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虚伪(中)

　　迈动着帕金森晚期患者般颤抖的双腿，一众哈玛塔塔协会核心成员连滚带爬的跑向避难所的出口。

　　就在这时，菲克心头猛然升起不详的预感。

　　两盏幽绿的冥灯再度在他身后点亮。

　　刺骨的极寒悄然攀上脊柱，脚跟像生了霜凝固在地面无法抬起。

　　这双眼睛似乎能穿透物质的遮掩，直达灵魂深处。

　　受到目光的波及，一众衣着华丽的上流人士，此刻正摆着滑稽无比的姿势，像极了受惊的猪狗争相从笼圈中挤出的样子。

　　而米德曼会长此刻正面带微笑的起身准备离场，他的身形被幽冥之眼固定时，两股之间的蜜酒依旧在不停的流淌，色泽金黄，的确是上等货色。

　　一次又一次的猛烈冲撞，让冥蛇不断深入地底迫近避难所，破碎脱落的天花板碎片砸在菲克身上，他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此时此刻，菲克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理性，他坚信唯有理性方能从危难中寻求出路。

　　只要进入【理性】状态，菲克坚信自己无所不能。

　　【200认知点，体验【理性】一分钟】

　　【认知点不足，交易无法进行】

　　镜片上冰冷的白字，让菲克明白了残酷的现实。

　　没有足够剩余价值的人，无法拥有真正的理性。

　　撞击声越来越频繁，颤抖的天花板随时可能爆裂。

　　冥界的冰冷气息在身边徘徊，逝去的亡灵在耳边祟祟低语，冥河流淌的声音越发刺骨清晰。

　　死亡让人惶恐，让人不安，让人丧失理性，亦让人看清真理。

　　唯有面对这终极的压迫，人们才能放弃一切顾虑，感受内心深处的真实。

　　理性并不是什么万能的信仰，不过是取舍之间的冰冷交易。

　　这个世界在理性中变得越来越冷。

　　菲克站立在冰冷的世界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冲动，越来越强烈。

　　精神负荷在无声的上涨，灵视现象开始弥漫。

　　炽热的冲动让血液沸腾，让脑髓震颤。

　　精神负荷突破4.0，无限向着精神上限迫近。

　　灵视不可抑制的发作，一片强烈而真实的世界逐渐出现在菲克眼前，不可描述的感官冲击着全身，脑液在颅内翻滚沸腾。

　　在袅袅升起的血雾中，菲克的面容像是一面燃烧的旗帜，正逐渐理解一切。

　　能保持理性，并不是一种能力，而是一种资格。

　　只有当人拥有足够的【资本】时，才有资格时刻保持自己的理性，手握筹码的人，才能在交易中做着冰冷淡然的取舍。

　　当你的手中空空荡荡时，你做出的决定永远都是错的。

　　那些没有【资本】的人，注定无法维持自己的理性，最终只能在绝境中沦为野兽。

　　陷入绝境的野兽，要么在沉默中灭亡，要么在疯狂中燃烧。

　　【燃血症】大发作。

　　血红的双眼让菲克窥见真实的世界，他失去了理性，忘乎所以的燃烧起来。

　　血管中灼热的痛楚让菲克保持清醒，这是真实活着的感觉，身处炼狱。

　　沸腾的热血挣脱冰冷的桎梏，周身寒冷刺骨的冥界领域被一片真实炽热的世界取代。

　　轰！！！

　　装点着色彩斑斓水晶灯富丽堂皇的天花板轰然爆裂，狭小的避难所中气浪翻涌。

　　披着靓丽衣物的上流人士被气浪卷挟，像垃圾一样四处翻滚。

　　周身蒸腾的血气像一片血色披风随风飘荡，菲克没有用视听嗅触味中的任何感官感受对方，只是遵循着体内勃发的冲动，赤红的身影像原野狂飙的烈火，瞬息蔓延到冥蛇硕大的头颅旁。

　　那对青冥的幽目既像两盏引路的冥灯，又像深渊的隧道，不断散发出冻结一切生机的极寒目光。

　　恐惧、敬畏、愤怒、顾虑、好奇，这些统统都不存在，菲克只是单纯觉得这双眼睛很碍眼。

　　没有任何迟疑，菲克挥动左臂，狠狠一拳撼上。

　　像是一根烧红的钉子扎进一对冰球中，冥蛇庞大的眼眶被菲克一拳贯穿，灯笼大的双眼随着拳头撼碎的音障一同爆裂。

　　无数红白之物伴着猛烈的拳风四溅而出，这双冥界的引路灯骤然熄灭。

　　肌肉崩裂的声音从菲克左臂不断传来，恐怖的反作用力就算是菲克经过强化的强韧肌纤维也难以承受。

　　这是他近乎蒸干血液舍生忘死的一拳，力道远胜下水道时的那一击。

　　他已经抛弃了理性，或者说被理性抛弃。

　　自我保护的枷锁彻底解开，这具躯体的力量已经不再被限制。

　　失去肌肉保护的骨骼吱嘎作响，随时可能崩裂。

　　作为保险带的坚韧筋脉代替了更为关键的骨骼，以断裂为代价抵消了最后一丝冲击的余波。

　　顺着巨大的反冲击力，菲克在瞬息靠近对方给予天崩地裂的致命一击后，又瞬息遁去。

　　轻若鸿毛，重于泰山。

　　在冥蛇双眼被菲克捶爆的一瞬间，恢复行动能力的米德曼四肢疯狂膨胀，强韧的肌肉奋力舒张，像青蛙一样几个跳跃抢在所有人之前跃出逃生出口。

　　大厅的出口已在冥蛇的冲撞中坍塌，这是一条他之前从未对他人展示的暗道，通往避难所的另一个出口。

　　这就是他淡定自若的【资本】。

　　剩余的人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乱作一团你争我抢的争相挤向出口。

　　带着狰狞的面孔，像野兽一样互相拉扯，恨不得把所有人踏在脚下当逃生的垫脚石。

　　这丑陋原始的一幕让菲克露出鲜红的牙龈，发出肆无忌惮的狂笑。

　　理性在失去【资本】的死亡面前，如婊子的牌坊般虚伪而无用。

　　左腿朝地面轻轻一点，菲克瞬间跃到出口前。

　　右腿血影一闪，卷起狂烈的罡风，像扫垃圾一样将所有挡在面前的东西席卷一空。

　　骨肉崩裂的声音混杂着哀嚎和咒骂，菲克看都不去看一眼，径直跃入出口。

　　沿着暗道一路穿行，菲克不一会儿就从出口冲出。

　　避难所的另一边联通着一处坍塌的书房，强力而有力的腿风将面前的阻碍全部扫除。

　　从废墟中跃出，菲克审视着这片豪华的宅邸遗址。

　　在菲克印象中，这里貌似是会长米德曼在协会中心的私人住所。

　　作为一名优秀的资本利用者，米德曼为自己准备了足够的退路，他掌握的资本让他理性的规避了死亡。

　　崩裂的肌肉纤维逐渐一丝丝重新联结，愈合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只是筋脉的重连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嘶——”

　　新鲜的空气猛烈的塞进肺部，向整具躯体传达危机解除的信号。

　　菲克猛烈的深呼吸，逐渐解除血液的沸腾状态。

　　没有像之前一样陷入不可名状的世界中，深入的领悟让菲克窥见一丝两片世界之间穿梭的奥秘。

　　血液逐渐平息，气息慢慢平缓，安定下来的菲克从死亡的危机中脱离出来，再次回归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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