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野狼

山体陡峭，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身平衡的白子璇心底涌起一阵绝望。滚落山坡的时候，白子璇只来得及用手臂护住头部，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尖锐石子刮破衣物，在娇嫩的肌肤上留下道道伤痕，矮灌木的枝条抽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天旋地转中，白子璇暗道一句“倒霉”——这肃京城的风水大概与她八字不合，不然怎么解释，她在利城时一切都好，一回来便霉运不断？

        跌落深坑，失去意识前，白子璇暗下决心：等到此间事了，她一定要离开肃京城，云游四海。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怕是等不到寿终正寝，就被接连不断的霉运给坑死了。

        “嗷呜——嗷嗷呜——”不知哪片山头传来阵阵狼嚎，唬得一伙匪贼胆颤心惊，两腿发软。

        “大哥，到现在还没追上，要不咱们回去吧？我瞧那小丫头机灵得很，说不定早就从别的路绕回山下了。”嘹亮的嚎叫声让众匪心中发寒，不由得便打起退堂鼓。

        周围奇形怪状的树影，仿佛也化作张牙舞爪的野兽，团团逼近过来……匪首冷不丁打个寒颤，“走，回去吧！”

        一行人便欲打道回府，就在此时，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森寒声音，“走？你们想去哪里？”

        几名贼人抬头一看，就见斜上方树杈上一道红衣人影儿飘然而立。人影面色惨白，唯有嘴唇殷红似血，仿佛刚刚生啖过人肉……

        风拂面而过，人影飘然落下，红衣飒飒，似笑非笑，仿佛十八层无间地狱爬出来的索命恶鬼。他步步逼近，贼匪踉跄后退，不敢直撄其锋芒，“你、你是何人？”

        燕昭离无心与他们废话，手腕轻甩，便将一柄匕首横在匪首脖颈间，“你们追赶的那姑娘呢？她人在何处？”

        燕昭离气势惊人，杀意蓬勃，但只隐忍不发，匪首两股战战，苦着一张脸道：“我、我们也不知道。那姑娘跑得跟只兔子似的，我们一路追上来，只捡到了这两样东西，连人影儿都没见着！”他说着，把白子璇的披风和荷包呈给燕昭离。

        燕昭离眉眼微滞，一把抢过匪首手中的荷包和披风，“你最好没说谎。”

        几名贼人跪在地上，就差磕头求饶，“小的都是实话实说，万万不敢欺瞒。”只是迟迟没有得到回应。过了半晌，他们小心翼翼地抬头窥探，却发现燕昭离早已不见踪影。

        几人纷纷长吁出声，心间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山间狼嚎越来越近，几名贼人心中发紧，不敢再耽搁，连忙循着来时的标记往山下跑去。

        半路上，几人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低头一瞧，发现竟然是燕逢淳。这位四皇子殿下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仿若死了一般。

        匪首试探着将手指放在燕逢淳鼻间，感到有浅浅气息喷出，顿时松了口气。他招呼来手下把燕逢淳背上，一伙人火急火燎地冲下了山。

        再说燕昭离这边。他足尖轻点，在林间穿梭。黑暗中，燕昭离的眼睛仿佛天上星辰，亮得灼人。他一边赶路，一边还要四处搜寻，生怕一不小心便错过白子璇的踪迹。

        不多时，燕昭离便来到白子璇甩开匪贼追踪的岔路口。望着那道若隐若现的羊肠小径，燕昭离心中一动，分开半人多高的杂草，一头扎了进去。

        往前走出去没多远，燕昭离便注意到斜坡上被人为压倒的杂草。有些茎干脆弱的野草，甚至直接被压断，新鲜的裂口处飘散出淡淡的植物清香。

        意识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燕昭离心中一紧。他眉头紧皱，甚至顾不得陡坡危险，辨认着痕迹一路飞奔下去。

        终于，在一个两人多深的捕兽坑里，燕昭离发现了白子璇的身影。湿漉漉的坑底，铺着厚厚的杂草和树叶，白子璇侧身躺在上头，眉眼安宁，看起来睡得十分香甜。

        狂跳不止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燕昭离蹲在坑边，望着被皎洁月光照亮的白子璇的脸，忽然就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燕昭离从未有哪个时候像现在这般，觉得胸腔里鼓鼓胀胀，如获珍宝的满足感。

        “白子璇，醒一醒。”燕昭离随手捡起脚旁一根筷子粗细的树枝，折成寸许长的小段，一面叫着白子璇的名字，一面把小树枝往白子璇边上丢。

        周围的灌木丛后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燕昭离竖起耳朵，停下手上稚童般的小动作，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两点莹绿光芒在树丛间飘飘乎乎地靠近过来，紧跟着是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是一匹毛色油黑发亮的成年野狼。

        燕昭离心弦稍松，一头狼还好说，对付起来不在话下。

        但紧接着，命运就给燕昭离上了一课，告诉他凡事都不要高兴得太早。一头体型更加高大壮硕的灰狼从相反方向探出头来，它暗绿色的兽瞳好像芦苇荡里的萤火虫，尖牙上挂着涎水，缓缓靠近过来。

        两头狼一左一右，把燕昭离包抄在中间。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燕昭离反手握紧短匕，深吸一口气。

        说时迟那时快，黑狼一跃而起，试图将燕昭离扑倒在地。燕昭离闪身后掠，叫黑狼扑了个空。

        喉咙里发出低呜声，这一回，两匹狼同时发动，尖牙利爪纷纷亮相，直取燕昭离咽喉脆弱部位。

        燕昭离就地一滚，与两只野兽拉开安全距离，随后反守为攻，挥舞着匕首朝体型较小的黑狼攻过去。

        同时应付两只成年野狼，不免容易左右支绌，倒不如先解决较弱的一只，逐个击破。刀锋凌利，闪烁着森森寒芒，燕昭离眼带杀机，出手如电。

        昏迷在坑底的白子璇，就在这时渐渐苏醒过来。后脑勺传来阵阵钝疼，她抬手摸上去，原来那里鼓起来一个大包。好在除了后脑勺闷疼外，身体并无其他不适之处，白子璇微微放松。

        然而，上方接连不断地传来闷哼声、利爪与刀刃相撞的铿锵声……空气中渐渐弥散开浓烈的血腥味儿，间或还能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熟悉雅香。

        白子璇记得，那是燕昭离惯用的香料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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