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回宿舍之后，辛年打开手机，收到了好几条从汉服社发过来的好友申请。

        他没细看，点进去全通过了，其中有一个“家养兔崽汁”没备注名字，他顺手点进那人朋友圈，看见最新一条是一张蓝白汉服的少年对着镜头摇扇子的照片，不禁笑了起来，打开这人的私聊窗口。

        【新年快乐：楚嘉阳，是你吧？】

        【家养兔崽汁：昂。】

        【新年快乐：你名字也很可爱啊。】

        【家养兔崽汁：……有没有教过你好男孩不要乱撩人？】

        辛年对着手机笑了半天。

        【家养兔崽汁：算了，一看你就是个不开窍的，不跟你计较。】

        辛年笑够了，和他聊了些与汉服相关的话题。讲到感兴趣的，楚嘉阳就像开闸的水龙头滔滔不绝，科普完朝代形制，他才想起什么似的，别别扭扭地说：【那啥，为了防止你对汉服产生误会，我得跟你道个歉，你今天穿那身其实就是女款，就是我……我看不惯你和向哥黏在一块，才编了个由头想整你。】

        辛年讶异地一挑眉，他早就猜到楚嘉阳是骗他的了，但他没想到楚嘉阳会特地道个歉。

        【新年快乐：没事儿，再说了不是帮社里招到了好多人嘛，说明上身效果应该还可以(●vv●)】

        【家养兔崽汁：虽然很想否认……但是岂止还可以，简直男女通杀。】

        【家养兔崽汁：（图片）】

        楚嘉阳发来的正是他抓拍的那张，辛年穿着汉服跌在向祺鑫怀里，黑长的假发从一边垂下来盖在向祺鑫的手臂上。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对视着，姿势很奇怪，却意外的和谐。

        辛年正对着这张照片发呆，楚嘉阳在对面继续说，

        【家养兔崽汁：本来今天用照片可以稳加向哥好友的，结果又被李狗蛋横插一杠子，气死我了！】

        【新年快乐：你还要继续追新气象呀？】

        【家养兔崽汁：不，你楚哥我从来不干倒贴男人的事。】

        【新年快乐：那你想加他好友是……】

        【家养兔崽汁：因为李狗蛋嘲讽我！我咽不下这口气！不就是个破好友吗，我就不信我弄不到！】

        【新年快乐：要不我跟新气象说一声，把他微信推给你吧，他应该会同意的。】

        【家养兔崽汁：不行，从你手上要到算怎么回事，我斩男王者楚嘉阳什么时候轮到情敌施舍冷饭了？】

        【新年快乐：？什么情敌？】

        【家养兔崽汁：……】

        =“家养兔崽汁”撤回了一条消息=

        辛年眼看着楚嘉阳把上一条情敌撤回了，仿佛从来没说过那句话，可辛年却像坐上了过山车一样，心脏呼的一下悠上高空又掉了下来。

        【新年快乐：为什么说我是你情敌？】

        【家养兔崽汁：……我口嗨你别在意】

        屏幕那头的楚嘉阳“嘶”了一声，蜷起没过脑子的手指，又往自己嘴上打了两下。有些事情旁观者清是一回事，擅自透露给当事人又是另一回事。他自认跟向祺鑫可没那么好的交情，如果因为他把小直男吓跑了，自己八条命也不够向祺鑫追杀的。

        辛年并不知道另一边的楚嘉阳内心戏多到已经演了好几出小时代，他心不在焉地接着对面故意扯开话题的闲聊，过了一会儿收到了向祺鑫发来的新消息。

        【新气象：（图片）】

        辛年打开一看，是刚才楚嘉阳发给他的一模一样的照片。

        【新气象：楚嘉阳发给李浔枫，李浔枫又发给我的ㄟ(▔,▔)ㄏ】

        【新年快乐：哈哈哈哈，楚嘉阳刚才也发给我了。】

        【新气象：我这张不一样，你仔细看看。】

        【新年快乐：？】

        辛年点开对比了一会儿，好像向祺鑫这张调了光线，更朦胧一点？

        【新气象：我的有初恋滤镜(●\''\''●)】

        辛年的眼神盯着初恋两个字，心脏又被兜起来了，随后向祺鑫又发来了一张图片，是某美图软件的滤镜页面，被选中的那款滤镜名字，赫然就写着“初恋滤镜”四个大字。

        【新气象：这个还挺好用的，推荐给你(w)】

        辛年被兜起来的心脏跌回地面，还带着后劲震了几下。他拍拍自己的脑袋，怀疑刚才在饭桌上，自己是不是把脑子拌着椰子鸡吃掉了。

        就因为楚嘉阳的一句话，因为初恋滤镜几个字，他刚才真的怀疑向祺鑫是不是喜欢自己了。

        可楚嘉阳都说了是他口嗨，滤镜也是他自己想多了，向祺鑫照顾他，帮他，开解他，都是因为向祺鑫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自己怎么能因为别人出于礼貌的好，而擅自揣测人家的动机呢？就因为向祺鑫是同性恋？因为他们俩走得近？

        辛年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小人儿，占领道德高地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你看看你自己，和网上那些普信男有什么区别？

        辛年越企图用向祺鑫平日里的好人好事说服自己，对人好是向祺鑫的常态，脑子里关于向祺鑫的画面就越多。在广场上抱住摔倒的自己的向祺鑫，坐在他对面给他夹菜的向祺鑫，骑着小电驴带他兜风的向祺鑫，站在健美操教室门口等他下课的向祺鑫，背着崴脚的他上下学的向祺鑫……

        他看着微信界面里置顶的新气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置顶这个可亲密可暧昧的行为，他早就做了，做得那么自然且理所当然。

        辛年嗷的一声捂住脸，仰面倒在枕头上绝望翻滚。

        室友从蚊帐里探出头：“咋了新年快乐，资源被和谐了？”

        辛年捂住胸口，心塞地说：“探索到知识盲区了。”

        另一边向祺鑫没收到回复，正要去洗漱，忽然收到了许久没联系的李浔枫发来的消息。

        【浔阳江头：楚嘉阳让我来跟你说一声，他刚才跟辛年聊天，好像说错话了。】

        【新气象：……他又干什么了？】

        【浔阳江头：把那个又字去掉，据我所知楚嘉阳做的所有事都在正常社交范围内，你没有必要在言语上营造对他的道德压迫。】

        【新气象：。apologize，现在可以说了吗？】

        【浔阳江头：他说辛年是他的情敌。】

        【新气象：………………】

        【新气象：我出十块，你去把楚嘉阳的嘴跟手没收好吗？】

        【浔阳江头：这个我同意，就是目前还力不从心。】

        【新气象：（转账10元，备注：fighting）】

        【浔阳江头：（收款）】

        【浔阳江头：（转账10元，备注：不许通过楚嘉阳好友的劳务费以及封口费）】

        【新气象：（收款）成交。】

        向祺鑫开始反省刚才的聊天记录，本来今天的剂量是正常的，结果被楚嘉阳那个逼崽多加了一剂，八成是过量了，难怪辛年没回复他。他无声叹了口气，正想放下手机容辛年缓缓，明天再哄的时候，聊天框又跳出了一个小红点。

        辛年的室友们只以为是辛年做不会哪道作业，躺在床上这么呆滞茫然，却见他躺在床上沉淀良久，忽然一骨碌坐起身，拿起手机开始发消息。

        【新年快乐：新气象，我请你吃饭吧。】

        【新气象：(⊙_⊙)？你又饿了？】

        【新年快乐：不是，明天也行。】

        【新气象：明天满课，晚上还有实验==】

        【新年快乐：后天，周末也行，反正哪天有空就哪天。】

        【新气象：干嘛这么主动，你又偷偷踩我aj了？】

        【新年快乐：你的滤镜太好看了，让我的颜值直线飙升，我要感谢你。】

        【新气象：(？？？w？？？`)】

        辛年这顿饭因为七七八八的事情一拖再拖，始终没能成行。一会儿是向祺鑫要开会，一会儿是辛年要做实验，等过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两人凑到一块，辛年忽然又因为过于紧张导致胃胀气，害得向祺鑫哪也没去，陪他喝了一晚上热水。

        辛年抱着保温杯坐在床上，咕嘟咕嘟地喝着热水，喝一口在心里唾弃自己一句：辛年你个怂包！

        辛年十八年来一直缺少主见，每一次人生大事的抉择都要听别人的意见，之前都是和妈妈商量，但现在这件事肯定不能和妈妈说。本来他上了大学最亲密的朋友就是向祺鑫，参加社团或是别的事也都会问向祺鑫，可这一次的事到底要怎么开口呢？约他出来吃饭，然后对他说，救命啊向祺鑫，我好像对你有点心动，你帮我判断判断我是不是喜欢你……这样？

        他那天晚上脑子一热约向祺鑫吃饭的时候，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可临到要出门，他紧张得汗都下来了，越想越觉得自己傻逼，但是到底要怎么办呢？！

        辛年心思飘忽，胃里抽得更难受了。向祺鑫买了一只热水袋回来，灌好热水塞进他的被窝里：“放在肚子上暖暖胃，外卖点的粥等一会儿就到了。”

        “谢谢班长。”辛年苦着脸把热水袋放到肚子上捂着，没一会儿烫得直抽气，赶紧拿开，掀起睡衣看了一眼，肚皮都被烫红了一小片。

        向祺鑫见了，顿时皱起眉：“是我不好，刚才怎么没买个毛绒套子包在外面。”

        “没事啦，我睡衣也薄，我叠两层试试。”辛年正想低头把衣摆折起来，却见向祺鑫靠近台阶，对他说：“坐过去一点。”

        辛年不明所以，裹着被子往里坐了坐。向祺鑫攀着台阶爬了上来，盘腿坐在他旁边，狭小的单人床顿时显得更加逼仄。

        辛年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往外面看了看，确定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向祺鑫拿过热水袋，用双手贴着皮质热水袋的正反面，贴了一会儿等两手掌心都变得热乎乎的，就把手伸进辛年的被窝里，两只手一上一下，捂在了他胃部的皮肤上。

        辛年浑身一僵，感觉到宽大的手掌散出的热气，正亲密无间地温暖着他因胀气而疼痛痉挛的胃部。

        向祺鑫坐在他背后，为了给他取暖，从后面绕过两只手，虚虚笼着他的身体，还隔着一床棉被，辛年却有一种自己正在被抱住的错觉。

        向祺鑫反复在热水袋上贴了好几次，再捂上辛年的肚子，像一个持续散发热度的暖宝宝，慢慢抚平了他内部横冲直撞的气流。

        辛年在最初的紧张和羞赧散去之后，在向祺鑫温和且强大的气场中逐渐安下心，甚至在这个隔着棉被的怀抱里昏昏欲睡起来。

        胃部胀痛的气息逐渐缓和，然后离开胃部，沉进小肠，大肠，直肠，到达……

        “bu——”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只有这个声音在空中轻快地响了两秒，随后辛年忽然“啊啊啊啊——”一通乱叫，把那个心照不宣的声音盖过去了。

        辛年不光是脸，整颗头都红得像颗番茄，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不知道背后的向祺鑫在干什么，几秒之后，他听见向祺鑫说：“没事，排气就证明胀气下去了，再喝点热水，很快就好了。”

        正好这时外卖电话响了，向祺鑫爬下去接电话拿外卖，辛年把自己裹成一个大粽子，埋在被子里不肯露头。

        向祺鑫手欠地掀起被子一角，对他说：“透口气，别把自己熏死了。”

        “啊啊啊啊啊！！！”山的那边站着一只绝望的土拨鼠，他的名字叫辛年。

        向祺鑫揉了一下自己的嘴角，转身去拿外卖了。

        过了一会儿，室友拎着粥回来递给辛年：“喏，咱妈要我给你带的，说什么怕你不好意思，今天就不回来了，咋，趁哥几个不在，你们洞房花烛啦？”

        辛年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刷一下抽走粥碗：“别管我，我今天的脸已经丢完了。”

        向祺鑫在宿舍里对着镜子做复健专属面部放松操，做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把脸摁在毛巾里一通乱揉，好不容易平息五官想要离家出走自立门户的冲动，半晌之后拿起手机，给辛年发了一句话。

        【新气象：开玩笑的，一点味道都没有，早点睡，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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