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枫树之下

五条悟先去了涩谷。

        其实他不觉得新望未会消散在涩谷。他总觉得,他的小望未呢，应该会躲得远远的,在一个地方偷偷地死去。而不会在这么近的地方离开。

        但还是得考虑到一种可能性，就是她来不及离开了。

        在涩谷转了一圈，手中捧着的灵魂火种也没什么反应。

        ……应该不是这里。

        好消息是，看起来当时新望未的情况没有虚弱到直接消散的地步，她还可以自主行动一段时间。

        坏消息是，第一个选择还是错了。

        ……“当时”。

        说是当时，其实时间并没有过去多远。只是一个晚上而已。

        新望未的一个晚上,曾经对应游戏中五条悟的十年；而现在，依旧是一个晚上,并且再一次对应了五条悟相当漫长的时光。

        “收回前言。”五条悟嘟囔了一句,“悟酱一点儿也不擅长等待。急死啦！”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涩谷，前往仙台。

        不能浪费时间。他仅有这么点时间。

        仙台的枫树,告白之地。第一个去的地方是这里。

        去的时候，五条悟其实信心满满。

        因为他觉得不可能有第一个地方了。

        一定是仙台。在仙台的话，如果说有什么地方是新望未可能选择的，那就只有那棵枫树。

        福利院？杉泽高中？

        他觉得新望未不会选择这些地方,因为她不能确定自己的消散会给世界带来什么。如果出现了咒灵怎么办？新望未绝对不可能冒着这样的风险，去影响故人的生活。

        ……真是的。小望未。永远只想着别人，不想想自己吗？

        瞬移到那棵枫树之下的五条悟,几乎已经准备好大喊了。

        因为已经想过无数次，再次见到新望未的话,他究竟要说点什么。想过不同的说法，有冷酷一点的，有高兴一点的，有生气一点的……反正都有想过。

        然而还是面对了一片空气。

        “……诶？”

        那一瞬间心脏几乎下意识紧缩起来。

        不会吧？

        应该就是这里啊？

        火种……也还是将将欲熄的状态。还没有完全熄灭。所以小望未应该还活着,还没有到最后的期限啊？

        但，怎么可能不是这里呢？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间他的大脑中涌现出无数的想法，他几乎毫不留情、极为苛刻地用咒力驱动着六眼，获取着周围所有的信息。

        一定有一条信息，是能够指向真相的。

        他确信。

        呆愣了三秒钟。不可思议的巨量信息冲刷了他的大脑，哪怕是五条悟也有一瞬间的失神。

        ……然后想起来了。

        想到了许许多多的细节。

        或者说，这些细节，让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他露出自信的

        笑容，目的明确地朝着一个地方赶去。

        ——仙台的喜久福。

        没记错吧？

        在告白发生的那一天，他就是在买喜久福的时候，遇到了小望未，然后两人从甜品店出发，然后走到了那棵枫树之下。

        当新望未在新年夜之后消失不见，五条悟自己去买喜久福的时候，他也就是在那家店里，发现了新望未的咒力痕迹，却最终跟丢。

        如今新望未已经极为衰弱，无法使用术式让自己瞬移让仙台，所以她来到仙台，只有可能是火车。从火车站到那棵枫树，其中的必经之路，就会路过那家贩卖喜久福的甜品店。

        ……是那里吗？

        不会吧，小望未，就算是这个时刻，也还想着他的喜好吗？

        其实他没有那么喜欢甜食诶。

        虽然有这样的口腹之欲，但主要还是因为他的术式十分消耗体力，而糖分是最简单的补充办法。

        ——他喜欢的是她。

        如果她一直都在，那甜食也可有可无。

        小望未总是本末倒置。

        但他以后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了哦。

        手中火种轻微颤动起来。是将要消散吗？还是将要找到自己的主人呢？

        五条悟却已经毫不犹豫地推开甜品店的大门，望见他心心念念的身影，望见灵魂的火种跳入那个身影之中，使她重新凝聚为人。

        小望未，悟酱来兑现承诺了哦~

        “……客人，您的喜久福……”

        店员怯怯地在一旁小声提醒。总觉得情况哪里不对。但是话说回来，门口那位客人是不是有点眼熟啊？结果竟然真的是熟人吗？作风未免也太相似了吧，对你们的钱包好一点啊！

        新望未没有出声，整个人还傻乎乎地望着五条悟。

        五条悟走上前，自然地牵住了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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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未的手，然后朝着店员说：“嗯嗯，喜久福吗？给我就好。”

        “啊这个……这样可以吗？”

        店员看了看新望未，有点迟疑。

        新望未还是没说话，好像根本没听见店员的问题，只是完全专注地、失神地看着五条悟。

        “没问题的啦，因为小望未本来就是买给我吃的嘛。对吧，小望未？”

        新望未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下意识点头。

        应该说，无论这个时候五条悟说什么，新望未都会点头的吧。

        五条悟发出了相当愉悦的笑声。

        店员将一个巨大的甜品包装盒，迟疑地递给这个可疑的白发男人。

        “……呜哇！小望未这是买了多少啊？”五条悟惊叹，然后非常亲昵地贴了贴新望未的脸颊，“悟酱会全部吃掉的哦，连小望未一起~”

        店员沉默地看着他们两个——喂、等一下！这个白发的家伙是不是说了很危险的话啊！

        因为现在五条悟的心态，就是在朝着一个危险的边缘滑落啊。

        终于找到了哦。

        超级超级

        高兴。

        所以()，也超级超级生气哦。

        每一根神经都夸张地颤抖着⑾()⑾『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说不出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怒火。

        看起来毫无异样，那是因为已经用了极大的自控力，才只是握住新望未的手，而不至于将她弄痛。其实他很想一把抱住新望未，直接瞬移到某个无人知晓的地点，这样那样十天十夜。

        但可以先给小望未一点时间。

        等小望未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样过分的事情，悟酱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发疯啦！

        新望未还是呆呆的，任由五条悟拉着她，离开了甜品店。

        然后真的走到了那棵枫树之下。

        她自己未能走完的路途，五条悟带着她走完了。

        已是深秋，当初告白之时尚未红透的枫叶，如今已经染红了蔚蓝的天际。

        “……悟君……”

        听见自己几近无声的呢喃。

        “……你没有忘记吗？”

        ……其实五条悟脸上一直有带着笑意啦。因为见到小望未真的很开心哦。哪怕生气，但也还是开心的。

        但是新望未这话一说，五条悟瞬间气疯了。

        你还问我？你还敢问我？？你居然还敢问我？？？

        你到底做了什么样可恶的事情，你就没点自知之明吗！

        不可以这样欺负悟酱！！！

        五条悟随手把甜品盒子扔到一边——意思是，扔到未来某个时间点的自己那边，不是浪费哦——然后强硬地抬起新望未的下巴，一言不发地吻了下去。

        一开始新望未的反应还相当迟钝僵硬，但逐渐就变得柔软包容，总是任由五条悟在她的唇舌之间肆虐，温顺得不可思议。

        亲吻本该是越来越开心、越来越愉悦的事情。

        但因为新望未在亲吻这件事情上的风格也是如此，所以五条悟竟然越亲越生气。

        可恶！可恶！！

        怎么能这样欺负他！！！

        他暂时放开她，语气阴森森地在她耳旁强调。

        “我会生气的哦。会想把你关起来，永远不让你离开——那种生气程度噢。”

        怎么样，是不是超可怕的威胁！

        “……那就将我关起来吧，悟君。”新望未轻声说，“我愿意的。”

        她引颈就戮。

        五条悟呆了一下。

        感觉更加抓狂了。

        这才不是他想要的反应！可恶！

        小望未太坏了吧！！

        ……而且，居然这么诱惑他……

        不会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吧？

        白发黑衣的男人呆愣了一秒钟，随后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他露出了一个略微扭曲的愉悦笑容：“会真的这么做哦？”

        “请这么做吧。悟君。请……抱着我吧。”

        五条悟定定地注视新望未片刻，然后声音逐渐压低：“好——噢——不准喊停。”

        “不会的。”

        ()  “要做好心理准备。”

        “悟君做什么都可以。”

        “呜哇()，小望未不怕被欺负得很惨吗？&a;a;a;rdquo;

        &a;a;a;ldquo;是悟君的话?()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就没关系。”

        ……哼。

        小望未啊，一直一直在“挑衅”他呢。

        五条悟露出一个相当微妙的笑容，他掏了掏口袋，然后拿出自己的眼罩。

        新望未疑惑地歪了歪头。

        然后五条悟给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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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戴上了眼罩。

        “……诶？！”

        一下子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五条悟的眼罩是特地定制的款式，完全密闭遮光，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是为了最大限度减少六眼吸纳的信息，才会使用如此极端的做法。

        新望未曾经也好奇过五条悟的那些装备，眼罩啊、墨镜啊、作战服啊，总之都是完全定制的东西。理论上来说，只有这位白发的六眼神子能用。

        ……而且，肯定不应该用在这种地方吧。

        一片黑暗之中，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拥抱着她所爱慕、所信赖的这个男人。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但这一次……又很不一样。明明只是分别了一天都不到的时间吧，为什么会感到隔了这么漫长、这么遥远的时间，才终于重逢？

        才终于重又紧密相贴？

        新望未不确定五条悟将她带到了哪里。

        有柔软的床铺。忍不住呜咽的时候，会小心地、本能地抓紧手旁的被子。是深秋，但如此紧密相拥，反而会感到热。攥紧布料的时候，感到手心的汗水也渗了进去，绝对会留下很明显的痕迹。

        “……小望未哭了呢。”

        那双手从眼罩的侧面伸入，轻柔地抚了抚她的眼睛。

        “眼罩都打湿了。”

        “……悟君……”

        “但说过了，不会停下来的。”

        “……呜、嗯……”

        是悟君的话，怎么样都可以。

        但最后五条悟还是有点失控了，将新望未弄得……呃、有点糟糕呢。

        将她带到浴室清理的时候，才终于摘掉了眼罩。眼睛都有点哭肿了，看起来脆弱又失神的样子……让人食指大动啊。

        但这一次，悟酱就大方地放过小望未了哦。

        下次继续~

        之前就说过，除了恶劣的性格，五条悟在任何方面都相当完美，意思是……

        ……总之，哪怕在洗澡的时候，新望未都还是忍不住本能的颤抖。做得太过了啦，某个家伙。

        其实那只是五条悟一贯以来的作风嘛。亲亲摸摸贴贴蹭蹭，是超黏人的性格哦。

        过了很久，新望未才回过神，有点茫然地问：“悟君？”

        “嗯？”

        “悟君。”

        “在哦。”

        “……你找到我了。”

        “找到了。”五条悟强调，“是悟酱赢了！”

        新望未失神地望着他

        ()  ，最后轻声说：“是你赢了。”

        她输得一塌糊涂，连自己都完完整整地赔了进去。

        ……但好在是五条悟。

        那就没问题。相反，那再好不过了。

        等稍微平静一点的时候，新望未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悟君，为什么……要用眼罩？”

        虽然很不好意思问这个问题，但总觉得，五条悟在那方面也不是这么恶劣的性格吧。况且还是第一次。

        一直让她戴着眼罩，肯定是有什么用意的。

        “……这个啊。”五条悟停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是想让小望未明白一件事情。”

        “诶？”

        “只要感受我的存在就可以了。”

        他觉得新望未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自知地陷入到自己的思绪之中，然后在反反复复的自我责问之中，走向一个尽管不会麻烦他人、但终究会自我毁灭的方向。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内向，很多事情、很多想法，都不会直白地说出来。

        说他是星星，却不会说他太遥远。说自己是盾牌，却真的将自己化为盾牌。总是将自己看得太轻呢。

        ——不要想那么多啦。

        不要想东想西，最后反而忘了，因为爱而做出的牺牲，其实重点并非是牺牲，而是爱。

        所以，在一片黑暗之中，只要感受到他的存在，就好了。

        他会一直在哦。

        ……当然，并不是希望小望未因为他而失去自我。

        新望未当然是他的空气朋友，当然是他的恋人与挚爱。在新望未的生命之中，五条悟一定是占据了最重的分量、最高的地位——是悟酱自己努力挣来的！

        但是……

        五条悟在新望未的额头烙下一个吻，笑着说：“而且，小望未永远是小望未。”

        新望未略微茫然地看着他。

        “是悟酱的小望未，是大家的心理老师，是最好最好的人。”五条悟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不要看这个世界，看你自己。”

        是你伸手碰触了这个世界吗？

        可你明明这么这么好，是世界向你奔涌而来啊。

        “……这样啊……”

        “小望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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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了吗？”

        “……明白了。谢谢悟君。”

        “只有这个吗？”

        “我爱你。”

        “还有呢？”

        “……我错了。不要生气了。”

        “哼。”

        看起来不太像是消气的样子。

        “可以让悟君继续……”

        “虽然小望未确实很美味，但是我怕小望未吃不消哦。”

        新望未很有自知之明地沉默了。

        总之就是……肯定不可能吃得消。

        ……明明是五条悟太夸张了。怪谁啊。

        “那就……”

        新望未思前想

        后，还掐掉了好几个不应该的、说出来一定会让五条悟更加生气的念头。

        最后很小声地提到了一件事情。

        “跟悟君结婚，可以吗？”

        其实不应该拿这个事情来哄五条悟。

        因为肯定会结婚的，一定会结婚的。约定终生，是远远比婚姻更早就决定下来的事情。

        但思前想后，自己也没什么能用来哄五条悟开心的东西。提到别的什么，说不定会火上浇油。

        所以就只有结婚了。

        使社会意义上的自己，与面前这个男人真正绑定。

        这才是婚姻的实质。

        ……五条悟呆住了。

        悟酱好逊哦。

        他听见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嘲讽自己。

        连求婚都要小望未说。

        悟酱真的太逊啦！

        ……但悟酱才不在乎呢！

        说明小望未真的超——爱他哦。

        “好！”五条悟立刻答应，语气相当荡漾，“跟小望未结婚！”

        “那悟君不生气了吧？”

        五条悟立刻变了个表情：“还是生气。”

        新望未无措地看着他。

        “小望未决定牺牲自己的时候，肯定是非常果断的，结果现在反而脑袋空空，想不到办法来哄悟酱了吗？悟酱很伤心哦。”

        “……对不起。让悟君难过了。”

        “不需要道歉。”

        “诶？”

        “需要小望未把那份决心，用在跟我好好谈恋爱、谈一辈子恋爱这件事情上。”

        新望未又呆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悟君……是怎么找到我的？用了很长时间吗？”

        “……啊，是啊。穿越了很漫长的时光来爱你呢。”五条悟暂时没有说自己都做了什么，只是亲昵地蹭了蹭新望未的脸颊，“所以啊小望未，不能再消失了。”

        他把新望未抱住，眸光深邃、语气柔和：“再消失的话，我会彻底疯掉哦。”

        其实，现在就已经疯掉了一点。

        稍微稍微坏掉了一点点。

        因为很快就把小望未找回来了，所以还不能说是完全坏掉了。

        ……但是，悟酱真的超会发疯的，小望未要清楚这一点。

        不能再给他这个机会哦~

        ……新望未怔了很长时间。

        应该说，在五条悟出现之后，她就一直有点恍惚。完全没想到悟君这么快就追上她了。

        ……这才是五条悟，对吧？

        这才是她的悟君。

        是超级厉害的猫猫。捕猎能力出类拔萃，猎物主动招惹之后，就绝对逃不掉啦！

        哪怕隔了那么远、隔了那么久，还是追上来了。

        她的星星，终究照耀着她。

        ……因此产生了后知后觉的恐惧与庆幸。

        差一点，就真的失去五条悟了。

        新望未凝望着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凝望着那双苍蓝眼眸之中的自己，像是终于从深渊般的噩梦中清醒过来。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每每醒来，她都要怀疑自己是否身在梦中。现在她真的如梦初醒，却发现愿望其实早已经实现了。

        已经是两个人啦。不再是孤身一人。

        所以，要望向他、要注视他、要爱着他。

        要陪伴他。

        走了漫长的孤独的路，才终于握住这份爱。如果不继续往前走，那怎会甘心啊。

        于是新望未乖乖地伸手搂住五条悟，轻声说：“好。”

        真的，不会再消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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