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岚山

近日岚山未曾下雨，上山的路倒是好走了许多，四人行了约摸大半个时辰才抵达山腰。

        岚山的山腰如同传闻中的一样有一间小院子，被旁的翠绿树木遮去了大半，他们离得远只能瞧见一点点轮廓。

        “忆忆，我们到了。”萧迟微微侧头看向他身后的姜忆柔声道。

        “恩。”姜忆迷迷糊糊的从萧迟身上爬起来瞧着周围的一切。

        几人加快了步伐走到了小院子门前，才一靠近萧迟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季云峰”萧迟看见了季云峰和连叶在那间小院子里忙碌，看样子要比他们早到了好些天。

        “大小姐。”季云峰还没开口连叶就看跑到了萧迟身边仔细打量着她家小姐。

        “这才不见几天，你怎的瘦了，你和小侯爷有没有受伤。”连叶带着微微的哭腔道。

        自那日在溧江分别之后季云峰带着她一路前往青州，虽季云峰每日都向她保证萧迟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把姜忆带到青州的。

        可连叶心底总不踏实，每日都在院子前盼着那一日能瞧见萧迟和姜忆。

        这一等就是好几天，如今见到了心底的石头才算落下。

        “没有，周先生呢，可否请他先为姜忆瞧一瞧。”萧迟四处看了一周没看见其他人便直接问道。

        既然季云峰他们已经先到了青州，那定是先向周行说明了情况。

        “我去唤他。”季云峰应声后往着屋子里去：“先生，我阿姊来了。”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你不惜代价也要救回来。”原本侧躺在塌上的周行半阖着目起身然后伸了个懒腰道。

        “若是能救，我做什么都愿意。”季云峰咬咬牙道。

        “就是只有你能救的，只是看你愿不愿意罢了。我们之前就已经说好了，我只是再问一遍而已。”

        周行停顿了一会儿回头看着季云峰缓缓道：“真的决定好不告诉任何人吗？”

        “恩，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他人无关。”

        “可你要做的这个决定和你那阿姊有关，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她不愿意怎么办。”

        “她一定会不愿意的，可我哪里能管得了那么多，被她欺负了那么多年，这一次就当作欺负回来了。”季云峰摆弄着放在桌子上的杯子声音里带着些许莫名的悲伤和坚决。

        “随你吧，我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救的，药我给她用，可撑不撑的过来是她自己的事情。自古以来就没人可以撑过来，甚至没有人从浮云别下活过来过。”

        周行说完那话之后就缓步出了屋子，只留下季云峰一个人站在了原地久久没有挪动。

        “可我觉得她可以啊，她在我心里本就是无所不能的。”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冬季的风吹来冻人得紧，季云峰突然才发现天气竟然变得这么冷了。

        周行到姜忆所在的那间屋子时姜忆眼尾还是红红的，脚上被包扎得不像个样子，屋子那么小就站了那么多人，周行觉得闷得慌。

        不过周行好像知道了为什么季云峰非得让姜忆活下去。

        姜忆她虽然心智不全，可是性格却是讨喜，见着谁都是笑吟吟的，再搭上她因为哭过而有些泛红的眼尾，任谁看来都会多添那么几分怜爱。

        “先生。”几人见周行进了屋子齐齐的躬身行礼。

        “出去些人，都站在这我怎么看病。”周行没好气的说了这么句话也没人觉着有什么，只是乖乖的听话往着屋子外面去。

        就连平日里总是呛上别人一两句的李一也没了什么话。

        “他可以待在这里吗，我有点害怕。”姜忆见着萧迟也打算出去急急忙忙又没什么底气的伸出了一只小指向着萧迟的方向指去。

        “可以。”周行往着萧迟的方向看去，然后低头开始准备着他需要用到的东西。

        “谢谢先生。”

        “我先申明，浮云别的毒不能全解，失去所有的记忆和失去性命，只得选一个，而且一切都得看她自己。”

        “以毒攻毒的方法本就有所弊端，且浮云别只是存留在古籍之中的东西，自古以来中这毒的人少之又少，你还要给她用这药吗？”周行坐在了椅子上慢悠悠的和萧迟道明了以后可能会发生的结果。

        “救。”萧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说出了口。

        如果对姜忆的病不管不顾不去冒险，那她大抵余生也就只能如现在这般痴痴傻傻的，只有是有希望，万分之一也要试。

        而且萧迟相信姜忆一定可以撑过去的，国公府的大小姐最不喜欢认输，也从来不会认输。

        “忆忆，活下来就会忘记许多的事情，你会愿意吗？”萧迟半蹲在姜忆前面抬起头柔声问道。

        “也会忘记你吗？”姜忆半阖着眸声音轻轻的道。

        “忘不忘记我都在你身边，不怕。”萧迟伸手捧着姜忆的脸让姜忆和他对视着。

        “那我也不怕。”姜忆摇摇头道。

        周行听完萧迟和姜忆的话就把一颗药丸递到了姜忆面前。

        其实他也没有用过这药，只是在翻查古籍之时偶然看到有一味毒药的药性完全和浮云别相反，再附着一些其他药材或许就能把毒给解了。

        可自古以来中了浮云别的毒的人太少，就算是有那些人也不会愿意用那毒再来一试。

        只有姜忆愿意，也只有姜忆身边的这些人愿意。

        那时周行也不大理解，明明最终都是会走向死亡，为什么还不愿意试一下以毒攻毒的方法，一半的生机也总比完全没有生机要好。

        直到那一次他才发现，原来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是因为两种毒在体内肆意发散之时实在是太过痛苦，生不如死。

        所以到底是平平淡淡的死去还是历经痛苦后才死去，要选哪一个就很明显了。

        “有蜜饯吗？”姜忆拿着那颗药碗抬起眼可怜兮兮的看着萧迟。

        果然人不管怎么变那些小习惯还是会在。

        “先生……”萧迟还没说完周行就先抢了他的话道：“在那边的盒子李，自己去拿。”

        说完他就消失在了萧迟的视线里。

        萧迟按照周行所指的方向找到了蜜饯递给了姜忆。

        “先吃药再吃蜜饯。”

        “我知道，我又不是笨蛋。”姜忆气鼓鼓的反驳着萧迟，她觉得萧迟太把她当做笨蛋了，而她分明不笨。

        姜忆一脸痛苦的把药一整个囫囵吞了下去，然后赶紧把蜜饯往着最里面塞，那双眼噙着笑意一直看着萧迟。

        “萧迟，我……”姜忆本来还想说，我是不是很厉害，吃药都没有哭叫。

        可她还没有说完腹部便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感，痛到她甚至都说不出话来。

        姜忆的手紧紧的抓住了萧迟的衣角，被她抓得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怎么了，很难受吗？”萧迟赶紧把姜忆往着怀里揽。

        “好痛啊，我可以哭吗？”姜忆一只手捂住了肚子，另一只手抓住了萧迟的手。

        因为剧烈的疼痛额间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整个人也变得了苍白了许多。

        “好痛啊。”姜忆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萧迟几乎都已经听不清了，只是感觉姜忆一直在他的怀里颤抖。

        萧迟本来是想要唤周行进屋子来看一看的，可是他方才说吃了药之后一切就只能看姜忆自己。

        姜忆一直在他的怀里说她好痛，可是萧迟却什么都做不了。

        “萧迟，我想睡觉了，明天你叫我醒好不好。”姜忆枕在了萧迟的腿上，声音也是小得要命。

        “恩，明天我叫你你就醒，说话算话好不好。”萧迟不想再去和姜忆争论些什么，也不想让她一直清醒。

        如果睡着能减缓一点点疼痛他还是宁愿让姜忆睡着，即使第二天姜忆可能会醒不过来。

        可是他没有办法了，姜忆说她痛啊，那比萧迟自己受伤更让他觉着痛。

        姜忆听到萧迟的话后最近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好像也不是那么的痛了，只是她想要睡觉。

        在她慢慢阖上眼时脑海里又突然涌入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和一些稚嫩的声音。

        她看见一间黑漆漆不见天日的屋子里蹲着一个小男孩，姜忆就站在门前看着那小男孩，小男孩一直低着头哭泣，姜忆怎么叫他都没有用。

        “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了，我不想一个人，大家都不喜欢我。”在姜忆准备转身离开时那小男孩突然抓住了她的衣角柔声道。

        “那我来陪你玩呀，刚巧那些人也不大喜欢和我玩呢，阿爹阿娘总是管着我不让我做这做那的。”姜忆听到那小男孩说话后笑眼弯弯的转身回去蹲下在他面前道。

        “你不讨厌我吗？”小男孩泪眼婆娑的看着姜忆。

        “为什么要讨厌你，我看你长得挺好看的，当我的童养夫吧，以后你嫁给我。”姜忆轻轻捏住小男孩的脸笑道。

        “哪里有男孩子嫁人的说法。”那小男孩虽然才哭过，嘴上还是提出了疑问。

        “这有什么，我可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我让你嫁你就得嫁，容不得你选择。”姜忆起身叉腰神气道。

        “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总不能真叫你童养夫吧。”姜忆把小男孩拉起身而后道。

        “我叫……萧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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