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学典礼

盛夏，江城的空气都被晒得扭曲，诺大的世界好像就剩下了聒噪的蝉鸣，硕大的树木投下一片阴影。

        一个穿着t恤短裤的女孩背着书包从巷子里走出来，少女身影清瘦，束着高马尾，阳光似乎没有在她脸上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些许病态的白。

        几缕散下来的发丝还卷着一些湿漉漉的水汽，贴在脸颊上，禾暮伸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皱了

        皱眉，她不喜欢夏天，尤其是江城的夏天，闷热又潮湿。

        今天是江城一中新生的开学仪式，考虑到一些学生要从周边的地方赶来，学校把时间定在了下午。

        禾暮是江城本地人，算好时间掐着点才从家里出发，其实可以更晚一点的，耐不住姥姥的催促，老人家从得知她考上一中的那一刻嘴角就没下来过，从五中考进一中不简单，禾暮当然也是开心的，但是她表面上还是装作很没所谓的样子。

        少女的心事全都在一个淡绿色的毛毡日记本里。

        “江城一中，你好啊。”

        不过之前藏在心里的欣喜也被今天的炎热冲淡了许多，禾暮从淡绿色的书包里掏出一把小伞撑开，深呼吸一口气朝着阳光里走去，她家离学校不远，步行十五分钟就到了。

        奈何她身体素质一直很差，就像昨天秦挽说的，“我看这天气，还没等你走到江城一中，你就得被晒化咯。”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从布告栏找到自己分到的班级，江城一中有上千个学生，学校也很大，禾暮问了两个人才找到路线。

        过了行政楼就是教学楼，跟散发着冷气十分安静的行政楼不同，教学楼十分热闹。

        不知道是刚刚被太阳晒蒙了还是怎么了，禾暮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眼睛也有点模糊，额头的汗止不住的流，走到楼下阴凉的地方把伞收好放进包里，又从书包侧边拿出保温杯。

        一口下去虽然没有清凉的感觉，但也稍微好了一些。

        她就知道姥姥一定装的是温水，禾暮看着杯子轻笑一声：

        “还真是要把多喝热水贯彻到底啊。”

        靠在墙边稍微休息了一下，连爬了三楼，穿过两个班的教室，禾暮终于到了她的班。

        教室里已经差不多坐满了，男男女女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声音洪亮又兴奋。

        禾暮站在后门观望了一会儿，可能是一个暑假过去，太久没见过这么多人，觉得有些吵闹和闷，叹了口气，就近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拿出纸巾擦了擦桌子，才把书包放下，正想趴着缓缓，前面的女生转头过来敲敲她的桌子。

        “嗨，同学，你好，我叫杨桃，很高兴认识你。”

        声音里朝气十足，跟此刻虚脱边缘的禾暮简直是两个极端。

        禾暮不是很适应这种热络的氛围，只能打起精神礼貌笑笑回应着：

        “你好，禾暮，很高兴认识你。”

        杨桃倒是个自来熟的，没有被她淡淡的回应打击兴致，笑得越发肆意。

        “禾暮，你的名字真好听，不像我，我妈喜欢吃杨桃，我爸随手就给我取了杨桃这个名字，太草率了。”

        面前的女生有些微胖，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笑容十分有感染力，一看家庭氛围就很好，禾暮也跟着笑笑。

        “挺好的，很可爱。”

        “你是江城本地的还是哪里过来的？”

        “本地的。”

        “真好，那你应该不用住校了，我是隔壁市过来的，我爸妈把我送到校门口就毫不留情的开车走了。”

        禾暮正想回点什么，前面传来叩门的声音，一个端着茶杯，咯吱窝里夹着书的男人走了进来。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杨桃也转身坐好，不用再想要说什么话，禾暮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向富扶了下金丝眼镜，看起来是精心打扮过，三七分的头发上发胶都在反光，他把书放在讲桌上，又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环视了一圈教室里的人，双手撑在讲桌上，下面的腿交叉站着。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向富，向前的向，富裕的富，虽然我看起来不像语文老师，但是的的确确是语文老师。”

        普通话字正腔圆，就是说话的调调有些滑稽。

        下面有同学忍不住笑了笑，向富也不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也冲大家乐呵呵的咧咧嘴，下巴的一撮短短的胡子看着有点像卡通人物里面的反派。

        “待会儿广播会通知大家去操场集合，举行开学仪式，咱们班的方阵就在大门入口左手边，会有一个牌子立在那儿，大家可以相互提醒一下，别第一天跑到人家班里去了。”

        说完举起手腕看了看表，估摸了一下时间快到了。

        “那老师我先行一步，大家坐一会儿，稍安勿躁，等待通知。”

        向富走后，教室里安静了一瞬，又恢复了生机，不过没有刚刚那么嚣张，大多是在窃窃私语。

        禾暮单手撑着下巴，嘴唇有些苍白，头也有些晕，她知道自己这是中暑了，拿起杯子灌了几口水，微闭着眼休息。

        这大概就是她不喜欢夏天的原因吧，江城的太阳毒辣，只要晒一会儿她就会中暑。

        好在前排的杨桃正和同桌聊得起劲，没继续转过来找禾暮说话，她可以安心休息会儿。

        过了一会儿，禾暮感觉身前有一片阴影投下，接着又被人轻轻戳了下肩膀，一道明亮的男声响起来：

        “同学，不好意思，可以让我进去一下吗？我看到只剩你旁边这个位置了，谢谢。”

        禾暮抬眼看了一下他，男生额头还挂着汗珠，喘着热气，应该是匆匆赶来，小麦色偏黑的皮肤，身上有点汗味，脸上的笑容很和善。

        她起身撑着桌子侧过去让他进去。

        陈礼穿着一身球服，跨步过去坐下，可能是他比较高又有点壮的原因，陈礼坐下之后禾暮觉得周围空间小了不少。

        放下包之后陈礼又拍了拍禾暮，伸出一只手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我叫陈礼，我们也算同桌了，幸会幸会。”

        禾暮轻握了一下，回应道：

        “禾暮，幸会。”

        陈礼也是个自来熟，没事做又闲不住，先跟周围的同学都交谈个遍，又转回来盯着禾暮看了几秒，没由来的感叹一句：

        “哇，同学，你好白啊，跟你一比我更像一坨黑碳了。”

        禾暮没有从他的言语里听出恶意，冲他笑笑，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跟他说话，又转回去撑着下巴继续休息了。

        陈礼看出来她现在不是很想说话，没有接着搭话，从包里掏出手机，猫着腰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时不时还发出憨厚的笑声。

        大约过了半小时，教室里的广播传来滋滋啦啦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刚开麦时尖锐的电流声，禾暮被吓了一跳，捂着耳朵皱了下眉。

        “请高一年级新生有序到操场集合。”

        禾暮没动，想着现在楼梯间肯定很挤，打算等会儿再去。

        高一教学楼又吵嚷起来，还伴随着椅子拖动的刺耳声，禾暮皱着的眉头就没放松过。

        陈礼看禾暮没动，也没叫她，反正他不急，去早了也只是站那儿晒太阳。

        等到教室人差不多快走完了，禾暮才动身。

        室外的热气稍微消散了一些，没有才来时袭人，但还是很闷，路上人稀稀拉拉的，大家都走得很快，大部分都已经在操场了。

        禾暮不太舒服，迈着很小的步子，走得很慢。

        到了操场，禾暮长得高，一眼就看到了班级的牌子，不过来得晚，只能站在队伍末端，这样也好，后面有棵树，可以乘凉。

        高一有八百多个学生，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位置，每个班站得十分紧凑，人密集了，气温都跟着上升，禾暮不停地用手扇着风，喉咙像火烧一般干。

        站在原地等了快十分钟，大家都开始躁动抱怨，不远处的主席台才终于有人上台开始讲话了。

        先是校长致辞，不知道说了多久，反正禾暮刚开始还能听清楚几句，后来就被热得迷糊了，那些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只剩下了朦朦胧胧的余音。

        等到新生代表向枝穿着一身短裙上台发言的时候，刚好是禾暮最难受的时候，除了一些欢呼声，禾暮什么都听不见了，仿佛被塞进了一个密闭的瓶子里。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一颗晒蔫的白菜，急需泉水的灌溉，禾暮晕倒之前只来得及看了几眼台上的向枝，然后就两眼一黑没有意识了。

        可能是晕倒的太突然，周围的人注意力都在主席台上，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禾暮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大跟头，但她也感受不到痛了。

        倘若此刻从主席台往下看，以禾暮为中心的这一小块面积就像塌陷了，十分显眼。

        台上的向枝忍不住往这个地方看了几眼，略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发言了，禾暮周围的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她，离得近的都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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