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赶巧（上）

　　二人走进雅间，司绾珅正望着窗外市井景象。

　　堂倌儿送来茶水，琉璃点了几个特色小菜，三人便等着上菜了。

　　“小姐，您可是要打听那位大人？”见没有了外人，玲珑心直口快，立刻好奇地问道。

　　“玲珑，你问题怎么那么多？”琉璃嗔怪道，“小姐有小姐的打算，哪里容得到我们插嘴？”

　　司绾珅回神掐灭了二人继续争辩的苗头：“不，人各有所长，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观点。有时候，还是博采众议的好。”

　　二人忙俯身行礼道：“是，小姐说的是。奴婢知错了。”

　　“免了，先继续说事。”司绾珅摆了摆手，“这所谓大人是这酒楼的大东家，家中小厮的衣着都已称得上良品……官员光靠俸禄是养不活一府上的千百人的，在城里城外的有铺子庄子并不稀奇，铺子有好有坏的也常见，但都不会比得过真正的商贾世家。

　　“可是，即便这酒楼是京中最大的酒楼醉仙楼，也不会有什么家里的小厮都能穿得了那般精良的衣着的从商大东家，就是京中权贵也不一定可以掌控这座有着庞大经济收益的大酒楼。

　　“不过，有一方权贵倒是可以隐于幕后，从中谋取利益，并且极少留下痕迹。”

　　“小姐，您说的是……”玲珑脑子转得极快，乍一下便想到了司绾珅所说的“权贵”是何方神圣。

　　“嘘！”琉璃也不差，但是她比玲珑在礼教上的敏锐感要强得多，虽是慢了玲珑一步想到答案，但是她立刻阻止了玲珑即将脱口而出的“祸”话！

　　玲珑反应过来，忙捂住了嘴，惊恐地看向司绾珅。司绾珅神色如常，见两人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莞尔：“紧张什么？有琉璃在啊，你来不及说什么。现在都知道了吧？那么，我想问问，你们觉得，本少爷为何要在意这个？”

　　两人张了张嘴，似乎有些讶异司绾珅突如其来的问题，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不该说，又该从何说起。

　　见状，司绾珅浅笑着抿了口茶水，堂倌儿便来敲门上菜了：“客官，今儿个可巧了！这菜是先前那位贵客点的，厨子已经备着了，人却走了，正好同公子您叫的菜一样！公子放心，可是新鲜热乎的！”

　　“不妨事，本少爷没那么多讲究，饭菜不可浪费。况且这本是招待贵客的好菜，说起来也是本少爷赚了呢。”司绾珅潇洒地往桌上放上几点碎银子，“偶尔去买点花酒吃吃罢。”

　　“哎，哎！谢谢公子！”堂倌儿忙点头哈腰地表示感谢：哎哟！这是哪家的小少爷啊？真是大方啊！虽说这点碎银子比不上之前那小丫鬟给的那锭银子，但是好用多了啊！还可以搪塞掌柜的！真是会做人！以后再遇上了一定不能怠慢了才是！

　　堂倌儿乐呵呵地退下了。

　　司绾珅愉快地开始吃饭。当然，她动筷子前不忘说句话：“方才的问题不用急，慢慢想，想透彻些，你们回府以后再给我答案也不迟。好了，你俩不必拘束，陪我一起吃了这一桌菜吧！粒粒皆辛苦，你们俩可不能只让我做恶人浪费粮食。再说了，平时抢璎珞做的点心抢得那么欢，这时候就不要再装拘谨了。”

　　二人皆是一愣，随后笑笑，不敢再同司绾珅争辩，老老实实地应了声：“是，少爷。”

　　然后，也随司绾珅动起筷子来。

　　吃饱喝足后，司绾珅也不急着走，让玲珑到楼下大堂再去要点茶水来，顺带听点百姓的谈话。

　　——前世的这时候，她对世道还不甚了解，一心扑在家里的事情上。而现在，她要多多打听政治动向，以及民生民情，为以后做打算。

　　树将倒时，依附在树上的蝼蚁是最早察觉到的。

　　所以，想要在两年后的叛乱中保全司家，得从底层的百姓入手。这是是最直观，也是最容易了解时局的方法！当然，这是建立在上一世那般的事情发展上的。这一世，司绾珅当然不会如了萧远印的意。

　　只是，世事难料，司绾珅这是在做两手准备罢了。

　　至于今日来要雅间，只是为了先摸摸底，顺带和店家搭出第一步的关系。日后，再好好乔装一番，在楼下大堂自个儿去听。

　　“叮叮当！”

　　司绾珅听见铁器敲击的声音，下意识往窗外看去：麦饴糖！

　　麦饴糖是用糯米、玉米等粮食经蒸煮后，再加入麦芽一起发酵，最后入水煮沸而提炼成的。麦饴糖具有很好的补益作用，具有润肺、生津、去燥、健脾养胃等功效。经常食用麦饴糖，对气虚无力、肺虚久咳，以及虚寒腹痛等病症有很好的辅助治疗作用。

　　(注：其实就是麦芽糖，但是要吃纯正点的麦芽糖才比较健康，不然会有反效果的！请各位切记哦！)

　　司绾珅平日里都是在深闺久居的，最多只是受邀去参加各府夫人小姐的花宴、诞辰宴，偶尔会按礼数在府中置办，宴请别家小姐来游戏。

　　司绾珅的性子本就是有些清高淡然的，而定北侯府又是人人皆知的洁身自好、家风规严的，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所以，司绾珅对于民间的小玩意是接触不多的。

　　而这麦饴糖又同普通的白饴糖不同，虽然用料并不是多名贵，但是这滋味却是极令人回味无穷的！

　　前世，司绾珅还和萧远印小王爷有婚约时，从季念伊那里分得过相似的饴糖。

　　而说起这麦饴糖，璎珞是有从外买菜归来时给司绾珅带过尝过甜头的，司绾珅自是很喜欢这种饴糖；只是璎珞出府时间有限，不是次次都能碰上的，而且她当时也不知道麦饴糖的效用有那么多，也并不贪嘴。

　　后来，季念伊来到北定侯府后，有次来她这里凑巧尝过后，回去天天念叨着。然后被季氏听了去，天天派人给她买来吃。季念伊也就天天来给她送。

　　这东西再好吃，可也是区别待遇下得的，司绾珅吃多了也腻味了，而且心里更是膈应得慌。但是她也不好拒绝了，就随手分给琉璃她们吃了。然后日子一长，琉璃她们也不爱吃了。

　　可是某一天，季念伊又送来时，突然说：“绾表妹，这是萧小王爷派人送来的呢！肯定是小王爷他知道绾表妹爱吃，才专门送来了！”

　　按理说，萧远印来拜访定北侯府，先去司老夫人那请过安，再去司夫人(即季氏)那请过安后方来寻她才是属于礼数的。

　　季念伊被季氏安排在玉娟院近处，去给季氏请安方便得很；季氏又很喜欢这个侄女，所以也就天天拉着她说话不让走。季念伊会比她先一步碰上萧远印并不奇怪，只是萧远印来侯府的消息由她来“转述”就显得怪异了。

　　况且，季念伊居然先一步来她这里？萧远印脚程比季念伊慢这么多？

　　“表哥呢？”司绾珅不由地问道。

　　“萧小王爷吗？他已经走了啊！他只是路过侯府。恰好念伊从府外给爹爹抓药回来碰上了，他就让念伊给绾表妹转交麦饴糖了。”

　　“这样啊……”司绾珅点点头，开始拆纸包，说，“念伊表姐也喜欢吃的，之前都是绾珅沾表姐的光，今儿正好回请表姐吃。”

　　闻言，季念伊只是温婉地笑道：“绾表妹客气了。萧小王爷人很好呢，多备了几份给姑姑和老夫人的，还有府上各位小姐的，就连念伊也有份呢！”

　　这话在当时，司绾珅虽然心中有些异样，但是也不疑有他，还是信服了的。直到萧远印同她商量要迎季念伊一同进门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

　　——什么她喜欢吃才特意送的！早不送晚不送的，偏偏在认识季念伊几月后送来献殷勤——不过是因为季念伊爱吃罢了！

　　此外，那季念伊除了头一个月天天给她送来的饴糖，后来送的也不是什么街头小民所卖的普通麦饴糖，而是萧远印特意从京外找来的师傅专门做的！

　　索性，她司绾珅也不好甜食了。

　　何况她后来赌气嫁给皇太孙后，为了配合皇太孙的情况，她自觉将自己的吃食也弄得清淡无比。

　　哪怕她过了几年食不果腹、颠沛流离的生活，哪怕她坐到皇太后的位置上，她也对吃食提不兴趣来。

　　后来更是因为政务繁忙，对口腹之欲更加顾不过来。

　　退居后宫后，她也老了，自然更不会在吃食的味道上讲究什么。

　　如今想来，她也真是傻。

　　——能尝到美食，对自己的胃好，才能说是对自己好！她是何苦将他人的过错来变相惩罚自己？

　　说起这麦饴糖，还与前世的皇太孙有些牵扯。不过也是皇太孙劝导过她，不应因为旁人犯错，自己郁郁，而食不下咽这样自我惩罚。

　　如今想起来，皇太孙说得不错，她确实是傻，因为别人的错委屈自己——她又不是那些人在意的人，她自我委屈又不会有人心疼！而她则白白让自己不舒心、不如意，说不定还让那些人笑话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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