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年关

手被拉住的时候，她微微皱了皱眉，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王一烨已经将她拉入怀里面，眼睛还未放到最大，她就感觉到唇上一凉。

        付茜瑶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颤，她想也没有想，抬手就在他的脚背上狠狠地踩了一脚，手扬起，落下，一如当天。

        她看着他，眼眸带着他当年看着她的冷意：“王一烨，不要让我恨你。”

        话落，转身，眼角的泪水还没有来得及落下，她就已经抬手擦去了。

        她说过，什么都没有了。

        她几乎是跑着回去的，一路上，风吹过脸颊和脖子，没有围巾的庇护，冷得她双脸都发红。

        回去的时候阿浩已经做好作业，拿着素描本在画画，看到她推门进去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妈妈，你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笑得正常：“妈妈没事，妈妈去做饭给你吃了。”

        门被带上的时候，她直接就靠在厨房门的后面，紧握的双手，手背上已经青筋四起，仰着头，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

        半响，她才松开了手，想要做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围裙在门外的鞋架上放着。

        她开了门，看到阿浩站在门口上，抬起头，仰着一张脸看着她：“妈妈，刚才是不是爸爸？”

        阿浩很聪明，她知道自己瞒不过，只能点了点头：“是的。”

        “他又惹你生气了吗？”

        付茜瑶微微一怔，在小孩子的世界里面，最严重的一件事情莫过于生气，却从来都不知道，还有爱和恨。

        她抿着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阿浩拉了拉她的衣角：“妈妈，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爸爸了？”

        她只觉得喉咙一涩，拉着阿浩的手往前走，转开了话题：“阿浩，妈妈不太舒服，我们叫外卖好不好？”

        大概是注意到付茜瑶的情绪不好，阿浩终究还是没有问下去。

        等付茜瑶进房间休息的时候，他拿出书包里面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爸爸。”

        “你不要再惹妈妈生气了，你再惹她生气，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了。”

        永远。

        付茜瑶靠在房门上，抬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想起自己儿子的话，只觉得眼睛一阵阵的温热。好像就这样平静下来一样，王一烨再也没有找过她，她自己一个人周五的时候去接阿浩，周一的时候将阿浩送到学校去。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考完试之后就是一段漫长的寒假了，忙碌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难得空闲一些。

        接到王世杰的电话的时候她正在泡牛奶，一整个早上都窝在床上画稿子，等她觉得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多了。

        窗外飘着雪，窗户被雪花沾得有些迷蒙，她甚至看不清楚外面的景色。

        床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着牛奶的手抖了抖，刚刚冲好的牛奶还带着出锅的热度，滚烫的牛奶直接就烫在了手背上，她换了只手，将牛奶往一旁的书桌上放好，拿过手机看才知道是十多天没有联系的王世杰。

        按下接听键的时候下意识地眉心一跳，直到听到王世杰的声音才恍惚惊觉今天是什么日子。

        “茜瑶，有空吗？出来陪陪我。”

        似乎很疲倦，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低垂，付茜瑶知道是为什么，她点了点头，轻声地应着：“好。”我在你家楼下。”

        “”

        其实是无论她怎么回答，她都要下去的。

        房间里面虽然没有开暖气，但是她把门窗都给关上了，屋内的温度也比外面的高那么一两度。

        人一出门就忍不住抖了抖，走出楼道的时候发现风有些大，雪被吹得到处飘，她打了伞，刚抬腿走出去，就看到王世杰一身黑色的大衣向她走来。

        两个人十多天没有见，她抬头看着王世杰，下意识就感到他瘦了，想了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好像什么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是要真正地忘记一个人，对于有些人来说太长，而对于有些人来说，则太短。

        她收敛了心绪，抬头对着王世杰笑了笑：“世杰哥。”

        他点了点头，低头钻进她伞下的同时伸手接过了她手上伞柄：“我来吧。”

        王世杰比她高了将将一个头，这样的身高差距去撑伞，对她来说是很吃力的，她点了点头，手一松，伞就入了王世杰的手：“走吧。”

        有些事情，不用说得太明白，大家都可以心照不宣地知道，无关感情，只是因为大家一起经历过。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原本平躺的眉眼微微皱起，看着她光洁的额头，最终还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那样瘦削的面庞啊，入在眼底，沉在心底，可是终究知道，不能急，不能急。

        车厢里面开了暖气，她一上车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在回温，抬手松了松脖子上围得有些紧的围巾，视线微微一偏，后座放了一束妖艳的玫瑰。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下雪天，路并不好走，王世杰将车子开得很慢，她侧着头，看着这座自己生活了七年的城市，竟然越看越陌生。

        她从不知道，自己生活了七年，居然还会有那么多自己不认识的地方和场景。

        头微微一低，嘴角不禁勾起了苦涩的笑容，到底是没有多大的眷顾感啊。

        车厢里面有些沉静，她侧头看了看王世杰，对方正认真地看着前方的路况，收回了视线，忍不住叹了口气。

        车子缓缓停下的时候她只觉得心口有些堵，看着周围寂静的一切，她侧头看了一眼王世杰。

        正好对方看着她，见她回头，微微笑了笑，转身到后座将那束玫瑰拿了，“下车吧。”

        她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抬手推开车门下了车。

        风吹过来的时候，冷得她不禁抖了抖，恍惚间，王世杰已经撑着伞到她的身侧了。

        大概不是清明时节，这个时候来拜祭的人并不是很多。

        尽管自己每年都会过来，可是却从未有今年这样的心情，以前自己一个人来的时候，有遗憾有难过。

        只是今年和王世杰一起来，只觉得心口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谁会知道那么风光的王世杰，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不能对外界公开。

        有时候想想，比起马玥姐，她算是幸运的了，毕竟她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对方，却只能永远地躺在那冰冷的地下，真正的不问世事。

        照片上的人温婉可人，就好像当年第一次见到的一样，笑起来的时候总是让人感到温暖，可是谁会想到，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只能断送在二十五岁那一年。

        五年啊，她似乎还能够听到那个女子每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轻声喊：“茜瑶，茜瑶——”

        即使是最后的那一刻，她都还是笑着的。

        闭了闭眼，还是不可自抑地哭了。

        王世杰将手上的花放下，视线落在那墓碑上的女子，眼眸微微闭了起来，盖住了一切的情绪。

        许久，才重新睁开，开着那照片缓缓开口：“我来看你了，马玥。”

        付茜瑶身子微微一颤，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哑着声音开口：“马玥姐，我们来看你了。”

        话落，风吹过来，就这样被冲散了。

        脸被风吹得生疼生疼，她侧头看了看王世杰，因为站在他的身旁，两个人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她只能够看到他的侧脸。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像是一场仪式，许久，她才听到身旁的王世杰开口：“我们回去吧，风大。”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视线在那照片上停留了半刻，才转身。

        墓地上的风，带着某种不知名的阴冷，她一步一步，五年来，生命中的人来了的，走了的，就像那被雪掩盖的脚印一样。

        她低着头，跟着王世杰一步步地往前面走。

        当前面的人停下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不禁开口问了一句：“怎么停下来了？”

        王世杰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

        付茜瑶只觉得眉心一动，身体往旁边微微一侧，看到王一烨的时候不禁微微一僵，脸色微微一白。

        王一烨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她半响才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她抬头看着他，压着心底奔涌的情绪，身侧的手不断地收紧放松，脸上却已经恢复了一派的平静：“来看个朋友。”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突然之间就沉默了下来，风呼呼地吹着，三个人站在那儿，谁也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王世杰开口，“我们回去吧，风好大。”

        她点了点头，没有再迎上拿道灼灼的视线，随着王世杰转身和他侧身离开。

        “付茜瑶。”

        擦肩而过的时候，耳边隐隐传来王一烨低沉的嗓音，和平日不同，似乎带了几分隐忍的情绪。

        身侧的手紧紧地握着，咬着嘴唇的力度不断地增加，血腥味漫进口腔，她微微闭了闭眼，紧紧地咬着牙，抬手碰了碰前面的王世杰，压着喉咙的哽咽：“走吧。”

        王世杰低头看了她一眼，深色的眼眸微微一动，抬头看了看站在他们半米开外的王一烨，点了点头，抬手虚虚地拦着她的腰：“走吧。”

        风雪飘零，她没有回头，脚下的步伐就好像被人绑了千斤坠一样。

        王一烨站在那儿，撑着伞的手背青筋凸起，风吹过来，手上的花束被不少雪沾染，许久，她才回过头，隔着那么大的风雪，她只能够看到王一烨渐渐消退的背影。

        她站在那儿，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痛。

        王世杰抬手碰了碰她：“没事吧？”

        她微微吸了口气，抬头看着他笑了笑，摇头道：“没事。”

        车厢里面一片寂静，车子在她家楼下停下的时候她才稍稍回过神，侧头看着王世杰微微皱了皱眉：“世杰哥——”

        王世杰摇了摇头：“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你黑眼圈很严重。”她抿了抿唇，低着头没有说话，直到车门的锁“咔哒”的一声开了，她才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推开门，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

        隔着车窗，白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视线内，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紧，许久，车子里面的人才动了动，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许久，他才从衣服的里面掏出一个烟，缓缓地放在口中。

        “叮。”的一声，妖冶的火光亮了起来。

        他微微低了低头，将香烟覆在火光上，袅袅的烟雾升起，挡住了脸上所有的情绪。

        开门，关门。

        一切迅速而急切。

        门关上，付茜瑶就跌在了地上，冰凉的地板，那切骨的冷意透着衣服一点点地歘来，直到心口。

        她抬起手按着胸口，眼泪无声地落下来，王一烨的背景就像是一根刺，刺得她满眼都是鲜血。

        他从来都未试过那样喊过她，低沉而隐忍，就像是那古老的钟声一样，敲了一下，就响了千年，直直地落到她的心口上，震得她不能自抑。

        窗外的大雪纷纷，屋里屋外，谁也不知道谁。时间在过，阿浩也放假了。

        周五的时候她特意早早去了王家别墅，站在两个多月没有再进去过的别墅门口，付茜瑶只觉得心口五味陈杂。

        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抬手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人是许烟，看到她的时候微微一怔，两个人自从那一件事情之后，就没怎么见面了。

        她是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立场去见许烟，许烟是不知道两个小年轻到底想怎么样。

        看到付茜瑶站在门口，许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王华问她到底是谁，她才回过神来，看着付茜瑶笑了笑：“茜瑶，是你啊，快进来，外面冷呢。”

        她点了点头，一边摘着围巾一边进去。

        屋里面开了暖气，人刚走进去就暖暖洋洋的，阿浩正和王华在下象棋，看到她的时候眼眸一亮：“妈妈！”

        虽然爷爷奶奶对他很好，可是付茜瑶毕竟是和她相依为命了七年的亲生母亲，他到底还是更亲近自己的妈妈多一些，更何况王一烨一般都不回别墅，很多时候回去也是大半夜才回去，后来许烟说他干脆不要回去了，开车不方便。快过年了，大家都忙，阿浩已经有三天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了，好不容易见到妈妈，心情自然是和平日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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