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武师傅

休沐日的清晨，镇国将军府被一派安宁祥和的气氛包围。用过早饭后，白时定心血来潮，就要考校白子凡的功课，把姐弟两人都打包带去了书房。

        “上次叫你看的兵书，读得怎么样了？可有什么新鲜感悟？”白时定端坐于太师椅上，腰背挺直，气势十足。他眸似猛虎，只需要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就能把白子凡吓得心惊肉跳。

        已经大半个月没碰过书本的白小爷顶着一张苦瓜脸，不住地向白子璇使眼色求助。作为一名合格的好姐姐，白子璇当然选择视而不见。不仅如此，她甚至还露出了看好戏的笑容。白子凡顿时感到一阵绝望无助。

        白时定瞧见白子凡这不学无术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一提起‘功课’两个字，你就急得上蹿下跳、抓耳挠腮，真丢你老子的脸！”他绕过宽大的桌案，一脚卷在白子凡屁股上，把亲儿子踢得一个踉跄。

        白子凡疼得呲牙咧嘴，哭丧着一张脸连连告饶认错。可他越是这样怂唧唧，白时定就越是来气，恨不得把他塞回娘胎里回炉重造一番。

        暴脾气一上来，白时定随手取下挂在墙上的长鞭，追着小儿子打。一时间，书房里鸡飞狗跳，屋顶都快被掀开了。微弱的敲门声就在此时响起，管家站在外面回话，“将军，六皇子殿下到访。”

        白时定动作微顿，低声嘟囔道：“他来干什么？”白子凡瞅准机会，身子一拧，灵巧地从父亲大人魔爪下逃开，蹦跳着躲到白子璇身后。鞭子放回原处，白时定回到桌案后坐好，吩咐管家把燕昭离请到书房。白子璇见状，欲起身退下，却被白时定拦住，“你在这里坐着也无妨，那小子不是外人。”

        白子璇脸上笑容渐渐凝住，她眉头微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听老父亲的口吻，好像与燕昭离走得很近？为了避嫌，将军府难道不是一直不同皇子公主私下往来吗？燕昭离又算是怎么回事？

        他是当朝中宫皇后所出唯一嫡子，极有可能被立为储君。这样特殊的身份，将军府合该更加小心地对待才是。私下里往来，难道就不怕被皇帝猜疑吗？白子璇想要好好问一问父亲，然而门外已经传来脚步声，她只得暂且将一肚子疑问压下去。

        “吱呀”一声轻响，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燕昭离一身红衣，宽袖长袍，无比飘逸。他仿佛天上落下来的日光，灼得人眼睛生疼。白子璇发现，燕昭离似乎格外喜爱红色。好在他五官冶艳，能压得住这跳脱的色彩。若是换作长相寡淡之人，将会是一场艳俗的灾难。

        这样想着，白子璇不由得细细打量起燕昭离来。他很好地继承了皇帝和皇后相貌上的优点，五官精致却又不显得女气，宽肩窄腰大长腿，犹如一个行走的衣服架子。只是再想想他那一言难尽的性格，顿觉白瞎了这让人惊艳的好皮囊。

        白子璇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正好对上燕昭离的视线。他眼带戏谑，唇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添嘲讽意味。见白子璇望过来，燕昭离眉头微挑，那神情仿佛在说：怎么，居然看得呆了？白子璇撇撇嘴，挪开目光不再看他。

        白时定招呼着燕昭离坐下，“殿下可是有事？”

        白子璇惊奇地发现，在面对她父亲时，混世魔王燕昭离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那种惹人生厌的、吊儿郎当的混不吝气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稳端方。

        望着正襟危坐的燕昭离，白子璇竟然从他身上看出了几分郑重。这种反常，让白子璇更加疑窦丛生，警惕地紧盯着燕昭离的一举一动。她这些举动被白时定看在眼里，老父亲嘴角扯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燕昭离微微一笑，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本宫观小白公子骨骼清奇，天赋资质绝佳，是习武的好苗子。不知本宫是否能有幸成为小白公子的武师傅？”

        随着燕昭离话音落下，书房之中一片鸦雀无声。白时定摸着胡须的动作变得缓慢，显然一时也有些无法消化这个突然的请求。

        白子璇一言难尽地望着燕昭离，不知道这厮又在抽什么风。至于“骨骼清奇”的白子凡，他满脸都写着抗拒，恨不得立时逃开这吃人的书房。

        燕昭离并不着急，他慢条斯理地饮着茶水，等待白时定给出答复。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更加显露出他对此事的势在必得。

        白时定沉吟半晌，忽然转头看向白子璇，“丫头，你觉得如何？”

        突然被点名的白子璇一脸的状况之外，环顾周围，房间里其余三个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老父亲的表情很正常，燕昭离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鬼样子，至于拼命使眼色、导致眼睛都快要抽筋的白子凡，他的意志可以忽略不计。

        说实话，白子璇真是一点都不愿意和这个喜怒不定的六皇子殿下扯上关系。但是看着明显对此极度抗拒的白子凡，她忽然觉得可行。

        臭小子年纪不大，读书一般，逛青楼、喝花酒倒是很来劲儿。既然他这么能折腾，就该让明满肃京城的“第一恶棍”好好收拾收拾他。白子璇觉得，以燕昭离的道行，他一出手，必定能把白子凡那小混球给压制得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放眼这偌大的肃京城，恐怕也只有燕昭离，才能镇得住那臭小子。

        于是，在白子凡那仿佛溺水之人的绝望眼神中，白子璇笑容温柔明媚，声音清亮悦耳，毫不犹豫地把亲弟弟推向火坑，“能得六皇子殿下看重，是子凡的福气。”

        白时定的视线在燕昭离和自家女儿身上来回扫量一圈，点头道：“既如此，那犬子就有劳六殿下费心了。”

        燕昭离笑得像只计谋得逞的狐狸，“将军尽管放心，本宫定会尽心竭力，用心教导小白公子。”说着燕昭离转向站在角落里的白子凡，笑着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

        一阵阴寒冷意从脚踝攀上身体，白子凡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控诉地望着亲生父亲和嫡亲姐姐，不管不顾地嘶吼道：“不！我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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