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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九江


沈勋翼当即左脚便向后勾住了那人的脚腕,小腿使力横扫,犹如重鞭出击,那影卫一下子没成功,便动了逃跑的心思,手上的力道自然轻了些,沈勋翼抓住了这个时机,向后挥拳至他下腹,那影卫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在了身后的树身上,他大口喘着气跌坐到了地上。

        沈勋翼踩着那块覆着麻沸散的麻布走向前去,脚蹬在那影卫的肩头,轻笑道:“我身手算不得姣姣,但皮毛还是略懂一二。”

        这廊亭稀少有人过往,又因为在山坡之上,所以刚才的场景并没有使得集市上的人们侧目。

        “绕道走至这背山坡的后面就是数不清的魂灵故乡,他们叫作乱葬岗,我跟你非亲非故的不愿费这个劲儿,这会儿我爹估计正带着绿营军来满城的寻我,你进城就是死,不如我来发发善心,带兄弟走一段?”

        沈勋翼没再笑了,那双桃花眼直盯着身下的人,嘴上用着询问的语气,但脚上的力度却越来越重,压的那影卫耷拉着眼皮,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翼哥儿……”

        沈勋翼蹲着捆那影卫的手腕时,听见了身后和朗着急忙慌的叫喊声,便在最后又打了个死结,正要转头回应和朗时,入目便看见了一尺以外,那倚在木柱子上的宴祈,对他呢喃了句:“淡烟暮霭相遮蔽……”

        沈勋翼没来及回应,和朗便已经上前作势踹了那毛贼几脚,却反倒是给沈勋翼省下了功夫,日照枝头,五人四马洋洋洒洒地上了路。

        实际上沈勋翼这些个人出城渡江荆州,算得上是件大事,毕竟这关乎地不仅是一任尚书的迁任,更是唐鹤这一新皇的命格是否会给大梁带厄运和天谴。

        所以临行前宴云德是有说过一嘴低调行事,不要惹祸端的,沈勋翼听了,也应了,可照做就不一定了。

        宴祈自然不会对沈勋翼的行为置喙什么,而唯一想拦且能拦得住的和朗,便自觉地拾起了这劝说的重任。

        和朗一边牵着小毛贼一边拉着沈勋翼去到茶棚外,又把那毛贼的耳朵用草团子塞住后,才对沈勋翼好言相劝道

        “咱要显摆别在梁京外啊,他们哪个识得您的名声,还是去货船好,我说翼哥儿咱不如来个深入虎穴,正好能查一查那柳尚书在九江上的勾当。”

        沈勋翼伸手摘了那毛贼耳朵里的草团,不怀好意地笑道:“做人要表里如一,你公子我不干那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龌蹉,但想必兄弟你是把这学透彻了,在你身后的那位大人想来试我身手,却没想到我真的是扮猪吃老虎,你这么久没回信,想必那位大人该急坏了,我在城外救你的这一命,算是见面礼,现在我要再送你份大礼,你只能来接。”

        说完,沈勋翼摘掉了腰间那块缀着穗子的白玉,弯着腰,手法麻利地系在了那毛贼的后领上,那是沈戎以前给他的一块半月双琼玉,那通体的黝色和毛贼洗褪了色的衣领显得极为不搭。

        和朗看着那毛贼跌跌撞撞跑远了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沈勋翼那被割了半截衣料的袖子,感叹道:“这是遇见了个有图谋的还好说,他要是忠心不二,誓死效主岂不难办?”

        “那你公子我就见招拆招。他能独身进城,可却独身见不了他主子,玉佩和布衣他必须选一样去交差,只可惜回去后爹是不会再把这玉还我了。”

        霎时,江上狂风正起,昨日的大雨给这翻涌着的潮水加了把力。

        沈勋翼回来后把那毛贼手上的铁腕随手扔给了哑奴,让他去一边玩,又慢慢靠近了拿着罗经仪的宴祈,讨好着问道:“遂生来说如今我们该坐什么船?”

        那额间的碎发遮住了宴祈的一只单眼,在沈勋翼看不见的地方,宴祈眨着那只同样灰滞着的右眼,应声道:“我在人前也惜命的紧,如今参商将双现,起行吧。”

        沈勋翼没花钱来砸排场,可那九江上的水运通判倒是上赶着的来恭维,如今货运上还有没有船老大敢接货,沈勋翼不知道,可客运上倒是一定会有着一堆等着来请君入瓮的影卫。

        那水运官郭通判一边巴结着沈勋翼的好,一边把他往九江上的客运船上引,沈勋翼一一堂而皇之地受着,什么受宠若惊,陶情适性,连着蓬荜生辉那郭通判都用上了。

        可这一点倒是实在话,这船确实不怎么样,工部对于九江是宁愿多投些银子用在渔农的货船上,也不愿舍一两一银用来修缮这无一用处的客船。

        沈勋翼手里握着那郭通判孝敬而来的鱼茶,听着从破洞的木舱壁吹进来的呼呼风声,觉得有些可笑,便叫止了郭通判的一番夸夸其谈。

        “这种小琴鱼被我们用木炭文火烤一整天才能去足水分,烘成鱼干,渔农们出海前都会喝上一口,精神百倍,再来一口,运气加倍……”

        那鱼茶里的鱼干如在戏水一般,都是头朝上,尾朝下的排列着,哑奴被勾起了玩心,用指尖不断地戳着小琴鱼的嘴,和朗看了也觉着有趣,可只有宴祈没领情。

        郭通判受着冷落了也不气馁,偏偏铁了心地要讨好沈勋翼的一众“护卫”。

        “茶品如人品,这鱼茶果真让人赞不绝口,偏着我爹也钟爱些这么个小玩意,只愿郭通判能赏个脸卖我一些,我好拿去在我爹跟前卖乖。”

        这郭通判一听,哪还再继续吃力不讨好,这可是举荐入梁京的机会,于是忙转了目标,带着沈勋翼一众人去挑茶。

        沈勋翼和宴祈两人走在最后,和朗和哑奴走在中央的位置,挡住了郭通判想要来继续讨好的心思。

        旁边运船上,拉着船帆的人在桅杆旁声嘶力竭地吼着,那声音划过江面,不禁叫人心情开阔了起来。

        沈勋翼冲那些人喊了两句来鼓劲儿,又转头对宴祈殷切道:“我有个偏方,能治好你眼睛,从此你就不用再忌吃海物了。”

        宴祈应声道:“……什么茶?”

        沈勋翼听后怔了一下,立时恍然大悟起来,失笑道:“做茶学不来,但我可以用刺绣的技术来给你针灸一番。”

        “听闻徐夫人绣法是一绝,沈世子和我是不同道上的人,我为何不拿这个由头去多叩两回徐府的门?”

        呼啸的江风把宴祈披着的发吹向了一边,沈勋翼向前快了两步,和宴祈齐肩着走。

        “皇党的人许了什么,叫你这么卖力地渡江来帮傅连云。”

        宴祈看了一眼前面转过头来的哑奴,面无表情地回道:“他们许我家财万贯,流芳百世,后党不也如此?”

        沈勋翼伸手握住了一把江风,他紧了紧拳道:“我哪管什么身后事,只愿当上侯爷潇洒快活,死后叫我的亡魂来背那千古骂名好了。”

        宴祈还没来及开口讥讽,前面的哑奴已经跺着碎步跑了过来,和朗跟在他身边传话道:“前面的舱室里装了满筐满筐的蛇……”

        沈勋翼看见了和朗两人后面的郭通判,他已经提着袍子疾跑过来了,沈勋翼便给和朗使了个眼色,而那哑奴好像怕蛇般,已经怯生生地牵起了宴祈的衣角。

        郭通判来了后自知理亏,便先开口歉意道:“打扰了沈公子游船的雅兴,只是此事难言,下官不愿脏了公子的耳朵。”

        和朗不敢擅自出口,只在一旁怒气冲冲地蹬着郭通判,沈勋翼看了一眼江上与他们并行的货运,一时也为难道:“郭大人的私事我管不着,但我这人天生胆小,受不得点刺激,今夜必将被吓得难眠,还不如趁着现在天早回航,郭大人你觉着呢?”

        那郭通判哪敢应声,偏巧宴祈又适时地说了句:“我们沈公子有忌讳,听不得见不得一丁点这东西。”

        郭通判对沈勋翼这突变的态度摸不着底,心里既不敢得罪他,可又怕事迹败露,于是不断地抬头去看沈勋翼的脸色,他咬了咬牙后,下定决心道:“下官给沈公子赔罪,为表歉意,请沈公子移步货运来小憩。”

        彼时天色将昏,江面上的海鸥群们“欧欧”地高亢叫着,他们目标统一的瞄准了浅游着的小鱼,煽动着羽翼,怒冲而下。

        晚膳时,沈勋翼提前吩咐了船上的小厨房来做几碗白粥,而郭通判也一直热情着把他们招呼到了现在。

        沈勋翼一边挑着白粥里的点点菜叶,一边对身旁的郭通判友好道:“主菜上的慢,郭大人可有得等了。”

        那郭通判强颜欢笑了两声,便找了个去候菜的理由离开了,和朗一看他出了舱门,便也不装了,直言道:“我是一路背着那郭老头好找,这才发现了那么点猫腻。”

        沈勋翼没停筷子,只是在勾起了笑静静地听着,但宴祈好似来了点兴致,搅着汤匙的手停了一瞬,在等待下文。

        “果然和翼哥儿所料的一样,这九江的船老大做着两手买卖,修货船表面用于经营,进贡圣上,实则来做皮货交易,搁置客船装作不重视,实则私下搜罗各州县的歌妓,或抢掠民女纷纷送至梁京来做暗娼。”

        郭通判和沈勋翼心里都明白对方的动作,他们不是不来挑破这层窗户纸,只是时候未到。

        “他们”把客船上的每一间舱门都紧闭着,在掩盖丑闻的同时,也挡住了那些女子的一线生机。

        货船上到处密布着动物褪皮后的臭味和膻味,茫茫的九江之上不时地刮着一阵阵风,这味道吹不到梁京,他们在夜色中被决定着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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