

        这一抬手，张招弟就忍不住又哭了起来：“痛！”

        “扯到伤口了吧。生哥哥时，剪了一剪子，只是你在生产中，感受不到。”宋昭月道：“现在生产过了，那痛便显出来了，不过那也得忍着。”

        张招弟吸吸鼻子，到底还是让两个婴儿开始吮吸了。

        只不过这全程，张招弟都发出了惨绝人寰的痛苦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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