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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学院的主要校董们齐聚一堂，讨论前天震惊学院的决斗事件。本来按照校规参与决斗者退学处理，但威尔克斯家和塔尔顿家都是南方有名的上流家庭,  这次决斗又是出于维护名誉的高尚目的，武断处理有失公允。

        当然仅仅两个南方上流姓氏是不足以令学院屈服的，真正为这位阿什利先生加上砝码的是洛克菲勒的态度。这个洛克菲勒小少爷对新朋友下了血本,  居然利用自身宠爱让他的父亲，家族第一继承人,  亲自出面。理所当然地,  学院的大多数董事还是愿意卖这位先生一个面子的。

        与校董会议室一墙之隔的办公室里,  这场争论的主角正面色平静地端坐在沙旁，除了紧紧蜷住的手指泄露他波澜起伏的内心。

        阿什利并不害怕被开除,  在将白手套丢到爱德华脸上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准备了。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泰然处之。从被佐治亚大学退学，到来到新泽西学院，他的求学路似乎总是不太顺利，哪怕他自认问心无愧，内心还是难免波动。

        阿什利毕竟只有二十岁，离处变不惊的年纪还差得远。他真心热爱这所大学,  敬爱他的导师，想要在这里度过难忘的大学时光。在刚才的自我陈述中他已经诚恳地阐明了，现在只能等待命运宣判。要是再被退学，他就只能向外公求助,  看看能不能去宾夕法尼亚大学了。

        脑子里思绪漫无目的地晃悠,  直到一位助手模样的年轻人出来。

        “威尔克斯先生,  你可以进去了。”

        “好的，谢谢。”阿什利短暂地整理了下仪表，活动下脸部肌肉，露出文雅谦逊的笑容。很好，形象满分。

        气质高贵的青年缓步走入会议室，坐在校董会对面的椅子上。

        一位年老的绅士对他温和地微笑，“威尔克斯先生，我们的决定是……”

        “太好了！”博伊德跳起来紧紧拥抱他的好友，“感谢董事会！你能留在这里真是太好没有了！”

        “感谢科尔导师为我周旋。”阿什利也没想到校董会给予他宽容，他真的以为自己又要被退学了。他想不到除了导师，还有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为他争取，家族力量主力都在南方想要插手这所北方名校的决定两天是绝对不够的。

        “科尔导师真是位品德高尚的绅士。”博伊德也赞同道，天知道他在外面等待的时间里有多难熬。无数次想阿什利退学了怎么办，他是一定要跟着他的，那他们该去哪里呢？谢天谢地这一切都没有生。

        “他们有提什么附加条件吗？”阿什利能留下是最大的喜事，但博伊德也不觉得会一点代价都没有。

        “算不上什么苛求，不过是日后的每一门功课都要a  罢了，如果做不到就乖乖被记过，我觉得很公平。”阿什利隐瞒了他必须修满本系所有开设的课程的事实，这可以当成自我兴趣就不需要博伊德知道了。“此外这次期末我得交上一副足以证明我天赋绝伦的作品。”

        尽管阿什利觉得他的每幅作品都是自己驽钝的证明，但显然博伊德不这么认为。

        “阿什利你每幅画都很棒，他们还想要什么呢？”脑残粉不知想起来什么，用梦幻的语气说道，“你那么好，他们还能要求什么呢？”

        “我总是要进步，我的画也在追求完美的道路上坎坷前进，董事会想看到我的天才，但我不知道该给他们看什么。”阿什利想了想还是说，“我得去请教科尔老师的智慧，这次校董会给的主题是狼。”

        “狼？！”博伊德震惊地瞪大眼睛，简直难以想象那些人怎能可以让他高贵的密友去画如此危险的动物，“北佬真是太野蛮了！”

        “你要画狼就得去观察真正的狼，可是哪里有上等人的先生和那种畜生近距离接触的？这是羞辱！阿什利，这是羞辱！”博伊德情绪激动地说，一想到好友被迫去接近低等动物，他就心跳加，头脑充血，瘦弱的胸膛禁不起巨大的愤怒，以至于他开始呼吸困难……

        “该死！”阿什利暗·咒一声，立刻开启抢救模式，好在业务熟练再次把好友从危险边缘拉回来。“这是本周第二次了！你还说自己身体好了，你不知道这样频繁病会要了你的命吗？！”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你才去决斗，现在还被一帮北佬羞辱。我真没用，不配做你的朋友……”

        “说什么傻话？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就喜欢和你做朋友。”阿什利简直想撬开博伊德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鱼泡，“你是金鱼吗？我是一个成年男人，我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我想做，你有什么好自责的？不要把别人的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

        “可是我让你受委屈了，我没用，都不能保护你。我想保护你，阿什利，可是一直都是你保护我。我什么都帮不上，还尽给你添乱。”豆芽菜越说越伤心，最后不舍地看着好友英俊的眉眼，心如刀绞地说，“我应该回南方去……”

        “蠢蛋！我们两个的傻气是都到你身上去了吗？”阿什利一把拥抱住小豆芽，他比好友壮实了整整一圈，“你反抗那些北佬并没有错，我选择决斗也是遵从内心，所以我们都是听从自身的意志来行动，这是光荣的。现在我因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这也是光荣的。”

        “所以博伊德，你不需要自责，更不需要说出回南方的傻话。你不是想和我一起读大学吗？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你怎么能又退缩呢？”

        豆芽菜明显被安慰到了，他暗暗下定决心，要不惜生命来保护阿什利。哪怕他很早就知道这个人比一切都重要。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们当然会在一起。”阿什利安抚地轻拍，“我会陪着你直到时光尽头。”

        “阿什利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见科尔导师吗？”博伊德吸吸鼻子说道，“我想当面感谢他。”

        “我们可以请导师去家里吃饭。”阿什利想了想说道，“你可以亲自下厨做几道菜品。”

        “好主意！”博伊德并不像很多白人先生视厨房为耻辱，他热爱烹饪和美食，最喜欢的事情除了研究数学就是研究菜谱，而后者往往还伴随着投喂好友这个动作。

        “我们可以一起挑选菜谱，科尔老师有什么忌口的吗？”

        “他爱一切美食，除了马铃薯。”阿什利笑道，“所以你可以先回家做饭，今晚我们就可以请客了。”

        “今晚？！”博伊德惊讶不已，在南方请上等人家的先生来吃饭起码得提起三天出邀请函，若是有女士这个时间得更提前。

        “这是北方，博伊德。”

        “不，是那个贝克尔家的百合花。”瘦高妇人洋洋得意地合拢扇子，脸上带着鬣狗嗅到腥气的兴奋，“梅拉尼那样的好孩子才干不出这种不名誉的事，也只有玛利亚那样轻佻的母亲才能养出百合花这样的孩子。”

        胖夫人心里默默腹诽，一不小心就说了出来：“你不是前阵子刚夸过百合花纯洁无暇吗？”

        “我那是被蒙蔽了。”瘦高夫人尖刻的脸上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欺骗。“百合花比她的母亲更会装模作样，一副纯洁的长相却干出同绅士夜不归宿的肮脏事，要我说她们母女就是威尔克斯家的败类。现在好了，阿什利不得不娶这个淫·□□人了。”

        “这有什么关系吗？阿什利本来就应该娶他的表妹，不是梅拉尼就是百合花，这是威尔克斯家的传统。”一位听见二人谈话的年轻姑娘凑过来奇怪地问，“现在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只有穷白人和黑鬼会这样干！上等人家的小姐便是和未婚夫在花园里散步也不应该过九点。”瘦高妇人以一种严厉的口吻说教道，“凯瑟琳小姐你的母亲没有教育过你吗？哪怕她是个不懂规矩的北佬也应该肩负起教养子女的责任。”

        凯瑟琳不屑地在心里吐舌头，面上却一副受教的样子。她生母去得早，父亲续娶了个北方女人当太太，这位继母没少被南方贵太太们嘲笑。

        “我本来以为阿什利会和梅拉尼结婚的，她是顶顶好的姑娘。”胖夫人不关心凯瑟琳的继母，她的心思还在梅拉尼的婚事上，“阿什利娶了百合花，梅拉尼要怎么办？”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订婚，可怜的梅利，她一定心都碎了。”

        类似的交谈在克莱顿城的各个角落里上演——上等人家的会客厅、花园，下等白人的卧室、厨房，黑奴工作的田埂上，但凡是两个人遇见不论开始聊什么，最后的话题一定是心照不宣地拐向这庄桃色秘闻。有时甚至不需要说话，一个暗示的眼神，一个隐秘的表情就足以表达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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