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疯子

萧翊仙君府坐落在望圆山脚下，府边是一片莲花池，正逢夏季，莲花亭亭绽开着，一目望去，一池的粉与绿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步入仙君府，首先映入眼前的还是一片莲花池，绕过池塘，步上回廊，回廊的木柱有的雕刻着一朵朵莲花，有的雕刻着颂咏莲花的诗词。推开房门，一名俏丽的莲花美人映立在屏风上，屏风旁是高耸入云的书架，书架上堆满了形状各异的石头。不难看出，这仙君府的主人是个莲花迷和石头收藏家。

        “丙丙，何处？”

        丙丙听到呼唤她的声音，忙捻了一个口诀，一扇暗门徐徐而开，推门而入，萧翊仙君正坐在床上，男人剑眉星眸，挺鼻薄唇，此时仿佛是做了噩梦刚醒来，身上出了些汗，薄唇抿成一条线，一双修长的手紧紧抓着丝被，青筋凸显出来。

        乍一看，这是一幅美男梦醒图，虽然是噩梦，但是不妨这依旧是个美男。可惜这美男空有壳子，没有内涵，因为下一秒从他口中吐出的话，让丙丙忍不住将手中捧着的镇池之石径直朝他的头砸过去。

        “你给我的圆圆洗澡了吗？”

        ……

        圆圆是块石头。

        圆圆是块有着四个棱角的石头。

        圆圆是块有着四个棱角，颜色是粉色的石头。

        仅此而已。

        “回仙君，丙丙奉您之命，刚刚去清遥池取镇池之宝，一时还未来得及给圆圆洗澡呢。”

        “镇池之宝？不重要，快去为我的圆圆沐浴，莫耽误了我与圆圆的成亲吉时。”

        “仙君，这块镇池之石非普通凡石，她生在莲花池边，后被一老君捡去丢到清遥池，从此听闻在清遥池沐浴完之后的仙人身上都有一股荷花香味呢，想来它与荷花结缘甚深。”

        “那，拿过来给我看看罢。”萧翊朝丙丙伸出一只手，那模样像极了讨糖吃的孩子。

        萧翊接过丙丙手中的石头，把它抱入怀中，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触着石头，丙丙知道这是萧翊在给石头把脉听诊，他若是能够听到石头跟他窃窃私语，那这块石头就会成为他的新宠，勇夺“圆圆”的尊贵名号。

        约莫过了一炷香，就在丙丙要忍不住打起瞌睡时，萧翊惊喜开口道；“喊了，她喊我了，这才是我的圆圆，我终于找到我的圆圆了。”

        然后一脚把刚刚让丙丙带去洗澡的粉色石头踹到床脚，把这块平平无奇的石头放在床边，两只手温柔地来回抚摸着石头，边摸边低语道：“圆圆，我的圆圆。”

        丙丙的心在此刻毫无波澜，她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这府上的石头有多少块，这种戏码她就见了多少次。

        她悄悄地把那块床脚的石头带出房间，然后吩咐一小仙侍把石头丢入东海。没办法，房里的天梯书架已经放不下石头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能让这块石头再出现在仙君的视线之内。萧翊对这块石头已经快要到走火入魔的程度了，他竟打算今晚与它成亲，幸好她赶在它洗澡前回来。

        每过一段时日，丙丙就要为萧翊另择良石，因为萧翊接到石头的程序往往是这样的：和石聊天，为石作画，带石游玩，共石除邪，然后到最后一步，与石成亲。当然，在丙丙的操劳之下，每每快要到最后一步时，她都会为萧翊择来新宠，是以这最后一步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丙丙是三百年前进的仙君府，她本是生长在下界一座枯山上的草，那日恰逢狂风阴雨大作，一个疯子来山上捡石头，突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晕了过去。等他醒来之时，发现眼前是一颗会喊他的石头以及旁边还有一颗被雨打落得只剩几片叶子的草，于是乎，疯子在捡起贵若珍宝的那块石头之时，大手一挥，石头边的那颗小草也被他卷走了。

        疯子还给小草取了个名字叫路丙，别名丙丙。现如今，那块与她一块来的成精石头不知在府里的哪个角落里待着了。

        如上所述，她在府上的资历和府上的第一块石头一样浅薄，但是她一届小妖却凭着独有的本事成为服侍在萧翊旁的选石元老，日常工作包括但不仅限于看石，挑石，搬石，丢石，以及…哄疯子。她为石头而生，但她不想为石头而死。这是她的妖生至理。

        丙丙在府上的缎衣处选好了一件绿绫沙沙裙，在膳房端了一碗冰沙莲藕粉后，迈步再次进入仙君的房间。

        “仙君，丙丙给您端来了您最爱的冰沙莲藕粉，你且吃着，丙丙为圆圆更衣。”丙丙像哄小孩一样，用一种让她自己都十分恶寒的语气说着。

        萧翊听后先是调转身子过来摸了摸沙沙裙，感到满意后他对着石头说道：“丙丙为你更衣，你莫怕，我就在门外等你。”

        说罢，他摸了摸石头，像是摸着心爱之人的头一般，然后缓缓起身，顺便端着那碗他最爱的莲藕粉走出睡房外。

        而里面的丙丙用仙法一秒为石头穿好衣后，将被子盖在它头上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萧翊在外吃着莲藕粉，见丙丙出来就要放下碗朝房里走去，丙丙忙道：“仙君，圆圆说她从清遥池奔波回来累了，想要休息几天。”

        萧翊听完就要奔向房间，丙丙补充道：“不想旁人打扰。”

        听完，萧翊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颤抖：“我…也是旁人吗？”这一刻的脆弱让丙丙母爱泛滥，真想马上说，“不是，都是我骗你的，她根本不会说话！”

        丙丙忍了忍，用更轻柔的语气道：“仙君自然不是圆圆口中的旁人，只不过她现已睡下，仙君还是不要进去扰醒她较好。”

        萧翊失望低头。

        丙丙不想骗他，可他不该为情爱所累，他身上还肩负天下苍生之责。

        “仙君，天界掌控雷电的岗位已空缺多时，今日您需面试一批仙者，从中选拔五人进入实习期呢。”

        “实习期是什么？”

        “实习期就是这三名仙者还不是正式的雷公雷母，她们需要在实习期一百年内工作，最后根据她们的工作表现，选出一男一女能够成为有天庭编制的雷公雷母。”

        “这是何规矩？”萧翊皱眉。

        “这是前两个月天帝定下的天条，他说天庭要开源节流，为了防止岗位被没有能力的人霸占，造成天庭的灵力损失，要择优选择呢。”

        “那我为何没听说这一天条？”

        因为您只顾着玩弄女人，哦不，是玩弄石头。丙丙腹诽。

        “可能是丙丙只顾寻找真的圆圆，忘记告知仙君了，请仙君怪罪。”背锅是天庭职场人的必备素质。

        “罢了，圆圆的事你办得极好，只是平常这些小事也应记牢。”萧翊摆摆袖子。

        “是，谢仙君不怪之恩。”

        丙丙跟着萧翊到面试现场，这时没有圆圆在身边的萧翊表面看来是显得极为正常的，他气度翩翩，温文尔雅，玉树临风，风神俊朗，总之，这世间所有形容好看的词语用在他身上都不足以概括他，只能描述一二。

        “圆圆在这里吗？”萧翊坐在上首，猝不及防偏过身来向身旁的丙丙问到。

        只可惜这玩意是个疯子。丙丙再次在心里一万次叹息。

        “圆圆在您的房间睡觉呢，仙君莫忘了现在的公务。”

        “是了是了，是我一时竟忘了。”萧翊拍拍额头，正过身道。

        其实每到这时丙丙看着他的样子，是有些心酸的。萧翊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凡是看过的书，听过的话，都不会忘记，这也让丙丙从来找不出“我跟您说过，是您忘了”这样的借口来搪塞他。可如果事关圆圆，那萧翊的记忆力就会变成一个人间的七旬老人，有些事情需要丙丙反复提醒。

        萧翊五百岁拜为上仙，五千岁拜为上神，一万岁成为天上两个仙君的其中一个，另一个是天庭太子殿下。

        外人道萧翊仙君斩妖除魔，庇护苍生，所到之处无不万人称颂，可现如今这个主宰沉浮的男人时不时吐出的话让丙丙有时也感到不知所措。

        到底是何样的女子能让萧翊如此念念不忘？那真的圆圆又到底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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