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清芷坐的位置离柳姨娘最近，见她神情不对就知道不好，几乎是身体反射冲上前抱住她的手臂，险险拦住她。

        “姑娘拦着我做什么，让我去死！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她是当真存了死志，力气大的清芷根本就控制不住。

        燕衡反应慢了一步，回过神立马上前把那支金钗从柳姨娘手里夺走，然后揽着妹妹退开。

        柳姨娘还要再闹，突然“砰——”一声瓷器碎裂声在屋中炸响。

        众人都被惊了一跳。

        是燕国公夫人将手边的茶盏扔了出去。

        此时她面色黑沉，看着发疯的柳姨娘，语气冷凝：“连死都不怕，你难道还怕活着？”

        “国公爷都不曾问你的罪，你在这发什么疯？现在还什么都没有查清楚，你就在这儿寻死觅活，你难道不想找出那个男人是谁，将他千刀万剐？”噼里啪啦一顿说，将柳姨娘说懵在原地。

        原本还以为是她耐不住寂寞找了人，发现怀孕舍不得孩子才将错就错，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国公夫人猜到真相后脸色就没好看过。

        柳姨娘下意识要去看燕国公的脸色，国公夫人看见后，一巴掌拍在小几上恨铁不成钢：“我在和你说话，你看他做什么？这国公府后宅女人都归我管，你看他有什么用？！”

        歇了口气，国公夫人接着询问：“说吧，那日是什么时间，哪个屋子，你又是怎么避开人偷偷跑到前院去的，一五一十仔仔细细的都告诉我。”

        看着盛怒的夫人，柳姨娘嗫嚅片刻：“夫人，我不想知道那人是谁……”

        说完就低下头，这是宁愿糊里糊涂的意思了。国公夫人看着那黑黝黝的发顶气得心口疼：“那这孩子你打算如何？”

        想到她的性子，又缓和了语气：“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一碗落胎药下去一了百了，你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好好养身子，你还是燕国公府的柳姨娘，和以前不会有任何不同；要么我帮你立女户，把孩子生下来，燕国公府会在身后护着你们母子，你只要安心养孩子就行。你选吧。”

        虽然给了两个选择，但在场四人都大致猜到了结果。

        “夫人，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没有太多犹豫柳姨娘就做出了选择。

        在她得知真相后就该一头碰死，但这种事向来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被叶姑娘拦住后她胸中那口气就泄了，如今也提不起勇气再自杀一次。

        “我愿青灯古佛相伴，日日诵经祈福以洗脱身上的罪孽。”跪在地上的女子以手抵额，深深拜服下去。

        看着屋中那个跪着的身影，国公夫人揉了揉额头，按理说这个女人一直觊觎自己的丈夫，还有着名正言顺的身份，她应该厌恶她才对，今天之前她对她也确实称不上喜欢。

        可她宁愿她还是先前斗志昂扬的样子，时不时跳到自己面前作一作，刷一刷存在感，而不是现在这般心如死灰，仿佛人生都没有了意义。

        “我不喜欢檀香味，就不在后院设立小佛堂了。听闻你一手绣活连老夫人都曾称赞过，日后就帮我绣些东西吧。”看着下方微微颤抖的身影，国公夫人继续开口，“你可愿意？”

        柳姨娘听着这话，心里清楚这是变着法的让自己还和以前一样生活，泪水再次控制不住从眼中滑落，哽咽着回话：“……愿意。”

        国公夫人点点头，当下喊人进来带她下去，仔细叮嘱几句就让人离开了。

        一场闹剧结束，屋中只剩一家人后燕景才开口：“这件事得仔细查查，她不愿意说就从其他方面查吧。虽然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跑去前院才发生这种事，但这个男人必须揪出来。”

        “三个月前，那时候燕家宗族有很多年轻子弟来寻阿衡，别不是这些人犯下的事吧？”国公夫人把自己的怀疑慢慢说出来。

        “到底是不是，把这些人都排查一遍就知道了。”燕景眸中划过一抹厉色。并非为了柳氏，而是犯下此事的人太过猖狂，他绝对无法容忍。

        又略说了几句话一家人也就散了。

        清芷带着大丫鬟往自己的院子走，心里还在思量先着前柳姨娘的事情，直到跨进院门，才被人打断思绪。

        “姑娘，明日就要出发去别庄，您和世子的婚事还没个明确的说法，这可如何是好？”说话的是自小服侍的绮罗，今年也不过才二八年华，但却一直思虑周全，行事稳重。

        清芷心下微微叹息，现在是不能告诉她真相的，只能模凌两可着说：“我如果一直住在国公府，接下来怎么走六礼？”

        绮罗眼中一下子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甚至一度以为燕国公府要毁约：“这么大的事，姑娘怎么一点口风都不露，让我白白担心了那么久。”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含了些许嗔怪，但话语里的喜气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现在知道也不晚，这下可以安心了？”

        绮罗：“哪能呢，等您儿孙绕膝我才能安心。”

        清芷：“……”

        那倒也不至于，否则你这心说不定得操一辈子。

        第二日一早，燕国公府门口就排起了长队，仆从往来回复，忙而不乱，等箱笼都安装好后，国公夫人和清芷才由丫鬟搀扶着登上马车。车队两边有侍卫护持，领头的正是燕国公世子燕衡。

        一路晃晃悠悠出了城门，直到午时一行人才抵达别庄。用完午膳后，国公夫人就带着清芷开始游览别院，这个院子是此次为了安置清芷特地收拾出来的，先前一家人都没有来过。

        一路逛到了小花园，此时正是桃花烂漫的时候，花园里被移栽了十几棵桃树，枝头一片粉红，一阵风吹过淡粉色的桃花便洋洋洒洒落下来，煞是好看。

        国公夫人和清芷携手漫步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各自的丫鬟远远跟在两人身后，正说着贴心话，就听见身后传来请安声。

        两人回头一看，就见到燕衡从远处大步走来，一身月白常服，头戴青玉冠，手持竹节扇，越发衬得人英姿勃发，清新俊逸。

        可惜另一只手中提着的笼子破坏了这份美感。

        “这是带的什么？”国公夫人等人走近了，指着对方手中用黑布包裹着的笼子问道。

        燕衡看了妹妹一眼，才含笑说：“我是担心表妹一个人住在这儿无趣，特地去买了两只猫崽子过来。”

        说完就将笼子递到清芷眼前，示意她接过去。

        清芷伸手接了，身后跟着的丫鬟很有眼色的上前接过，清芷顺势将幔着的黑布打开，悄悄看了眼里面装着的猫崽子，是一只狸花猫和一只橘猫。

        “看着倒是可爱。”国公夫人站在一旁顺势也看见了，开口夸赞一句。

        “多谢表哥，我很喜欢。”清芷将黑布小心遮上，才让人把猫咪带下去。

        国公夫人看了眼身前的一双儿女，想到这两年来一直绷紧着弦生活，好不容易一切都上了正轨，出来一次也不愿意拘着他们，当下开口：“今日天色好，阿衡带着你表妹去附近逛逛吧。”

        周围年长的仆妇听后不由纷纷用打趣的目光看着两人，被这些目光包围着，清芷费了好大的劲才成功把自己的面容憋红，微微垂首一副小女儿家不好意思的情态。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燕衡还是对这一番变脸的功夫叹为观止。察觉到别人的目光隐晦落到自己身上，抬手熟练的以拳抵唇，轻声咳了咳。

        这么一套动作，两年来他们兄妹两人已经能配合的默契十足、天衣无缝，任是谁看到了都得叹一声郎情妾意、天作之合。

        等国公夫人带着仆从走远后，清芷和燕衡打发走各自贴身伺候的人，两人才一同出门游玩。

        先是看了附近的风景，又顺着小道一路走到田边，看着一块一块标了记号且由国公府亲卫守着的田地，清芷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田地，是在做什么实验吗？”

        燕衡沉默片刻才开口：“按大周例，国公享亲卫二百人，这两年来一半的人守在这里，还有一半的人去全国各地寻找稻种，今年能否成功还要看天意。”

        清芷唇角动了动，哥哥虽然说的隐晦但她却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杂交水稻啊……

        燕衡的目光从刚刚播种下去的稻田落到远处的群山：“这件事如果成功，燕家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我和爹爹才能安心。”

        燕国公府以军功起家，但没有哪一个雄才伟略的君主能容忍军权旁落，所以一年前爹爹就瞅准机会顺势上交了虎符，如今他们要做的是从另一个角度让燕国公府超脱于所有世家权贵，想来能让百姓吃饱饭、又变相巩固了君权的杂交水稻是最好的选择。相对应的，燕家会慢慢弃武从文。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当今为一代明君，他和父亲用了一年的时间观察，确定不会看错人。

        这其中的关窍清芷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转身看着兄长认真说道：“如果真的研究出来了，那就是无上功德，所有百姓都会感激你和爹爹。”

        燕衡听后却摇了摇头：“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

        “原本是一心为公的事情，现在我和爹爹却夹杂着私心……”说着燕衡便露出羞愧的神色。

        清芷伸手扯住兄长的衣袖：“即便夹杂着私心，可受到实惠的却还是天下百姓，从结果来看还是好的，难道要明知道方法却什么都不做吗？”

        “而且日后若有人询问起这方法的来源，我们可以变着法子实话实说呀。”

        燕衡看着妹妹担忧的神色，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说的对。现在只期盼着今年夏天能成功。”

        “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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