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当沦陷开始的时候，就没有回头机会了

诸伏景光又见到那个人了。

        对方一如既往的安安静静的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面前摆放着和其他人没什么差别的大杂烩炒饭，谈不上难吃到难以下咽，但除了填饱肚子之外，也就不能奢求更多了。

        即便在这样的环境里，棕色看起来有些柔软的发丝被也对方打理的妥帖，白色的衬衫被洗得一尘不染，蓝色的牛仔裤看起来有些发旧，但这一切都不能掩盖对方身上那种不属于这里的气质。

        他的仪态很优雅，眼帘下垂，琥珀色的瞳孔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饭菜，没有任何多余的神色分给他人，动作并非轻柔，但一举一动都带着些规矩的优雅，和他之前看到的那些粗俗对比鲜明。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这样的人会到这里来，对方看起来不属于这里。

        这样的疑惑，在他心头旋绕了很久，以至于有几次，他全神贯注的去看，甚至忽略了教官的集合信号，加了训。

        诸伏景光知道自己偷窥他人的举动是一个很失礼的情况，但是他克制不住自己。

        自从降谷零和他被分配到不同的训练区之后，那种孤军奋战的无望感就始终环绕着他。

        无休止的训练，糟糕的伙食，充斥恶意的交谈，甚至是卑劣的排挤，他完全不属于这里，他也融不进去。

        他也不敢犯错，他小心翼翼的隐藏最真实的自己，他觉得自己会死，他怕牵连到降谷零，这些东西压在他身上，累积在一起让他感到无比的疲惫，所以他无可避免的注视到了那个特殊的人。

        一开始或许只是偶然，或许只是无意中的一撇，后来就是刻意的，对方身上安静的特质总能有效地安抚下来他。

        他有的时候在想，对方是不是哪瓶独立特行的酒，但是又觉得不像，其他人对她的态度像什么无视，对方会是受害者吗？或者是哪瓶酒的家属？

        时间推移的越久，他想的越多。

        他甚至已经意识到了对方的存在，对于他而言，对方就相当于沙漠中虚幻的绿洲，又或者是悬崖边上垂吊的半截绳子，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心态。

        诸伏景光也知道这种心态是不正常的，他并不认识对方，甚至他们之间也没搭过一句话。

        ……他大概真的快要被这里逼疯了。

        诸伏景光再一次见到那个人，忍不住这样去想。

        川泽秦在对方恍惚的目光投掷过来的时候，突然放下手中的勺子，微笑着抬头看他，又在对方抽过神来时低下头。

        谈不上什么欲擒故纵的套路，他只是在对方原本就有缝隙的心态扎根了一枚种子。

        人在高压之下难免会有些崩溃，磕磕碰碰出来的伤口要么强忍着恢复，要么就在某一天崩塌，而他要在对方崩塌之前，为对方建立信仰。

        然后在对方即将崩溃的时候，居高临下的向对方伸出手，以信仰重塑。

        这样的起效很慢，但是足够牢靠，至于利用可以造成泥潭环境再伸以援手而形成的斯德哥尔摩，他不觉得这样的小手段能取得那个警察的信任，那未免也小瞧对方。

        就算成功了，又怎么样，他要做的又不是让对方对自己单独的一个人形成同情或者产生想要拯救自己的心思，那样对方永远不可能接受这里，他要做得是让对方沦陷在这里。

        无论是心甘情愿，还是被迫，都永远纠缠在黑暗里，再也迈不出脚步。

        川泽秦对此势在必得。

        他看着诸伏景光离去的背影，漫不经心的扣响了桌子。

        这点声音很快淹没在这广阔的空间里，但藏在阴影里的琴酒适当的走到人的身后来。

        “过来，坐下。”

        他并没有回头，只是听着人的脚步声，平静的吩咐。

        琴酒不假思索的坐到人的身边来，得到boss的首肯他就不会去坚持那些无所谓的东西。

        他不觉得boss在同意的情况下还会有所介意，畏首畏尾的家伙，哪怕就已经得到了boss的邀请，也只会觉得是在考验，就那样懦弱的蠢货，怎么配站到boss的身边来。

        不远处的伏加特刚想探头望眼，就收到了自家老大传来的冷冽的目光，于是他老老实实的又把那庞大的躯体缩了回去，安安静静的装作一个装饰物，心里默念看不见我。

        路过的人也很上道的，装作看不见伏加特。

        废话，琴酒是他的老大，对方也是个有酒名的，大概只有疯了的人才会觉得对方过于滑稽。

        如果这个时候诸伏景光回个头，最后发现所有人都在避着这边走，可惜他不会回头，也没法回头。

        “是时候该给他安排任务了，至于另外那边那个看着黑一点的，再给他压一压，让他自己产生焦虑和向上爬的动力再说。”

        “需要让他杀人吗？”

        “不，别直接安排杀人的任务给他，他要么快速接受，要么崩溃，缺少了一个中间过渡段，让他去接手那个收债的任务吧。”

        “boss，那个任务？”一向是劳模的琴酒很快就回忆起了那个任务的具体事项，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那些警察怎么处置？”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行？虽然他确实很难适应这里，但他仍然是个优秀的人才，他不会在这种小行动上出差错的，更何况我会让卡慕配合的。”

        琴酒没说话，或者说他隔了很久才开口。“boss，你没必要对一个随时可能背叛的人上心，优秀的人才不止他一个，他并不值得你耗费那么多时间。”

        这段话结束，这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氛围紧张的好像让人喘不过气来，即便是琴酒，即便是他说出了如此大胆的话，在这样的沉默下，他也不免得生出了几分担忧。

        他是否……太过于冒犯。

        “不，他一个人确实不值得我如此对待，我只是要借着他试探那些腐朽的老家伙，我想知道这些当年可以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和那个老东西合作的家伙们，眼光有没有一丁点的进步？他们是否还是，从未把他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我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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