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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共浴


  凌风点了点头,两人走出了一段距离。

  “怎么?”

  “关于侍属……”

  两人同时开了口。听到他的声音,栎阳如故一顿,又接了下去:“裴玦他说了一些话,让我十分困扰。”

  “所以你想问一问他话中的真实性?”

  栎阳如故点了头,刚开口时还有些迟疑,这时却已经豁出去了似的:“他其实没有提关于侍属的问题,只是说,让我不要试图对他下手。因为他死了,我也会死。”

  说完,又惴惴不安地问了一句:“是真的吗?”

  “是。”

  凌风的回答简洁无比,栎阳如故却心头一震。

  裴玦……居然没有骗人吗?

  也是,这么多奇怪的事情组合在一起,她本就该相信他的本事。何况他厉害到从来不需要欺骗她,不是吗?

  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栎阳如故还是有些难过。她停顿了两息,又问道:“有没有办法解决?”

  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甚至想要解除这种关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只要裴玦一个念头,什么侍属,立刻就能成为一段过往。

  可是他费尽心思做成了这件事,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呢?

  栎阳如故沉默了。

  她强笑着谢过了凌风,在一棵树下静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回到了帐篷里。

  南宫彦青进了帐篷,便贴着帐篷的边缘睡下,与栎阳如故先前的动作如出一辙。

  此刻,他还保持着刚刚进来时的动作。

  “阿彦……”栎阳如故在他身边坐下,唤了他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又不死心地戳了他一下,“阿彦,你生气了?”

  熟悉的触感,南宫彦青心中一动,僵硬了两息,才伸手将栎阳如故的手推开:“别闹,睡觉。”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清冷。

  纵然如此,栎阳如故却很满足了。至少比起先前一声不响的样子,南宫彦青眼下的情况已经好得多了。

  “阿彦……”

  女子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她似乎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不经意举动下做出的事情有多么容易叫人心神荡漾。

  南宫彦青侧了身子,没有开口。

  “阿彦……”再出口的时候,栎阳如故就没有那么老实了。

  终究是败下阵来,栎阳如故有心撩拨,南宫彦青又怎么可能克制得住。

  “阿言,这可是你……”南宫彦青忽然翻身,接下来的话语,都被锁在了唇齿之间。

  【滴——】

  夜色很美。

  栎阳如故猜的。

  事实上在这全包围的帐篷中,除了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声音却是清晰的,外边的虫鸣蛙叫声,在这黑漆漆的夜里愈发明显。

  唇上还留着深陷的印记——她自己咬的,为抑制差一点倾泻出的轻呼。

  天知道,她方才只是想与南宫彦青说几句话罢了,没有半点别的心思。岂料不过是叫了三声他的名字罢了……

  早知道就不叫他了。

  曾经一片虚无的心忽然被填满,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愈发厉害的痛意。

  二人尽量没有发出声音了,但在这寂静的夜中,即便是树叶掉落在地的声音,裴玦想必也是听得见的。

  于是痛意愈发明显,栎阳如故甚至觉得自己未必能够撑得到明天。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裴玦也不会因此要了她的命。

  如若不然,他早就动手了不是吗?

  他要她远离南宫彦青,她偏不。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栎阳如故痛呼出声,南宫彦青早发觉她呼吸不稳,担心是他先前哪里伤到了她,不由得有些后悔:“阿言,是不是你哪里受伤了?”

  可他心中却没底。

  栎阳如故向来是个吃痛的人,而且她的性格,若不是实在忍不住,绝不会让他人为其担忧。可现在……

  他连忙坐起身,正欲问问别的,栎阳如故的吸气声却再次加速。黑暗中,他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眉眼含春。

  【滴——】

  她偎依在他怀中,呼吸依然不甚平稳。

  南宫彦青担心得很,连夜就想带着人下山去寻大夫,栎阳如故却阻止了他。

  “若是大夫能够解决,我早就去了。”栎阳如故痛得狠了,笑容有些勉强,“放心吧,要不了我的性命。那艘最大的客轮三个月才来回一次,此次若是错过了,又不知道要多耗费多少时间。轻重缓急,你心里应当有数的。”

  南宫彦青如何能放心?

  什么轻重缓急,在他心中,他的阿言就是最重要的了。

  但栎阳如故的话说得清楚,虽然没有明说,南宫彦青却知道,她定然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多半还是与她这伤痛有关。

  “如果忍不住,不要勉强。”南宫彦青道,“这世间没有什么比你来得重要,我也一样。”

  栎阳如故就露出一个笑:“好。”

  他的反应很简单,没在四处找到可以使用的道具,便在地上团了一团湿泥,朝着李氏掷了过去。

  那一团污泥,刚好进了李氏的嘴。

  如此变故,是谁也没有料到的,留湘当场就叫了出来,但她的声音也很快消失了——南宫彦青如法炮制,在地上搓了个泥团子出来,直接丢进了她嘴里。

  与李氏不同,李氏彼时是闭着嘴的,那个泥团子丢出去,打得她嘴唇和牙齿都生疼,湿哒哒的泥土也四散溅开,糊了她半张脸,模样别提有多狼狈。

  而留湘因为惊讶,张大了嘴,那个泥团子正好丢进了她嘴里。因为力道太足,直接卡在了她喉咙里。

  这下,她吐也吐不出来,咽下去更是不可能,只能掐着嗓子干呕。

  南宫彦青这才从不远处缓缓走了出来,悠闲地站在一边,看到一群人被他的举动惊得忘了动作,道:“哎呀,本宫手滑了。但是本宫手滑呢,是因为心情不好,心情不好,手滑发泄一下,也不算什么事对吧?”

  他的眸光蓦然对上了留湘,笑意中透露着三分狠绝,仿佛倘若留湘回答的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下一息就会掐死她似的。

  留湘一惊,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好在,那泥团子还在她喉间,怎么也吐不出来,她眼下也不可能回答南宫彦青。

  但从口中泄出的嗯嗯啊啊声,配上她这一副表情,还是能够猜得出她想说什么。

  ——说什么手滑,岂不是强词夺理么?若因为手滑杀了人,难道也无罪不成?

  虽然她们两个眼下的状况,就算真的要去官府告南宫彦青故意“手滑”,也告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但这并不妨碍留湘将事情夸大了讲。

  只是……

  若手滑有罪,那么凭什么李氏因为发泄脱口而出了伤人之语,却还能心安理得呢?

  而这些,南宫彦青是不会和她们去说的。

  他在人群中走了一圈,走向栎阳府大门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根木棍。

  木棍指向留湘,还未动手,留湘就吓得瘫坐在地,南宫彦青没再搭理她,朝着面目狰狞的李氏去了。

  李氏今日当众被下了面子,再也维持不住她温雅柔弱的形象,恶狠狠地瞪着南宫彦青,一时间连装哭都忘了。

  但到底也不敢开口的,毕竟站在自己面前的,乃是太子。

  南宫彦青那一根木棍挥出的时候,李氏吓得后移了好一段距离,下一刻却见那木棍挥出,稳稳地砸在她面前的地面上。

  南宫彦青双手覆在那木棍之上,整个人的重量依托在上面,但瞧着他的模样,哪里是对自己动手的意思?

  也是,大庭广众之下,就算南宫彦青是太子,他怎么可能对她一个妇人动手。偏偏她被对方的来势汹汹吓得失了方寸,竟然一直后退到了墙角。

  李氏刚刚恢复了几分底气,就见面前的南宫彦青忽然站直了身子,那根木棍又被他拿在了手里。

  下一刻,又朝着自己戳过来了。

  “太……太子,你想做什么?!”李氏惊惧道。

  “本宫想做什么?”南宫彦青嗤笑一声,“本宫怎么会想对你做什么,三夫人怕是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了吧?这般不懂尊卑,又愚蠢至极之人,怎么叫本宫瞧见了。真是扫兴。”

  说话的时候,南宫彦青的棍子抵在了李氏的臀上。也难怪她会惊叫出声。

  只是南宫彦青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目的。

  他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木棍缓缓下移,李氏大惊,连忙躲避之下,才发现对方的目的——自己根本是在躲避他动作的情况下,跪直了身子!

  跪天子是跪,跪太子也是跪,可眼下,太子和栎阳如故站在她的身侧,她面前的却是那一群过来瞧热闹的人。

  这如何使得?

  李氏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刚想开口,就见南宫彦青另一只空着的手中,一颗光滑滚圆的泥团子来回摆动,南宫彦青面上也带着笑,仿佛在告诉她,只要她敢开口,这泥团子就会塞到她的口中!

  留湘还在她的身侧,又是干呕又是咳嗽的,大半的泥土却还在她口中,李氏发誓她死也不想体验这种感受,连忙闭紧了嘴,盯着南宫彦青,生怕他下一步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见状,南宫彦青却只是嗤笑了一声,见人已经乖乖跪好了,将那根棍子远远丢回了人群中,而后道:“三夫人意图谋反,本宫大度,不与你计较,你便跪在这里,直到本宫满意为止。”

  说罢,拉着栎阳如故意欲转身。

  谋反是重罪,是连栎阳如故也要被牵连进去的。因而听到南宫彦青的话,栎阳如故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却在他嘴角看到胸有成竹的笑意。

  她相信南宫彦青不会乱来,便没有开口。

  而此刻,李氏听到“谋反”两个字,已经完全愣住了,哪里想得到其他?就连南宫彦青手中用来威胁她的泥团子,一时间也被她抛在了脑后,连忙反驳道:“我什么时候要谋反了?!”

  “哦?不想谋反?”南宫彦青道,“若不是意图谋反,又怎么连君臣都分不清?”

  他嘴角的笑容愈发讽刺:“见到本宫大呼小叫便罢了,本宫大度,不与你计较。可就在片刻前,你对着本宫的太子妃大呼小叫,难不成是你自己忘记了?阿言便是骂了你又如何?不说前因后果,单一点,她便是想要你的性命,你也得受着!”

  什么长辈晚辈,不说李氏自己双标在先,即便是撇开了这件事情,栎阳如故在叫李氏一声三嫂之前,她首先是南宫彦青的太子妃。

  纵然没有成婚,但这是皇上钦定的婚事,当初圣旨下来的时候,李氏也是在场的。

  自古以来,都是先论君臣,再议亲疏。栎阳如故是太子妃,而李氏,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品阶的后宅妇人而已!

  原本见了栎阳如故,都应该俯首请安的,如今却竟然指责起栎阳如故来了!

  她一个“好”字话音刚落,却忽然发现身上痛楚骤然消失。栎阳如故一怔,这不应该啊……

  分明她还贴在南宫彦青身上,分明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根本没有距离。

  她却不敢朝裴玦那里看。

  一是南宫彦青此刻盯着自己,栎阳如故怕她一个动作,引得南宫彦青遐想万千,二则她即便望过去了,也委实什么都看不着的,有皮毛挡着呢。

  天热,纵然到了深夜降了温度,却还是热。

  连躺着都要出汗,遑论是刚刚经历了剧烈运动的两个人。

  身上黏腻得有些难受,栎阳如故料想南宫彦青也如此,轻轻拉了拉他的手,她记得来时经过一片溪流,距离此地并不远。

  南宫彦青原本不知道她想法,但看着她拿起了一身干净衣服,顿时了然,自己也拿了一身出来,两人轻手轻脚地起了身。

  走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溪水的潺潺声就传入耳膜。两人加快了速度,来到了溪流边。

  月光下,窄而长的溪流中央发着淡淡的银光,这儿比起山洞那一块地方,要亮堂得多了。

  身上的不适消散之后,栎阳如故怀疑裴玦也许是忘了此事。总之对她而言,裴玦不再用那一招对付自己,就是天大的好事。

  她心情大好,面上也带了笑。

  南宫彦青转过头去,就见少女如花的面庞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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