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燕心

1  燕心

        “快点，磨磨蹭蹭你腿断了不成。”

        一行人推攘着燕心，将他顶在前方开路，不时呵斥谩骂，动手动脚，言词充满了轻蔑与骄狂，口中还唾沫横飞。

        噗

        来自身后的一脚踢在了膝盖后，是那人故意的，很大的劲道令燕心一个踉跄扑倒在了泥泞的地上，溅起一片泥水。

        “嘿，哑巴真成瘸子了，连路都走不好了。”身后的青年狞笑，脚掌还踩在燕心的腘窝处揉拧，回头对众人怪声嬉笑。

        燕心趴了一身泥水，就像滚了趟猪圈一般泥泞不堪，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出声嘲讽。

        “刘师兄，你说错了呀，无双师弟可不是哑巴了，他师傅杨长老拿血本给他喂了那么多好药，早把舌根长出来了，不然有一窍不通，炼不出续命丹，杨长老不亏死了。”有人嗤笑。

        “没错，前年大师兄取他点灵石花花，他还冲大师兄聒噪呢，说的那叫一个有趣，跟含着石子一样，期期艾艾的，听不清叽歪些什么。”

        其他人闻言注目到行列中的一人身上，那人身着白衣貂裘，羽扇纶巾，卖相斐然。

        大师兄眼鼻如鹫，穿一身雪白，端坐在两人抬的高娇上，见状阴冷道，“是有这回事，当时我父还训我与哑巴争言，让我大丢颜面。哼，这贱种哪里是七窍不全，是脑子有毛病，长出舌头也是浪费，我看杨袖是白喂食了，用这种废物炼出来的也是废丹，吊不起那老不死的命，所以这才讨来当炮灰。”

        刘师兄上前踩在燕心的后背，一双布满肮脏的鞋子在他身上踩踏，而燕心就跟死人一般，不动不弹，任由一群人欺辱。

        “这小子真是屎包脑子，也不想想，大师兄乃是我三才宗宗主之子，是何等人物，内定的少宗主，大师兄说的话就是规矩，用你的是看得起你，榆木脑袋，不识抬举。”

        杨师兄吐了口唾沫，转脸对大师兄恭维道，“还是大师兄想的周到，反正他这么多年也没能进入炼气，待在宗内也是虚耗资源，浪费宗门栽培，当炮灰给咱们替险也是回收利用，还能给宗内同门省下点钱粮，大师兄真是想的周到，未来一定是我三才宗的明主。”

        “对极，是极……”

        所有人竖起拇指赞道，大师兄也露出得意，看了看穷山恶水，昏天黑地，抬手虚压，“诸位师弟谬赞了，呵呵，也不瞒各位了，此次密谋出行乃因白某偶得古藏图，感念与诸位同门情深义重，不敢独享，所以这才邀各位共进白莽岭秘探宝藏，呵呵，其中所见所得都是各位造化机缘啊。”

        虽各有所料，但听到有宝藏造化，众人还是一惊，皆大喜过望，连连感激，恭维大师兄高风亮节，重情重义，说的大义凌然，还愿将宝藏献给他，不敢贪恋云云。

        一群人虚与委蛇，假意正直，却没人理会燕心。

        大师兄露出谦虚的笑容，连道谬赞了，一番高高在上的做派却没降下一丝一毫，眼中冷意森寒。

        用傲然的眼神扫视众人，白姓大师兄心道，“遗迹秘境中险恶难料，有这些蠢货垫底，倒是多出许多把握，事后卸磨杀驴，所有宝藏都是我的，还想做梦，哼。”

        一想到古大能者的遗藏，大师兄就心潮澎湃。

        取造化，得传承，从此一飞冲天，将宗门也捏在手心里，称宗作祖，雄霸一方，甚至争霸天下都不是没可能，想想都激动不已。

        突然，大师兄看到了燕心在泥洼中的身影，他还趴在那，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一样，在一片笑声中显得那么碍眼。

        大师兄顿时感到一口气不顺，自己在一群蠢货中自得自乐，简直大失身份，随即冷哼道，“好了，见到了秘境再高兴不迟，快赶路才是要紧。”

        听其语气不爽，众人也习惯了其喜怒无常，连忙收起笑脸，拱手称是。

        刘师兄跨步上前，拎着燕心衣领抓了起来，破骂道，“你个茅坑里的粪球，又哑又蠢，跟棺材里的死人一样，赶紧滚去开路。”

        燕心站直了身躯，清清瘦瘦的中年模样，平凡无奇，抖了抖双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淤泥，露出恬静的面容，神情淡然。

        他无喜无悲，一言不，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按照指定的路线走去，木人般地用剑劈砍荆棘。

        就像一个活着的人偶，行为木讷，只带着些许的生气。

        忽然有人笑出声，“燕无双上辈子一定是属蛤蟆的，得戳一下才会跳一下。”

        很多人忍俊不禁，大师兄坐回娇子上，不屑道，“就是个傻子，所以才会被人割了舌头卖给杨袖做药，免得疯言疯语，所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是重新长出舌头也是徒劳。”

        他心中莫名烦躁，却不知根源，只知每次见燕心那面具似的面孔，都感到心烦意乱，所以才对其百般折辱，泄心中的不爽快。

        黑黝黝的山涧里，上不见日月星辰，下不生草木虫蛇，只有泥泞的地上爬满了细长的荆棘，也是漆黑的颜色，非金非木，一剑下去，只见火花迸射，却如入泥般无声无息，周围连个鸟叫都没有，死寂地吓人。

        这就是白莽岭，一片大地上的迷雾区，暗无天日，光不亮一丈，声不传百步，永远的黑暗笼罩着这里，却不知何时流传下来白莽岭这个名字。

        其中也无太多古怪，就是了无生气，什么都未知，只是无边的黑暗令人迷茫，极易让人迷失，就像是死去的土地，是一片废弃之地。

        但就是如此才诡异，谁进去出来都是一无所知，未知就是最大的古怪。

        潮湿的雾气中，除了大师兄与燕心外，所有人举着月光石照亮，持剑前行，不时有人玩笑两句缓解压抑的气氛，三句不离燕心，都是些侮辱咒骂，哗众取宠之言。

        这里方位难辨，视野太短，一行人都是役使着燕心前行，对照着一张破羊皮地图指引方向，无人敢飞行跳跃，免得走失。

        时间枯燥，一行人一直走，燕心一直砍，浑浑噩噩，都感到了麻木，大师兄都快睡着了，要不是不停地用宝物定位地势，他自己都以为迷路了。

        哗啦

        突然间，众人脚下传来颇大的水溅声，这才有人惊叫道，“小心，路变了，该死的蠢货，带路带到哪里去了。”

        一行人立刻惊醒了过来，锵锵声中拔出长剑，四处警惕观察，要知道探寻秘境可不是游山玩水，往往都暗藏杀机，或天生险恶，或前人作恶，都不可能一帆风顺，到是一行人走来却从未遇见凶险，古怪到了极点，令人不由胡思乱想。

        按照故老的经验，这种情况不是绝命的杀地，隐而不，就是走错了路，偏离了秘境的方位。

        高举着月光石，众人这才看见这是一方水池，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深入了池塘，池水已经浸泡到人的膝盖，方才却浑然无所觉，若不是惊觉得早，只怕是要迈入水底，一行人都要淹死了。

        一群修士差点投池自尽，实在有些可笑，也很诡异，令人不禁有些悚然。

        漆黑的水像是墨汁，但一点也不粘稠浑浊，反而很冰凉透澈，着实奇怪。

        水池不过亩许见方，傍在几座黑山间，从一口山腰坍塌出的山洞中娟娟流出，汇聚在山坳里。

        “该死的蠢货，哪里走，带的什么路，看我不打死你。”

        刘师兄见燕心还在兀自前行，已经走到了水池深处，不禁勃然大怒，腾地飞跃而起，三步追上去将燕心掼倒在水里，不由分说就是两拳，突然又察觉到什么，转头喊道，“各位小心，这里有点不对，各处深浅都是一样的。”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随即各自投物测深浅，现果真如其所说，各处深浅如一。

        大师兄同样投剑探出了古怪，他心思活泛，很快猜到这种情形很明显是人工的池塘，突然心头一动，拿出羊皮地图揣摩起四周地形来。

        这羊皮地图破烂老旧，布满了补丁和窟窿，只有脸盆大的地方有黑炭画的图线，远不能记载地图。

        可奇妙的是这图是会变化的，大师兄左右迈步，羊皮上的地图也是不断变化出方圆里许的地形，一条羊肠小道在其中蜿蜒蛇形，不多不少，如同管中窥豹，只能走一步才能看一步。

        此时地图上三山夹道，画中的小路已经到了尽头，大师兄大喜，立马飞起身来，喜色于形道，“各位师弟，好消息，这里就是古藏图的尽头，这池塘应是秘境主人所挖，历时久远，这才坍塌了山腰显露了真形。”

        一行人顿时大喜，当场失去了心智，再记不得初始所说的情谊深厚，连连叫嚷着向山洞涌去，刘师兄也是如此，连燕心也不管了，争先恐后地冲去。

        “哼”

        突然，一声冷哼响起，大师兄祭起一宝，华光四射，威能暴涨，扑通通将飞跃的众人压了下去，落入了水中。

        众人成了落汤鸡，宝物的威能压得他们动弹不得，纷纷醒悟过来，他们就是有机缘也是残羹剩饭，大师兄身怀重宝，他们根本争不过，都是敢怒不敢言，都垂下了头，不敢说话。

        片刻后，刘师兄艰难抬头谄笑，“大师兄，我等知错了，只是被这鬼地方蒙了心智，还望大师兄恕罪，我等绝不敢抢大师兄的造化，只是想替大师兄探险。”

        “是啊，是啊……”众人连忙赔罪，感谢大师兄救了他们一命。

        大师兄心中阴冷，表面上做出严肃的神情，“各位师弟想多了。秘境凶险，一拥而上可是大忌，万一引了什么阵仗就不好了，须得小心谨慎，选出阅历深厚的同门领路才行啊，计师弟你看如何？”

        一位白枯容的老者顿时笑脸僵在了脸上，赶忙强笑摆手，“大师兄折煞老朽了，老朽虚度岁月，根本没有见识，还是用燕师弟带的一手好路，我们都浑噩了也能带到目的地，老朽远不如也。”

        他吐字郎朗，一点也没有胆怯的意思，只说自己才疏学浅，难当大任，其他人也不露声响，都垂不抬，就像地上有宝一样。

        不沉默不行啊，棒打出头鸟，这领路的明摆着就是探路石，打蛇棍，纯粹的炮灰，谁都不想干，虽然不明为何燕心这个现成的炮灰不用，要换人，但死道友不死贫道，众人就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燕心站在不远处静静地观望，一群人商量还是争吵，他也不闻不问，扫了一眼洞窟，随后竟脱下了衣衫，就地洗起了衣服，还哼起了小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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