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心悦你

“这阵急雨来势汹汹，若是引发山洪，你我都要丧命于此！”大雨中，燕昭离抹了把脸，一把将白子璇拉过来，让她攀上自己的后背。山洪的危险性，不消燕昭离多说，白子璇也能明了。危情当前，与燕昭离逞口舌之争什么的，可以暂且缓上一缓，当然还是小命最重要。

        白子璇伏在燕昭离宽阔坚实的后背上，双臂环住他脖颈，身体随着燕昭离的步伐起起伏伏，却不觉得颠簸。白子璇分明感受到，纵然山路崎岖，雨夜难行，但燕昭离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并且，他带着潮湿汗意的手用力托着她的大腿，生怕她从背上滑落。明明是每次见面都要针锋相对的两个人，此时却意外的和谐，白子璇心底忽而升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白子璇猛然想起，从刚才到现在，她竟然一直忘记询问燕昭离有没有受伤。心中愧疚，白子璇试图找补回来，“你身体怎么样？没有伤到哪里吧？”

        燕昭离哼笑一声，显然不大满意白子璇的后知后觉，“本宫还以为，得等到身上伤口痊愈，你才能想起这茬呢！没心没肺的死女人，枉费本宫劳心劳力地救你于水火。”

        听他这样说，白子璇顿时紧张起来，“你受伤了？伤在哪里？严重不严重？”

        白子璇话语里的关心急切，让燕昭离很是受用。他哼道：“区区两只畜生，还伤不到本宫。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是个只会扭脚的蠢货？”

        白子璇翻了个白眼，克制住回怼的冲动。看在燕昭离刚刚救过她一命的份上，暂且不与他一般计较。这段暂时揭过，白子璇又问起另一个她一直关心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普陀寺这边？”燕昭离一时语塞，“本宫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与你何干？”

        白子璇心中微动，“燕昭离，你该不会是一路跟着我过来的吧？”一句话脱口而出，只是说完白子璇便后悔了。她究竟在想些什么？燕昭离怎么可能会尾随她来这普陀寺呢？他二人之间的关系，说是水火不相容还差不多。一定是这雨下得太大，有水流进她脑子里，她才会说胡话。脸颊隐隐发烫，白子璇觉得，自己可能要生病了。

        却听得燕昭离状似漫不经心地回道：“本宫就是一路跟着你过来的，怎样？”感受到白子璇往下滑了几寸，燕昭离赶紧把人往上托起，还恶劣地颠了颠。

        倾盆大雨不断落下，前方普陀寺的点点灯火已近在眼前。鬼使神差一般，白子璇接着问道：“燕昭里，你、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嘴角轻轻向上牵起，想到即将要说出口的话，燕昭离心中忽然对老天爷生出几分感谢之情——今日种种，虽几番波折，有惊无险，却仿佛上苍安排让他能够水到渠成地表明自己的心意。也许今夜过后，两人之间将会是另一番景象。这样想着，燕昭离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本宫对你是什么心思，难道你还不明了吗？本宫心悦你。”燕昭离双眼晶亮，等着白子璇的回话。

        “白小姐！你在哪里？”

        “白小姐！白小姐！”

        串串火光从山下接近过来，原来是普陀寺中僧人举着火把，正在漫山遍野地寻找白子璇。白子璇浑身上下突然充满力气，她趴在燕昭离背上，用力朝山下众人挥手，“我在这里！这里！”

        望着山下冒雨而来的众僧人，燕昭离心中郁卒。早知如此，他应该再走慢些。明明两人之间的对话已渐入佳境，偏偏被这群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搅黄了，叫他怎能不气？

        最先冲上来的，还是青萝。青萝要把白子璇接到自己背上，却被燕昭离警告地盯了一眼。青萝顿时便收回手，侍立一旁。白子璇心中奇怪，“殿下，我的侍女来了，还请殿下把我放下来。”她轻拍燕昭离肩膀，示意燕昭离赶紧松手。

        燕昭离嘴唇轻抿，拖着白子璇大腿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紧——这个女人，还真是死性不改，对他用完就丢。先前伏在自己背上时有多乖巧，如今见自己侍女来了，便把他抛到一旁，毫不留恋……真是岂有此理！

        腿上嫩肉传来异样触感，白子璇脸颊腾红，狠狠地拧一把燕昭离的胳膊。燕昭离终是不情不愿地把她交给青萝，偏偏还要嘴硬，“呵，忘恩负义的女人，当本宫愿意背着你？”

        经过方才一遭，白子璇对燕昭离的脾性又多了几分了解。这位六皇子殿下似乎极爱口是心非，白子璇自认宽宏大量，不与他一般见识。但刚才，燕昭离说的话没听清楚，白子璇扶着青萝的臂弯，回头问道：“对了，殿下方才与我说什么？”

        燕昭离脸色铁青，“没什么。”

        这等小事，白子璇自然不会追根究底。燕昭离那里还等着她再细问，不曾想，她竟扶着青萝，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前头。燕昭离心中顿时郁气更深。

        在青萝的搀扶下回到客舍，冯氏带着一双哭肿的核桃眼迎出来，见到白子璇浑身上下的狼狈惨状，又是一番以泪洗面。白子璇梳洗干净后，灌了一碗热姜汤，抱着冯氏的胳膊好一番安慰，才算让老母亲心安。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后半夜。白子璇身子刚一粘着床榻，疲惫感便如潮水般侵袭过来。与酸软的四肢相比，白子璇的神思却过分清明。不知为何，下山路上与燕昭离的几轮对话总在耳畔回响。此时此刻，她忽然好奇起来，燕昭离最后一句话究竟说了些什么。

        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起燕昭离从天而降时的情形。他一身红衣被兽血浸染，深浅斑驳，眼下、脸颊、颈侧也都溅上道道红痕，金冠歪斜，发髻凌乱，一缕不知被汗水还是血水打湿的长发黏贴在鬓边——纵然如斯狼狈，却仍旧无损燕昭离的美貌。

        旁人看到这样的燕昭离，十之八九会将他视作十八层地狱里爬上来索命的恶鬼。然而对于白子璇来说，那时那刻突然出现的燕昭离，无异于是天神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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