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蓟州

蓟州城外不远处的便是溧江，算是通往西南和羌国的必经水路，比起陆路要快上许多，所以这码头常年都是人来人往的。

        四人起了一个大早到了码头，萧迟前一天就早已和船家说好，现今只管登船便是。

        过上一个星期便可抵达青州，姜忆的病也就有救了。

        “季云峰，姜忆她十四五岁时是怎么样的。”上船之后连叶就拉着姜忆一直说话，萧迟也插不上嘴，只要姜忆不睡着便一切都好。

        只是他觉着无趣便到了船板上去，一到船板上便看见季云峰在那边一个人喝闷酒。

        虽然他是觉得姜忆对季云峰太好了一些，可他也分场合，只在姜忆跟前吃些醋便可。

        “怎的还跑来问我，不去问问连叶。”季云峰嗤笑一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认识的那个姜忆是怎么样的。”萧迟没有答季云峰的话，只是坐在了他的身边继续问道。

        “你应该会后悔，那时候跑到了塞外，错过了她整整八年。”季云峰拿了一个杯子为萧迟也倒了一杯酒。

        “她呢，是十岁那年才第一次到我家来，那时候我一点也不喜欢她，病恹恹的什么都做不好。”

        “我父亲同她父亲是好友，父亲让我唤她阿姐，我不愿，就被她打了一顿。”季云峰说完又喝了一杯酒。

        “其实也不是打不过她，只是被她那气势下了一跳，后来我也就不去招惹她，脾气一点也不好，动不动就知道打人。”

        “十五岁那一年她父亲去世的消息传回京城，她在我家躲着哭了一个时辰，只有一个时辰。”

        “从办葬礼到后来上山，她没再哭过一次。后来她告诉我，她对那个父亲的记忆实在不多。从很小的时候定国公就一直在外，偶尔回家也只是远远的瞧上姜忆一眼。”

        “姜忆知定国公对她有愧，她说其实她很想她的父亲，她也想靠在她父亲怀里撒娇。那一次她哭了，我陪了她整整一夜，许是真的想定国公了。”

        “京城里的那些人面上一套，背地一套。面上说姜忆她知书达礼，可在背地里却是各种贬低姜忆。说她刁蛮任性，不知廉耻，她其实都知道，要说左耳进右耳出也不大可能，她定是在意的，可是却从来没说过什么，每一次提起也都是说无妨。”

        季云峰说完之后便是久久的沉寂，他一直在不停的喝酒，倒是萧迟手中的酒一点没沾。

        萧迟只是望着喝得有些微醺的季云峰，他以前只觉得季云峰身手不凡，性子一点也不成熟，可现在看来却不是那样。

        “那些年姜忆过得很苦，是我不好。”萧迟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那一杯酒苦涩道。

        姜诚在塞外时很照顾他，那时候他还以为在家中时他也是这般对姜忆的，所以他时常羡慕着姜忆有那样好的父亲。

        可现在他才知不是，姜诚确实不大会表达，照顾萧迟时也偶有变扭的时候。

        所以面对着姜忆那么个娇娇姑娘姜诚大抵也是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哪里是你不好，她那人若觉得你不好是定不会待在你身边一秒的。”

        “是吗。”萧迟摇头低声轻笑。

        “阿姐她……好像真的很喜欢你，别惹她不开心。”季云峰顿了好久才说完这话，而后便把酒全都喝完，萧迟一点也没对动。

        萧迟也没有回答季云峰的话，只是目视远方看着江面。

        原来姜忆那些年过得也不是很好，要说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家不想父亲是不可能的，可是待在京城她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那个在萧迟心底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也会不开心，会在季云峰面前哭。

        “当初听闻她嫁给了京城轻云候府的小侯爷时我还在想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配得上我的阿姐，现在看来好像也不错，至少你是真心待她。”萧迟再一次回头看季云峰时他就已经倒在了船板上。

        季云峰第一次瞧见萧迟那满眼只有姜忆的模样便知他是打心底里喜欢姜忆的。

        “季云峰，你没有把姜忆当你阿姐的，对吗？”萧迟所幸也躺下。

        他也不笨，这番话下来自然看得出来季云峰对姜忆不一般，至少不单单只是把姜忆当做他的阿姐。

        听到萧迟的话季云峰先是一愣，然后大笑了两声道:“这样问你心底不已经有答案了吗，何必说出来那么别扭。”

        他是什么时候才开始察觉他对姜忆的感情不单单只是对姐姐那样的，季云峰努力在脑海中回忆，最后把时间定格在了姜忆和萧迟成亲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其实人已经到了京城，可却怎么都没法到国公府去和她道一声新婚快乐。

        他既不知道萧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想去了解，只是躲在了国公府的一个角落看着姜忆一身红衣走了出去。

        他从来没有觉得姜忆那样的好看过，肤白胜雪，红衣似火，说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只是她那样好看却是要嫁给别人。

        那时季云峰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之于姜忆不止是弟弟对于姐姐那样的喜欢，而是普通男子对女子的喜欢。

        再到后来季舟给他留了那么一封信就不见踪影，他再怎么难过也得收回那副模样。

        他想如果永远不能道出心声，那他就真真正正的以弟弟的身份待在姜忆身边，确定萧迟会对姜忆好，他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姜忆她只喜欢你，我只不过是她眼里的一个不懂事的小孩罢了。”见萧迟不说话季云峰又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他既然唤了萧迟姐夫，那就是认定了他这个人的。

        这也是季云峰第一次唤姜忆的名字，姜忆，姜忆，当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那次阿姐受伤，我是挺讨厌你的，可后来转念一想，只要是阿姐决定的，哪怕是丢了命，我也不能觉得你有半分不好。”许是觉着阳光刺眼，季云峰闭上了眼睛。

        那一次姜忆受伤，季云峰也在心底责怪了萧迟是个蓝颜祸水。

        可后来他也想通了，好与不好姜忆自会负责，轮不到他来置喙，至于讨厌萧迟自然也轮不上他来。

        说到底，他只是想尊重姜忆的每一个决定，不该左右她。

        “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些年有你陪在姜忆身边，她一定很开心。”他是个醋精，季云峰时不时靠在姜忆身边说话时他也总觉着心底不自在。

        可他不在的那些年也确实是季云峰陪在了姜忆身旁，是他体察姜忆情绪陪伴了她整整一夜，是他在姜忆哭的时候安慰她。

        而这些萧迟都做不到，正如季云峰所说，他错过了姜忆整整八年。

        “记得对我阿姐好一点，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季云峰懒洋洋的说完这么一句话后就起身去了船板内。

        独留下萧迟一人还躺在船板上痴痴的望着天空。

        “萧迟，萧迟，萧迟。”姜忆嬉笑的声音打破了船板上的宁静，萧迟起身回过头看着正向他跑来的姜忆。

        萧迟一抬眸便对上了姜忆那弯弯的笑眼。

        “怎的了。”萧迟一路看着姜忆蹦蹦跳跳跑到他面前才问道。

        “你以前是不是欺负我。”姜忆气喘吁吁的坐在了萧迟身边问道。

        “我没有欺负你。”萧迟摇头道。

        “不许骗我哦。”姜忆伸出手想要和萧迟拉钩。

        “这是干什么。”

        “拉勾，以前的事情我不计较了，以后你要对我好。”姜忆自顾自的握住了萧迟的手和她拉勾。

        然后就乐呵的躺在了船板上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什么都没有。”姜忆侧过头看到萧迟还没有躺下便伸手把他拉下躺着。

        “不好看，世间万物不及你。”

        谈笑说话间夜幕就已经悄悄降临，轻舟已过万重山。

        萧迟又拉着姜忆做了许久的五禽戏才放姜忆去休息，姜忆都觉着萧迟这人好像和五禽戏过不去似的。

        姜忆气呼呼的上了床，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萧迟则是一直陪在姜忆身边。

        夜深人静之时萧迟突然听见船板上窸窸窣窣的声音，觉着奇怪便到了船板上去瞧了一眼。

        约摸二十多个黑衣人正从在船板上小声的说些什么话，萧迟也听不大清楚，只是赶紧转身去叫醒了季云峰。

        “你带着连叶赶紧走，我去把姜忆叫醒，外面有人很奇怪，小心为上。”萧迟简短的道明了情况便匆匆去叫醒了姜忆。

        “忆忆，现在有危险，你快些醒来，和我一起走。”萧迟胡乱的往姜忆身上套衣服，然后拉着姜忆就想着从后面走。

        才走出没几步便撞上了那些黑衣人，腰间齐齐的别上了弯月的牌子。

        “你们凌月阁就这么阴魂不散吗？”萧迟把姜忆护在了身后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那几个黑衣人道。

        “这次是来要你狗命的。”其中一人嗤笑一声便挥挥手示意其他几人动手。

        萧迟一边要护着姜忆，一边还要和那几人缠斗，分了心就难免会有大意的时候。

        才几个回合下来身上便有了几处伤口。

        姜忆看着萧迟身上的伤口秀眉微蹙，于是她努力去挣脱了萧迟一直握着的那只收，在地上随便捡起了一把剑。

        “忆忆，你一点也不必别人差，你可以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脑海中浮现一声苍老的声音。

        在萧迟还没从姜忆挣脱了他的手而反应过来时姜忆就已经上前和那几人打了起来。

        刀光剑影之间那几人竟然也落了下风，萧迟趁机上前剑过身躯，那几人便齐齐倒下。

        他知外边还有人，顾不得季云峰和连叶，也只想着拉着姜忆先行离开，此刻他也思虑不了那么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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