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一三五血

只是示警般留下了那么一句冷漠的话，她便转身，努力地拖着狼尸继续朝着原先的方向慢慢走去。枯枝朽叶遍布的地面上被她拖行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却十分巧妙地避过了腐烂的地面上布下的钢丝机关。

        我慢慢跟在她后面，看着她一步步朝着更深处走去，到了一个黑暗潮湿的洞穴之后，掏出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开始处理猎物。

        不知道小孩子在这片布满毒气的鬼林中独自一人生活了多久，但从她划开狼尸的动作熟练程度来看，她绝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利刃划过皮肉，将还算干净的皮毛与狼肉分离开，分好之后，她找了根长棍，艰难地把狼皮串好，搭在洞口通风处，接着又走回来，用匕首割生肉。

        动作不紧不慢，颇有些淡然闲适的感觉，前提是忽略她手上沾染的鲜血，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郁血腥与毒雾反应后产生的怪异气味。

        我一直坐在她五步远的地方，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没有贸然插手她的行动。

        直到她用匕首挑着肉片准备往嘴里送的时候，我才叹了口气，抬手拦住了她。

        “生肉没办法吃啊，会长寄生虫的哦。”

        她漠然抬头，灰色的眼睛似乎在视物上有些困难，眯眼看着我，确认了半晌，她才讶然地睁大眼睛，“你还……活着？”

        我：……

        喂。

        xxx

        看上去柔软可人的小女孩，实际上却是隐藏无数罕见毒`药的可怕杀器，这样的反差，任是我自诩见多识广，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实际就是如此。

        以漩涡一族顽强坚韧的身体为基石，从小不知喂了多少毒泡了多少药草，她的血简直就成了无药可解的剧`毒。与许多年前存在的青木一族如此类似，却又完全相反——同样是吃毒泡草，但青木却硬生生用无数药草堆积出了这一族能够以血解百毒的特殊体质。

        一个为了救，一个为了杀。

        不得不说，多年后，我再一次从另一个角度，吃惊于青木与漩涡这一族之间诡异的缘分。

        大概是她身边的人死得太多太快了，连至亲的父母都在她尚未察觉到的时候撒手人寰，最后只剩一人，靠毒杀动物生吃带毒的血肉生存，小小年纪的她，已经有些畏惧与人接触。

        “我不记住你的样子，不喜欢你的话，你死后，我就不会哭了。”

        她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似乎有些畏惧我弄出来的火光。白色的头发在跳跃的火光照耀下，显现出暖暖的橘红色，就像这个小女孩的内心一样的漂亮，一样的善良……

        “心里不疼的话，吃起来，就和这些大家伙没有区别了……”她继续说着。

        我：……

        喂，宝贝你这食谱有点惊人啊！

        才三岁的小孩子，哪来那么明确的是非观？好在周围动物尸体虽多，也有不少成人的尸体，但大多完整，没有被啃食破坏的痕迹。

        大概将她禁锢在此地不出去伤害他人的，不是周围那看似监视实则保护的机关暗箭，而是她至亲之人在离她而去之前，给她描画的最后一条关于“人”的底线。

        而此刻这些用来制造精妙机关的铁丝、利箭，以及木架，被我拆掉了大半，随意地扭了扭捆了捆之后，便做成了一张还算不错的烤架。

        把肉片从粗略编成的铁丝网上翻了翻，掏出忍具包里偶然放进去的调味品，撒了些料在肉上。

        撒到缝里的香料落入火中，星星点点火光爆开，灼烧出沁人心扉的香味。

        她小鼻子动了动，循着香味蹭过来，却还是畏惧温度超常的火苗，只好藏到我背后，抓住我的衣襟，从侧面探头闻烤肉的味道。

        “香吗？”我调了调铁丝网的高度，偏头问她，嘴角还带着笑。

        她茫然的眨眨眼，“香？”

        我动作顿了顿，空出一只手，将她过长的白色长发别到耳后，“就是味道，闻到这个味道之后，会让你产生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想要、期盼着某种东西……闭上眼睛，仔细闻。”

        她听话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半晌，她紧闭着的眼睛动了动，眼角滚出两滴透明的水珠。

        “我……我想、想要活下去……呜呜……我活着，别人就会死……可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她从开始咬着手忍耐的哭，慢慢地，哭声越来越大，到最后，积攒了不知多久的压抑情绪，竟在此刻全部释放了出来。

        我收了铁网，回身抱住她，轻拍着她瘦弱的脊背，给予她仅有的一点安慰。

        “想要活下去，有这样念头的你，才是最强大的。不要让你今天的愿望落空，努力的朝着目标前进吧。一定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啊。”

        ……

        哭到打嗝的小女孩，终于在我的安慰中，慢慢平复了情绪。平静下来没一会儿，她又惊慌起来，抱着自己刚刚咬得鲜血淋漓的手，灰色的眼睛眨眼间又雾气弥漫起来。

        “怎、怎么办……我流血了……毒……你会死的……怎么办、你真的会死的……呜呜……”

        我轻笑了一声，拉过她瘦啦吧唧的小手，果然齿痕落处鲜血横流，而浅色血液上弥漫起的，正是浓郁的腥臭毒雾。

        “别哭啦，我给你变个小魔术好不好？”

        一边说着，我右手覆在她手上的伤口处。

        在她泪眼朦胧满脸疑惑抬眼看我时，我眨了眨眼睛，对着两人手交叠处吹了一口气。

        “呼——”

        然后，手抬起。

        原本流血的伤口消失不见，只有几道浅浅的粉色，证明刚刚那里确实流过血。

        她灰色的眼睛倏然睁大。

        我替她抹了抹手，咧嘴笑道，“呐，痛痛飞走啦！”

        “……”

        “……诶？”我有些无措地抬着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刚刚明明已经平静下来的小姑娘，猛地扑过来抱住我腰不撒手，眨眼间又哭成了泪人儿。

        嗯……嘛，就当排毒吧。

        “乖乖，不哭了啊……”微微摇晃着身躯，右手从她头顶一直顺到脊背，白色长发有些干枯毛躁，摸起来手感不是很好。我一边惯性的安抚着小孩子，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等回了木叶之后，去小卖店看看有没有日向专供的洗发水吧。

        “以后……你做我妈妈好不好？”

        小小的白发女孩趴在我怀里，用混杂着浓重鼻音的小奶音弱弱地问我，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待我撑着她肩膀扶起她，她又小心翼翼地用那双灰色的眼睛看了看我。

        因为哭了太久，她的眼角都红了，看上去更加可怜。

        见我久不回答，她眼圈又红了，“不、不行吗？”

        我只感觉自己遭受了会心一击，萌萌哒小孩子真的是让人毫无抵抗力。

        “好好好。乖宝贝以后就是妈妈的女儿了。”

        她立刻笑了，仿佛刚刚哭过一场之后把所有的阴霾都冲走了一样，感觉她的背后甚至升起了漂亮的七色彩虹。“嗯！我要做妈妈唯一的宝贝！”

        我迟疑了一下，“这个，似乎不行了欸。”

        她立刻僵住了。

        “什、什么？”

        我挠了挠头发，干干地笑了一声，“那个……你上边还有个哥哥，虽然离得有些远，但他曾经也是妈妈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就这么把他排除掉，很不好哦。”

        （远在另一个世界的棕发男子抬头，对着窗外盛开的樱花，露出一个温润平和的笑。这个不带任何挑衅意味却明明白白彰示主权的笑容，清清楚楚地穿越了层层阻隔，传递到了他准妹妹的脑海中。）

        “哥、哥哥？”她愣了一会儿，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轻拍着她的背，道，“对啊，小松是我从死人堆里捡来的孩子，我能在他活着的时候找到他，不能不说多亏了他早逝的母亲。说起来，他‘小松’这个名字，还是我给取的呢，寓意为……”

        她突然抬头，打断我的话。

        “妈妈，你也给我取一个名字吧。”她小手抓住我的衣襟，表情好像十分急切，“我不想叫‘七罪’，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罪恶，我不知道我的父母究竟有多讨厌我，不要丢下我……”

        七罪。

        原来，这才是她的名字。

        看着她可怜又无助的表情，我心底最柔软的一块被戳了又戳。心底的弦轻轻拨动了一声，我顺着她的头发，道，“好啊。但是完全抛弃掉你的过去，也对不住你已逝的父母，那就留一半，加一半好了。”

        她抿着唇，两眼放光，不住地点头，“好。”

        “‘罪’不要了。‘七’要留下，因为训读的话nana听起来就很可爱。再加个什么呢……”我皱眉苦苦思索，半晌，拳头敲在手心，福至心灵，“有了！你是妈妈的宝贝，以后大名就叫‘七宝（shippou)’了，小名叫‘小七（nana)’。”

        “……”

        她诡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惊喜地抬头，似乎难以置信。大概是许久才消化了她一下子拥有两个名字的事实，她抱住我不撒手，埋首在我怀里撒娇。

        “恩恩，谢谢妈妈，奈奈喜欢新名字。”

        xx

        “所以，这就是你要求她在木叶村入籍却拒绝让她留漩涡之名的原因？”扉间瞪着红彤彤的眼睛，板着脸放冷气，把手中的登录书丢到了桌案上。

        我把被吓到的奈奈拉到身后，挡住她，咧嘴笑嘻嘻道，“那是当然，她是我的宝贝，为何要跟别人姓？漩涡生她不养，此事暂且按下不提，先说那一族树大招风，如今更是面临重重危机。我怕我的宝贝会被殃及，她要真出事了，谁还我个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

        奈奈在我身后，抓住我衣襟不撒手，我虽看不到她的表情，却知道，她应该是不再担忧我会丢下她了。

        扉间眉头皱地死紧，满是不认同。

        “千里，你不要忘记你现在的身份……”似乎顾及到有小孩子在场，他没有点明我是秽土转生者的事实，只是暗示道，“本身你就无法光明正大生活在木叶中，你想让奈……好吧，你想让七宝也和你一样，一辈子生活在暗处么？”

        奈奈从我身后探出头，对着扉间鼓足勇气道，“我不怕！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我摸摸她脑袋，“乖～”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奈……七宝你不清楚你自己的身份有多么复杂，如果没有漩涡一族作为你的后盾，你的未来……”他眸子闪了闪，叹了口气，“算了，先让大嫂看看奈……七宝的情况吧。那个体质太难对付，要是那个人还在的话就好了，可惜现在……嘛，如果连大嫂也没有应对之法，别说留谁的姓氏了，连入住木叶都不可能。”

        我轻笑，低声道，“她做不到，不代表所有人都做不到啊。别把眼光放得太浅了。”

        他抬头，疑惑道，“什么？”

        我摇头，“没什么。”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见到水户。

        因为我不想有一天，我会忍不住掐着她脖子质问她，究竟置我们多年感情于何地，才会让她与柱间一起，对斑做出那样的事情。

        如果她告诉我，是为了木叶，为了忍界的话，我会亲自动手，拿回被她强行夺走的九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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