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情义

进了屋后，杜如晦被整个屋子里的压抑氛围给弄得极不自在。

        虽说平常气氛也不好，但明显不至于一个个都垂着头，抹着泪。

        于是，堂堂杜相，蜷着身子，脚步放得异常小心：“为臣给娘娘请安。”

        宋昭月上前两步，扶着白氏，手在发抖。

        白氏吸了吸鼻子。

        杜如晦故意大声地与宋昭月说：“娘娘，您怎么又哭了？唉……这都怨小安平候，为了护住程程小姐和她腹中的孩子，竟放了这么一个让亲者痛极的假消息。”

        宋昭月眨巴着眼睛：“啊？师嫂莫要拿逝者寻开心，我哥哥怎么会……”

        才说到一半，宋昭月立即反应过来：“师嫂你方才说什么？这是我哥哥放的假消息？为了护住程程姐肚子里的孩子？阳若茂的孩子？”

        此时，杜若笙也翻转了身子，两眼中神采再聚。

        白氏偷偷看了杜若笙，心中又是一痛，一恨！

        杜如晦也是暗自叹了口气。

        “顾统领亲派人过来送口信，说是在执勤时遇上程程小姐一行人，正准备依程程小姐的意愿，将她安置在太子妃娘娘在吴家村的住处。”

        杜如晦又道：“只是为护着孩子，程程小姐已经是个‘死人’了，她如今姓吴，想来一旦见到娘娘的面，她会托娘娘给她安个户头，也许会上吴家村的族谱，就如云师弟一般。”

        宋昭月听到这些，不由得又悲又喜。

        她走到杜若笙的病床边，忍不住与杜若笙抱头痛哭。

        此时，杜如晦带着所有下人，悄悄退下。

        杜若笙看到父亲的退开，母亲的悲切，不由得伸长手来：“娘亲……”

        白氏一点儿也没有迟疑，抱住了杜若笙。

        “娘亲，你是怪我的吧？”

        “不怪你。怪我自己，没给你最好的，最想要的。所以才让你心中有了爱情，便不再顾念我与你爹爹……”

        杜若笙听得心都碎了。

        知女莫若母。

        白氏知道怎样用最平等的语气，说出最沉重的话，最让杜若笙悔恨痛苦的话。

        在看到杜若笙捂着心口，无法承受的样子，白氏终于放开了杜若笙。

        “笙儿，你要记住，若是你再敢生一丝一毫抛弃父母的心思，那么，你在死前，一定会看到一个因你而死的娘亲！”白氏厉声道：“你该相信，我从来说到做到！你既喜欢拿性命开玩笑，那你娘也会拿性命要挟你好好活着。”

        杜若笙扶着白氏的手臂，艰难地坐了起来，低低地应了声：“我知道了。”

        白氏这才满意地点头，仍旧是平常严厉的样子，从屋里退了开去。

        此时，房中只剩下杜若笙与宋昭月。

        宋昭月无限羡慕地说了声：“你爹娘真好啊。”

        “你娘若是活着，也会这样对你。”杜若笙突然捂着脸，哽咽着崩溃：“终是我不孝……我着实枉为人！可我明知不孝，却仍忍不住要随了程程而去……”

        “娘娘，你可知道，这些天里，我有多煎熬。我不是有心不去吃喝的……我实在是咽不下去。”

        “娘娘，我是不是个极其让人厌恶的不孝之人？”

        宋昭月又是叹了口气。

        等杜若笙哭得快要断气的时候，宋昭月才上前搂住杜若笙：“莫哭了，莫哭了。我给你十天时间，这十天里，你给我将身子养好。十天后，我会带着姐姐，上门来向你爹娘请安。”

        杜若笙两眼大睁：“不行！我娘是知道我的心思的，程程若上门，我娘她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程程还有身孕……十天，就十天时间，我去吴家村看望你们。”

        “可我觉得，应该趁你身子不太好的时机，让你娘亲心里有谱……程程这个女人，你心悦的女人，是真的存在的。”

        杜若笙看着似乎是谋定而行的宋昭月，惊得嘴巴张得圆圆的。

        半晌后，杜若笙才道：“你的办法虽然很好，但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让程程陷于难堪的境地。以往是程程护我，那么从今天开始，便由我来护着她。我，绝不会让程程再受苦受累！”

        宋昭月耸耸肩：“假如你爹娘生气，将你赶出家门呢？”

        杜若笙没有一分犹豫：“你该知道，我的字画，千金难求，靠的可不是我杜相之女的身份，而是我的真实才学。便是如今叛乱，爱好字画的雅士仍然存于世间，便是卖画，我也能生存下去。我爹娘就算赶我出门，也不能真让我活不下去吧。”

        宋昭月看到杜若笙一脸坚定的样子，这才点了点头。

        所有的不安与担忧，于此通通放了下去。

        她知道，洛锋放假消息的事，确实让她和杜若笙在痛苦与绝望中走了一遭，但不可否认，这事，终于让杜若笙从心底里承认了这份不被世俗所接爱的感情。

        原来的杜若笙，只是确定。

        而如今的杜若笙，已经计划好了，该如何与洛程程生活。

        “你接受程程姐肚子里的孩子吗？”

        “自然接受。程程已经替我们做好决定了。”

        宋昭月怔怔地看着杜若笙。

        怎么回事？

        明明在她眼中，果敢而坚毅的洛程程明显是个主导者。

        杜若笙就是个爱哭的，善良的，温柔的小女孩，是被攻略的寻个。

        就从身量上来看，洛程程和她差不多，杜若笙最多就一米六，小巧依人的。

        可如今看来，杜若笙似乎变得强势了很多。

        嗯，好吧……

        不管谁是主导者……

        只要她们过得好就行。

        再怎么说，洛程程再不用费尽心思，讨好不喜欢的人，连连做出连男人也无法达到的成就。

        程程姐的苦难结束了，不止杜若笙，该保护程程姐的还有自己！

        宋昭月脸带微笑，将方子开好，交到下人手中。

        接着，宋昭月细细叮嘱了杜若笙的食谱，就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到了马厩。

        “真好呢。”初夏开心得直哭：“程程小姐也怀孕了，算上娘娘，院里就有三个孕妇喽。程程小姐的孩子，就是程程小姐的孩子，与那个叛军无关！奴婢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奴婢一定会喜欢他！”

        “瞧把你能的，还别人怎么看……”说着，宋昭月气势一凛：“世上谁敢小看他，本太子妃就砸了那人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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