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叶而知秋

石磊把自己的行李打包好，只等着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只剩一个人的宿舍楼即将空无一人，然后过几天迎接一批新的学子。

　　没错，石磊打算待会儿就去跟韩雪表白，嗯，空着手去。

　　即使是表白失败，也不至于因为拿着一束花或者是弄什么乱七八糟的仪式而受到嘲笑。

　　表白是发起总攻的冲锋号，而石磊有自知之明，这只是一次拿着铁锹向敌人堡垒发起的自不量力的自杀式冲锋。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也没有什么伤感文学，只是去表达一份最朴素的最真挚的小心翼翼的情感，毕竟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也容不得幻想什么，只是表达一下，再不奢求什么。

　　初秋的校园里还没有什么学生，只有脚步匆匆的科研狗或者是悠闲散步的老教授。

　　刚刚下过雨，初秋气温已经不是很高，微凉的风吹在身上让人手臂情不自禁的起一些鸡皮疙瘩。

　　石磊搓了搓脸，深吸一口气，然后刷了门禁卡进实验楼，这地方明天他就进不来了，今天是唯一的机会。

　　至于说为什么不在上表白，石磊认为这是不诚恳的，也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看到韩雪的反应。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没加到韩雪的私人，两个人为数不多的交流也就是在工作群。

　　换好服装进入实验室时，实验室里只有一个学长和韩雪在做实验，今天算是交接的时候，也就是说进入了收尾的工作，按理来说石磊今天可以不过来的。

　　石磊很有耐心的等着另一个学长出去，然后凑到韩雪身边。

　　“韩学姐，你的实验做完了么？”石磊咽了口口水，他找不到切入点，只能强行找一个话题尬聊。

　　韩雪撇了石磊一眼，然后摘下口罩，没有立即搭话，把手里的东西都归置好，然后才有些无奈的说：“我说了多少遍，叫我导员。”

　　石磊没有理会韩雪的抱怨，因为叫导员无形就把距离拉远了，接下来的话也就没法说了。

　　“你今天不是应该走了么？”韩雪拢了拢头发淡淡的问。

　　“呃，这个吧，是应该走的，嗯…我是说，那个我有点事跟你说。”石磊挠了挠头。

　　“什么事？”韩雪闻言停下脚步等着石磊说。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告诉，呃，说，我…我…就是有点，喜欢你。”石磊说完的一瞬间，就觉得如释重负一样。

　　“哦，我知道。”韩雪的语气听不出来任何的情绪波澜。

　　“然后呢？”韩雪轻轻的抱着手臂继续问到。

　　“……呃，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惊讶，我是说，我就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么。”石磊愣了愣，其实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里准备，这话让他没法接。

　　但是与被拒绝相比，好像被无视的滋味更让人难受。

　　“哦，因为我无意中看见过你的手机背景是我的照片，还用我说的更明白么？”韩雪挑了挑眉，红润而有光泽的面颊似乎有点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我挺讨厌自以为是的人，特别是还有点心里变态，哦，我说话可能比较直，只是我的一种感觉，就是让我觉得你有点猥琐，哦，背景你继续用好了，请自便，我无所谓的。”

　　“呃，那个，我的意思是说…是说…嗯，我没别的说的了，那祝你前程似锦。”石磊只觉得喉咙有点干涩，鼻腔涌上来一股凶猛的酸涩感，他准备了一晚上的话一瞬间被击碎，就像一根针把气球扎破，只剩几个碎片悠悠飘落在地。

　　“谢谢。”韩雪转过身继续收拾实验台，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石磊也转身向门口走去，他走的很慢，平整的瓷砖好像崎岖的山路，让他寸步难行，数次想回过头去再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思索良久，只能泄气的摇摇头，拉开门离开，他不敢再去看韩雪的背影。

　　靠在实验楼门前的银杏树下，石磊只觉得身体有点发软，本来他的剧本就是表白然后被韩雪礼貌的拒绝，然后他表示无所谓，然后略带体面的离开，一切都是计划的那么自然，给自己的四年暗恋时光划上一个句号，虽然是不怎么圆满的句号。

　　可是当韩雪说出他手机背景的时候，说他有点猥琐的时候，句号变成了感叹号。

　　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涌上心头，虽然他感觉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张韩雪在讲课时他偷拍的照片，唯一一张他存在手机里的她的照片，带着爽朗，阳光，朝气，美丽，自信的照片。

　　“自以为是，自作多情，变态的猥琐男，又穷又下头，我什么都不是，一事无成，呵，做梦的时候我都不敢梦见你。”

　　石磊拿出手机，把手机里唯一的韩雪的照片看了良久，那阳光灿烂的笑容有点刺痛他似乎幽暗猥琐的内心，点击删除，清空回收站。

　　石磊现实的梦醒了，幻想中的那一丁点的体面变成了狼狈的灰溜溜，他现在连那拥有的唯一的真挚情感也变成了猥琐和变态。

　　再见，再也不见。

　　天空又变的阴沉沉的，呼呼的风把地上的银杏叶吹的四散而飞，就像他原本沉稳的心绪那样。

　　初秋，叶落。

　　石磊抬头望了望天空，又下雨了。

　　默默一个人买了份馒头，没买任何菜，也没去打水，只是有些神不守舍的默默一个人一点点的吃完干涩的馒头，然后默默的拉上窗帘，躺在床上，望着黑暗，听着蝉鸣和蝈蝈的叫声，沉沉的睡去，等待明天的到来。

　　这个初秋，风有些冷的露骨。

　　…

　　石磊迷迷糊糊间又来到了熟悉的长街，破败的街头一眼望不到尽头，只不过这次画面清晰了很多，他的思维也没有受到限制。

　　暗暗用指甲掐自己的肉，只感觉钻心的疼痛，石磊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个梦，但是他醒不过来。

　　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他又来到了漩涡的边缘。

　　暗灰色的漩涡像一个巨大的不着边际的黑洞，把一切吞噬，卷起的风把石磊的脸吹的生疼。

　　熟悉的声音又再次想起。

　　石磊闭了闭眼，在睁开眼前还是那漩涡，不禁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那就过去看看好了，做梦还不能想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吗。”

　　他抬脚过去，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韩雪的笑容。

　　他的身影消失在漩涡中，就像一滴墨水滴入砚台，悄无声息，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消失在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疲惫感，撕裂感，石磊摇着头，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的世界。

　　一时间石磊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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